“名字?”
“...玲奈。”
“年齡呢?”
費舍爾拿著一卷稿紙,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玲奈,身旁的蕾妮頗為好玩地正在給她剝糖果吃,一開始她還懷疑這幫人類是要給她下毒,結果吃了一枚之后就停不下來了,似乎在她居住的地方很少能吃到這種東西。
她咀嚼水果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后眼神躲閃了起來,
“八...八歲。”
這和她剛才說的擁有無盡壽命的說法相差很遠,估計自己也知道剛才臨時現編的謊話騙不到費舍爾了。
費舍爾剛才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發現那些螃蟹類的器官都是完完整整長在她的身上的,她身后那類似于裝飾品一樣的蟹殼完整地鏈接著她的背部,不過據她所說這個甲殼很輕,平時在海里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了解了一點她的身體數據之后,費舍爾這次其實更想要了解一下海洋之中的亞人聚落是什么樣子的。
海洋亞人種在人類的視線里極少出現,他在納黎的時候偶爾能聽見海邊傳來某漁民發現海怪、人魚之類的新聞,吸引了一大波記者和報社乘火車前往,結果拍回來的黑白照片全部都是平靜的海面附上一大段眾說紛紜的采訪,一點實質性的東西都沒有。
這次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真實的能說話的海洋亞人,這不得多弄點訊息過來?
雖然費舍爾并沒有將她帶回納黎的打算,畢竟以納黎現在的科技水平來看不僅到達不了海底的亞人聚落,就算到了也只是會重復一遍南大陸的事情而已。
這次的研究僅供費舍爾滿足自己的求知欲而已,記錄的東西也不會外傳。
最重要的是,費舍爾還想了解一點關于海之子的情報,畢竟四個滅世預言之中只有海之子的描述最為模糊,使用了神秘一詞,聽起來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
“原來你才八歲嗎?怪不得長得這么可愛呢...”
蕾妮又剝了一個糖果喂給她,讓她的腮幫子鼓鼓囊囊的,還沒吃完就張開嘴示意蕾妮接著喂,那嘴巴塞得滿滿的怎么回答費舍爾的問題。
費舍爾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無情地看向蕾妮,似乎正在責怪她打斷自己研究的事情,惹得她無辜地轉頭看費舍爾,
“蕾妮...”
“知道啦知道啦...可是費舍爾,我真的很喜歡小孩子哦,如果是我們兩個的孩子的話一定會比這孩子還要可愛的哦~”
她在話語之中“我們的”這個詞上下口稍重,強調的同時,那如同星空一樣的眸子掃向費舍爾,似乎是想要勾動費舍爾內心某方面的欲望一樣。
只是這樣的少女想要一個可愛孩子的請求,難道你都無法答應嗎?
費舍爾瞥了一眼她那滿懷期待的目光,此時此刻的蕾妮就像是與你相濡以沫多年的結發妻子期盼與你有一個屬于你們的愛情結晶,只是簡單的一個眼神就讓你無法拒絕充斥滿欲望,恨不得與她當場造人。
但這一切都只是蕾妮的詭計罷了,費舍爾比誰都深知這一點,于是他艱難地挪開視線,將求知的欲望壓過繁衍的欲望,接著看向玲奈問道,
“伱怎么會來這里偷東西?這里離你的家很近嗎?”
他沒有直接問玲奈居住的亞人部落的情況,因為擔心這個直接的問題會引起亞人的戒心,讓她說出虛假或者不詳細的信息,結果眼前玲奈似乎真的就只是一個年紀較小的亞人而已,這一問就像是打開了她的話匣子一樣往外抖個不停,
“我才沒有偷東西!只是,只是恰好想往上面看看外面有什么!結果上面什么都沒有,我聽城里的老人說上面住著很多很多跟我們長得很像的生物,比如你們人類還有海妖之類的。結果我差點就被你們開的大東西給撞到,我想上去討個說法,結果就看到了一副亮晶晶的寶石項鏈,我就想借過來看看而已!”
玲奈對于偷東西的行為死鴨子嘴硬,拒不承認,只是一口咬死是借過來看看,但具體要怎么還回去仍然是待定。
“那你之前說的皇族是什么情況?你們那里還有比你們等級高一些的亞人嗎?”
既然有皇族存在,那里的社會制度應該已經相對穩定了,至少形成了和人類類似的社會架構。而且據玲奈所說,從她居住的地方游到水面非常遠,她游了半天才隱隱約約看到上面的陽光。
費舍爾推測亞人的聚落應該就在南大洋的海底平原上,但具體有多深沒法計算,根據剛才對這位蟹人種的身體構造研究看來,她對于水壓的抗性超乎費舍爾想象,同時又具有快速反應壓力變化的構造,不然她不可能毫發無損地待在水面之上。
雖然整體的外貌有些奇怪,但一切一切的生物特征似乎都能完美地運用在現實之中,簡直就像是某種不堪言說的神造物一樣,讓費舍爾感嘆大自然的偉力。
“哦,那群家伙呀。”說起費舍爾口中的皇族,玲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小聲道,“其實我也沒有見到過他們,他們待在離我們很遠很遠的海溝里。我爸爸說皇族很保守,不會輕易離開那個海溝。而且那個海溝太暗了我不太敢去,再往下面的話一般的人都會被壓扁,只有皇族能自由進出那里...”
“這樣...”
費舍爾的羽毛筆在紙上寫出了皇族的單詞,對于海洋亞人種而言皇族似乎是一種極其特殊的存在,據玲奈家里人的說法,海洋的皇族是唯一的,統一指向居住在巨大海溝下的種族。
費舍爾將玲奈小腦袋瓜里面的僅存的知識全部榨干,就連她聚落里孩子騎著魚拽著她到處游的事情都知道了,還得多虧蕾妮的灌糖技術很好,讓她不自覺地就抖落出一大堆事情。
“你沒有撒謊吧?”
記錄好了這些信息之后,費舍爾看向那腮幫子鼓鼓囊囊的玲奈,讓她慌亂地舉起了自己的鉗子,無辜地叫道,
“我以信仰拉瑪斯提亞的名義向你保證!我沒有撒謊,不然我就...我就把我吃的這些好吃的吐出來!”
說著說著,似乎是為了印證誓言的殘酷,她趕忙把嘴里那些好吃的糖果給咽下去!
“拉瑪斯提亞...是什么?”
費舍爾卻敏銳地抓住了她口中出現的奇怪單詞,這個從她嘴里讀出的單詞十分古怪,由于她剛才喝下的奇怪翻譯液體的緣故,費舍爾聽見的她的聲音全部都是類似于意識流的轉譯聲,只有這個詞匯是原封不動地用發音帶出來的。
“啊...原來你們不信仰偉大的拉瑪斯提亞呀。”她苦惱地用鉗子錘了錘自己的頭,似乎正在思考怎么和費舍爾他們解釋她口中的拉瑪斯提亞的含義。
“我爸爸和我說過,我們的生命全部都是拉瑪斯提亞賦予的,每年我們都要去祭拜祂,要往海溝里丟很多很多的魚還有工藝品,雖然不知道會不會砸到那群皇族的頭啦...”
“等等,你是說,那群皇族和你們祭拜的神居住在一起?”
“對呀..嗯?你們信仰的...額,跟拉瑪斯提亞一樣的神明不存在嗎?那你們為什么要信仰祂?”
這個問題居然給費舍爾問住了,雖然費舍爾知道母神只是人類解釋世界的一種手段,更類似于原始的信念,亦或者說是信仰,但他只是沒想到海洋之中的亞人會切實地信仰一位實體的存在。
也就是,他們信仰的神明是真實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此時此刻就躺在南大洋的某個海溝里?
“你見過那個神明?”
“沒有呀。不過每次祈禱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祂的回應,雖然我也聽不懂就是了...”
眼見面前的人類露出思考的樣子,不知道如何解釋的玲奈便伸出了自己的鉗子,將雙手連同整個小臂并攏,做出了她尋常做過很多次的動作,類似于人類的祈禱狀,只是這祈禱狀對于人類來說太古怪了一些。
她閉目了雙目,聲音嚴肅而虔誠,低低地念道,
“海洋的守護者,生命的起源,百相之神拉瑪斯提亞,我向你祈禱,希望之后每一天都能吃到這種好吃的食物....喏,大概就是這樣,我和爸爸每天吃飯前都要做這種事情。啊,這里我感受不到拉瑪斯提亞的聲音了,估計是太遠了可能祂聽不見吧。偶爾晚上我被其他朋友欺負了我都會跟祂說,祈禱祂能叫他們的爸爸媽媽揍他們的屁股,不知道祂答應沒有...”
“這樣...”
費舍爾望著外面一望無際的大海,停頓了許久的羽毛筆在稿紙的末尾記下了最后一段記錄,
百相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