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舍爾盯著那離開房間的斐洛恩的背影良久,突然拉住了旁邊的拉法埃爾,拉法埃爾還以為他是要牽手,下意識地遞手過去,結果卻被他冰冷地拒絕,有些惱怒地轉頭看去,卻發現他嚴肅地看著自己,
“聽著,拉法埃爾,今晚我們就要離開這里。你在這里看好拉爾她們,我上去收拾東西下來。”
拉法埃爾微微一愣,雖然不太明白為什么費舍爾要這么急著走,但既然他開口了一定是有他的原因,于是答應了下來。
費舍爾已經意識到斐洛恩城里的許多地方不對勁了,對于他的所作所為也已經有了一定的猜測,而且非常肯定對方盯上了自己身邊的幾位龍人。之前之所以要留在這里是因為接著踏上旅程需要一定的補給,既然今天已經把這些補給買回來了他隨時可以出發。
如果再不出發,將自己和幾位龍人置于危險的境地,這是十分愚蠢的。
所以當斷則斷,費舍爾決定今晚就帶著拉法埃爾她們出城,最好的結果是等到他們強行闖城門的時候斐洛恩才發現他們的出走,到時候就算斐洛恩想追也再也追不上了。
今天去外城的時候費舍爾順帶記憶了一下城內的路線,從這里出發之后他就要一路往北門去,到時候就算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損失也一定要出城。
費舍爾點了點頭,拎著手杖從房間之中出去。
整個斐洛恩宅邸安靜得嚇人,房間之中燈火通明,卻看不到任何一個活人,費舍爾的腳步絲毫沒有停頓,徑直朝著二樓而去。
......
......
整個餐廳安靜了下來,密爾可希爾和法希爾她們都從費舍爾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所以都小心翼翼地待在拉法埃爾的身邊,順帶把那個胡亂玩耍的拉爾的手中的玩具給沒收了,免得她到處亂跑。
委屈的拉爾在拉法埃爾嚴厲的眼神之中啞火了,委屈巴巴地縮在了餐廳的座位上,安靜地盯著窗外的月色。
窗外的月色朦朧,如同鱗片一樣的云朵遮蔽住了那皎潔的月色,讓大地染上一層不太清晰的陰影。
拉爾發呆似的看著那天上的一輪遠月,幻想它變成一只巨大的薄餅,而后沾上龍人最喜歡的火焰果汁,然后被自己一口吃掉,那一定是最棒的食物!
拉爾吞咽了一口嘴中的唾沫,再看向窗外的月亮時,卻發現那月亮好像被什么陰影遮蔽住了,等拉爾定睛看向窗外時,卻看見了一個身材高大,長著牛角卻面無表情的牛人時,她微微一愣,下一秒便驚慌地對旁邊的拉法埃爾喊道,
“拉法埃爾大人,外面有....嗚!放開拉爾!”
那巨大的手臂直接砸碎了窗戶的玻璃,隨著玻璃的爆裂聲傳來,那手臂便緊緊抓住了拉爾的脖頸。
什么...時候...
為什么自己沒有感受到活人的氣息?
拉法埃爾的眼神縮成了一條細線,看向那窗外高大的身影。那是一只成年的牛人種雄性,身體壯碩,身高約莫一米九左右,上半身赤裸著,身體的膚色卻呈現一種奇怪的灰敗感,頭上的牛角也完全消失,只留下光滑的鋸印,面無表情地盯著手里捏住的拉爾。
“放開她!”
拉法埃爾的鱗片倒立而起,身體噴出蒸汽的一瞬間,周圍的窗戶全部都破碎開來,從外面鉆入了一個又一個面無表情的牛人種雄性。
“別動,拉法埃爾。”
拉法埃爾想要挪動的下一秒,身后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拉法埃爾不可置信地回頭,卻發現自己的伙伴都被巨大的牛人種雄性給控制住。
“拉法埃爾大人...”
“放開我!”
窗外的庭院外,密密麻麻地站著高大的人影,他們頭上都只剩下了斷角,面無表情地排著隊看向餐廳之中。
“娜娜...小姐?”
出現在那些牛人種身邊的,正是穿著連衣裙的牛人種娜娜。在制止了拉法埃爾的反抗行動之后,面對拉法埃爾的詢問,她卻沒有開口,因為她要把握時間。
娜娜坐在一位壯碩的牛人種肩膀上,輕輕打了一個響指,那捏著密爾她們的牛人種便飛快地朝著庭院外跑去,似乎并不愿意在這里與拉法埃爾作戰。那密密麻麻的牛人種也面無表情地在后方阻攔著拉法埃爾的視線奔跑起來,朝著庭院外的某個方向而去。
拉法埃爾的夜視能力極佳,在黑暗之中看見了那幾位擒住她伙伴的牛人種前,一道通往地面下方的大門不知什么時候敞開了,向下不知通往哪里。
是要引誘自己過去嗎?
拉法埃爾待在原地看了一眼樓上,又看向了遠處那對著自己敞開的地道,猶豫了一秒鐘過后她還是朝著那地道的方向狂奔而去。
樓上收拾好行李的費舍爾已經聽見了那玻璃的碎裂聲,他微微一愣,隨后嘆了一口氣。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對方還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想法。看來斐洛恩也在時時刻刻盯著自己,雙方都十分謹慎的情況下,輕輕一動就會打破平衡。
到了此時此刻,費舍爾索性放松下來,直接把收拾好的行李放好,又拎著手杖從二樓往下,沒有停留地路過了那已經空無一人的餐廳。
拉法埃爾應該是追著密爾她們去了,費舍爾感受了一下奴隸紋章的契約,發現他們正在往地下而去,下面應該有某樣隱藏起來的建筑。
但費舍爾沒去追趕拉法埃爾她們,反而只能默默祝愿拉法埃爾能夠解決那邊的情況。
原因無他,當他拎著手杖慢慢走出斐洛恩的屋子,來到庭院外面的時候,那換了一身西服的斐洛恩正站在庭院里,安靜地背著手看向內城,看向內城外的斐洛恩城。
夜晚的斐洛恩城寧靜,從地勢偏高的城主府剛好能看見下方的亞人們的生活。夜晚已經深了,他們正在休息或者睡覺,目前城主府還沒有足夠大的聲音傳出去。
“晚上好,費舍爾先生。”
“晚上好。”
費舍爾點了一支煙,走到了斐洛恩的身邊,與他并立,看向一片安詳和諧的內城。
“費舍爾先生這么晚要走,真是讓我傷心...既然如此,你已經知道了我在做什么事情了?”
費舍爾點了點頭,
“你在販賣靈魂,你通過販賣靈魂得到了很高的利潤,而且,你盯上了那幾位龍人種的靈魂。你很早之前就在做類似的研究了,那些荒野之中的亞人靈魂也全部都被伱捕獲了。”
“啊呀,真是聰明的大腦,果然瞞不住你...”
斐洛恩感嘆一般地對著費舍爾說道,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費舍爾先生,你知道一個人類的靈魂之中蘊含著多少的能量嗎?一個人類一生能釋放多少的魔法,那些釋放魔法的能量都是從靈魂之中來的。將他們的靈魂高度壓縮之后,用點燃的方式釋放出來,產生的能量比多少噸煤礦都要多...”
“一開始,受到失魂癥的啟發,既然深刻的絕望能讓他們的靈魂產生振動,那么相反的愛意能不能呢?實驗表明,是可以的。越是對一個目標產生越濃厚的愛意,靈魂的振動幅度就越大,就越好提取靈魂...”
“但費舍爾先生,人們總是互相防備的,無論是創造絕望還是創**意,針對一位目標都好設計,這樣一來,不僅耗費的成本太多,也不適合量產...”
費舍爾的思緒很快,很快就已經跟上了斐洛恩的思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不變地補上了斐洛恩的話語,
“所以,你在尋找能降低產生絕望或者愛意標準的目標,有沒有什么群體的絕望與愛都能被輕松賦予,到了最后,你找到了答案...”
“沒錯,費舍爾先生,那就是孩童!”斐洛恩拍了拍手,十分贊揚地看向費舍爾,似乎是為了他的智慧而鼓掌,“只有天真的孩子,只有純潔的他們才能最近距離沒有防備地感受到愛,感受到幸福,并表達出來...”
費舍爾沒說話,看著外面的場景,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煙,
“所以,你為了賺錢,將那些孩子做成產品?”
“賺錢?”斐洛恩的面具沒動費舍爾卻看見了那藏在他防毒面具之下的眼珠子陡然扭轉地看向費舍爾,似乎是在惱怒為什么費舍爾會說出這個理由,但一兩秒之后,他的眼珠又轉了回去,語氣也變得平靜下來。
“你知道嗎,費舍爾先生。我的家鄉烏倫,原本是一片安靜祥和的地方,直到圣納黎的地質勘測隊在我的家鄉地底發現了煤炭。為了能獲得利益,來自不同地方的人懷著同樣的目的進入了我的家園想要奪走我們村莊時代生活的土地。”
“在反抗中,他們放火焚燒了我的村莊,從小與我生活的家人、朋友全部都被活活燒死在那場大火里了,我躲在我兄弟的尸體下面活了下來,等第二天我站起來的時候,他的身體粘在我的身上,洗都洗不下來。”
斐洛恩那沒有眼皮的眼珠死死地盯著費舍爾,一只手指敲了敲自己臉上的防毒面具,“如果有得選擇,我,我的兄弟們,烏倫的每一個孩子都愿意將生命奉獻出去,換取他們要采的煤礦,這樣就不會讓這么多人都死去!”
“費舍爾先生,你看看那些生活在內城之中的亞人們吧。他們的家園被毀,幾近要被滅族,是為了什么?是因為人類渴求他們的資源,從而要將他們趕盡殺絕...”
“如果不是我的干預,他們都將會被滅族,沒有任何感知地死在安靜的曠野里。我給了他們良好的生活環境,可難道這一切都是沒有代價的嗎?那么多的金錢需要支付,難道僅僅憑借一腔熱血就能拯救他們嗎?”
“如果你去問問這座城里的某一個亞人,你問問他們愿不愿意通過這幾位孩子來交換和平舒適的生活,你覺得你會得到什么答案?”
“龍人種的靈魂產生能量的效率是人類的七到八倍,只要犧牲一個龍人就能換取七個其他孩子的生命!難道這不值得嗎?所以,很抱歉,我必須取走那幾位龍人的靈魂。”
“但費舍爾先生,我可以放你和那位紅色龍人離開,你是納黎少有的學者,我不愿意這樣聰明的大腦以這樣的方式留在這片大陸...”
一支煙的時間過去,費舍爾伸手捏滅了手上的香煙,對于他剛才的長篇大論似乎毫不感冒,他只是目光深沉地轉頭問斐洛恩,
“我只想問你,那些孩子現在在哪里?”
斐洛恩微微一愣,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一般,那滿是磁性的聲音帶起了笑意,
“還是多虧費舍爾先生...”
他身上的西裝陡然被撐破,露出了他背后微微鼓起的蒸汽裝置。那里,原本微型的蒸汽圓環被替換成了一個大了一些的背包,背包表面,十幾個金屬制的罐子深深插入其中,仿佛沒入了他的身體一樣。背包表面也不斷地涌出蒸汽,順著背包向前,一根根線路鏈接著他的右手義手還有左手上覆蓋的某樣手套裝置。
背包微微顫動一下,隨著一種虛幻的哀嚎聲響起,一道道純凈的藍色能量順著那線路流入他的義手,瞬間,他的整個身體都冒出了巨量的蒸汽。而后,背包微微張開,用金屬式的甲胄覆蓋住那傳輸能量的線路。
他那沒有沒有眼皮的目光順著那防毒面具看向面前的費舍爾,他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他們現在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