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詞不達意
九月。
開學季到來，方南把心心念幼兒園的曽婉卓送上學后，個人也準備進入了新一輪工作狀態。
臨走前，高園園一步一叮囑：“最近低調點，別在網上胡亂發動態，亂講話。”
方南失笑，他囑咐高園園別一直上網搜新聞氣壞身子才對，怎么反了過來？
近幾天，關于方南籌劃香江電影節，在香江投資建電影宮，引導香江電影人北上工作的消息已經傳遍兩岸三地。
支持的人很少很少。
香江網友不滿舉辦了30屆的金像獎就這么沒了。
臺灣網友冷嘲熱諷，國內沒有做電影節的土壤。
內地網友最為不理解，罵方南胳膊肘往外拐。
甚至方南的很多影迷，業內人士也心生抵觸，他們認為再有大量香江演員北上會擠壓內地演員的生存空間。
輿論愈演愈烈，從而形成了針對方南個人全方位的侮辱，謾罵。
風波之大、之廣、之迅速，是方南成名以來從沒有遭受過的。
以前罵他、黑他的風波，和此次風波比起來如同螢火比皓月。
且其中有一個更大的不同。
以前他被罵，被黑，總會有影迷、業內好友、主流媒體，甚至官媒第一時間站出來幫襯。
這次，所有人、媒體都失蹤了。
圈內好友，唐唐影視藝人是收到了不準表態的指令。
即使如此，也可見方南當下的處境有多尷尬。
倒是有一個人開口支持方南，遠在大洋彼岸刷盤子的鳳姐，他的發生，讓方南被罵的更慘了。
外界的質疑、謾罵，方南沒有去辯解。
他在選擇做這件事前，就有想過給后人評說的意思，當下又何必矯情的叫屈了。
世人也沒有完美的人，是人都會被罵，所以放平心態就好。
不過確實讓高園園等家人多了一層煩惱。
思緒紛飛間，客機沖上云層，幾個小時后落地虹橋。
出了機場，他優先回唐唐影視開了個高層會議。
會議上，他表明自己事務繁多，以后除非逼不得已將不再插手唐唐影視業務，公司經營由蔡宜儂領導的高層自行決定。
以防一幫高層同時昏頭，他做了兩個后手。
第一：他給唐唐影視找了一個不涉及經營的管理團隊，他們會定時為唐唐影視的發展、經營、投資、賬目、程序進行把脈，查漏補缺。
第二：他給唐唐影視成立了一個員工工會，工會主席由第一位員工合伙人許鶯出任。
真正的工會，懂的都懂，那是為員工謀福利，讓所有企業家頭疼的機構。
可方南真愿意舍棄部分利益做這么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他有兩個考慮。
一，未來幾年，良好的大環境將會帶動影視業蓬勃發展，有影視從業經驗的員工非常寶貴，吃香。
另外就是良好的工會制度會讓員工找到歸屬感，大幅提升公司抵抗風險的能力。
方南只要做好這件事，唐唐影視就算有一天自身包袱太重，他也可隨時拉上一幫人馬甩掉包袱從頭再來。
開完會，方南和20多個高層一一握了握手，像極了榮譽退休與老同事握手作別。
東方影都。
方南的車子剛到，趙柱便迎了上來，喜笑顏開道：“和老外合作確實舒服，每天收工的時候，太陽老高了。”
方南沒搭理趙柱，瞟著他旁邊陌生年輕人的同時，一邊伸手，一邊故作好奇道：“這位是？”
趙柱道：“我翻譯。”
方南來勁了：“你特娘的一個制片人，還得配個翻譯？你這些年好歹也跑過韓國、泰國好幾個國家，還沒學會英文？半年內再沒法用英文和老外日常交流，回學校深造去。”
他確實沒有一直呆在《火星救援》的籌備團隊中，但也沒和劇組斷了聯系，劇組大事小情可以說盡收眼底。
對趙柱這位華夏方制片人身邊時刻跟著翻譯的情況早就了如指掌。
事情倒是不大。
換了別人，方南也不會管，無非劇組多一筆開支，《火星救援》的主控方又是華納兄弟影業。
趙柱不成，他以后準備把趙柱帶去好萊塢發展。
方南一伸腿上了觀光車，趙柱自怨自艾的嘀咕了一句“撞槍口上了”這才和翻譯跟了上去。
到了《火星救援》所在的號影棚，方南率先下車，看到馬大勇一邊拽著鋼絲，一邊和懸掛在道具飛船中的女主角杰西卡查斯坦在那逼逼叨叨，嘴賤，上去就是一頓罵。
“南哥。”
方南視線躍過馬大勇沖另一邊的余海笑了笑：“把杰西卡放下來吧。”
“感覺怎么樣，有過類似經驗？”方南付杰西卡站好后，笑問道。
杰西卡查斯坦暫時沒啥名氣，以后倒是憑借一年拍七部戲被國內網友戲稱為勞模姐，就挺絕的。
勞模姐笑的又甜，又歡實：“沒有，但我非常樂于嘗試！”
方南是她2006年出道以來合作過的最大牌導演。
金棕櫚、金熊、奧斯卡最佳導演。
她以前完全不敢幻想，會合作這么一位比她還小兩歲年輕天才導演。
《火星救援》也是她出道至今接到的最好的商業片資源，心里的高興可想而知。
“喜歡就好。”方南微笑頷首后，三兩步爬上了人字梯，一腳踏進道具飛船。
所謂的道具飛船，其實只是一個長方形的刷了白色通道，通道口一側進人，另一側由綠幕遮擋著，以便運用特效技術做出飛船內部。
可方南依舊看的嘖嘖稱奇。
道具是從華納庫房搬來的，做的相當精美細致，外表看起來像是刷了一層白漆，卻亮的發光，特別科幻，他一時竟看不出是什么材料。
方南正蹲著研究線條，白漆，《火星救援》另一位制片人毛建國喊道：“嘿，方，我們的土豆長出來了，你準備什么時候開拍。”
“演員準備好了就拍唄。”
方南說話間，瞅著下面沒人的地方一躍而下，唬的勞模姐直接爆了粗口：“fuck！”
她吼完瞬間后悔，緊跟著就是一陣“sorry”。
方南倒也沒置氣，剛才的行為外人看來確實有些危險。
再就是，對方生活的地方那可是一天到晚叫囂著世界第一民主國家，以下罵上，對他這位導演爆句粗口不稀奇，好萊塢電影里不知罵了多少回美利堅總統。
人家的白雪公主都能拍成黑雪公主，可見一斑。
尾隨毛建國到了25號影棚。
方南見到了長勢喜人的一壟壟土豆，扒拉了一棵苗，一個小孩拳頭那么大的土豆被拽了出來，他點點頭：“給演員發通告，明天25號棚開拍。”
《火星救援》的特效鏡頭不算多，主角在火星上種土豆，開火星車去基地的戲份，方南選擇了全部實景拍攝。
為此，他特別讓人在25號棚搭了一個小號的蔬菜大棚種土豆，土豆長成之日，就是拍攝之時。
當然，電影特效不多，也要歸功于劇本單薄。
《火星救援》算是一部軟科幻。
大概故事是講六位宇航員在火星上的科研項目結束，在返回基地準備離開火星時遇到了大風暴，一位名為馬克的植物學家被風暴吹走與眾人失散。
五位成員以為馬克身死道消便駕駛飛船離去，沒想馬克命大，不僅在風暴中堅強的活了下來，還返回了基地。
可問題也接踵而至。
馬克不僅與nasa失去了聯系，火星基地存儲的食物也只夠吃100多天，而下一次登陸火星的飛船是在4年后，他要如何支撐到飛船的到來。
生死抉擇之際，馬克這位植物學家拿出了基地里僅有的一盒土豆。
劇情至此，電影基本脈絡成型。
但要想讓觀眾和火星上的土豆達人產生共鳴，讓觀眾走進電影院，單單這樣的劇情就太薄弱了。
所以，和地面部隊聯系上，并向全世界觀眾展示馬克在火星上的所作所為，杰出成就，就很有必要。
用一句通俗的話講，這就是電影的G點。
當然，最后還得有一個好的收尾。
一個充滿人性光輝的收尾。
馬克與地面取得聯系后，又發生一連串意外，最終食物無以為繼了。
于是，nasa緊急向火星發射了一枚存載食物的火箭，可沒想意外再生，最后一枚火箭發射失敗，就在nasa，和全世界觀眾揪心，絕望時。
華夏宇航局主動提供幫助，太陽神火箭滿載食物飛往了火星。
而另一邊，在太空執行任務的太空小隊，在知曉同伴馬克沒死，且正在火星等待救援，以杰西卡為首的太空隊伍直接取消了nasa要求執行的任務，掉轉飛船方向奔向火星。
在全世界的努力下，目光下，歷盡千辛的馬克最終成功與太空小隊在飛船內匯合。
《火星救援》的故事就這么簡單。
甚至因為是科幻片，劇情中有很多有關科學的事項講的模擬兩可。
就是在有這么多槽點的情況下，《火星救援》的票房依舊大獲全勝。
之所以票房高，方南看的很清楚。
題材吸引人、節奏把握的好。
密集的大小節奏，G點，讓觀眾大呼過癮。
比如宇航局為馬克舉行葬禮時，有宇航局不得志工作人員突然發現火星上有變化。
比如主角向全世界觀眾直播自己的土豆。
方南心中，其實《火星救援》就是一個爽片。
翌日。
《火星救援》在東方影都開拍了。
整個拍攝團隊，除了方南這位導演，其他主要成員全部來自于美利堅、華納。
這幫人拍商業電影經驗豐富，各個團隊照本宣科協作極好，以至于拍攝特別順暢。
要不是副導演偶爾會跑來問他，道具滿不滿意，演員表演有沒有達到心中要求，方南大概會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但無論如何，導演才是一部電影的靈魂。
所以在毛建國又一次喝水般，輕飄飄的喊了“OK”后，方南走到拍攝現場要求馬特達蒙和拍攝團隊再來一條。
“為什么？有什么問題？”毛建國不解。
方南冷聲道：“因為我是導演。”
“方，你要習慣好萊塢劇組的工作方式，我才是劇組的制片人。”
“你是制片人關我屁事，我是導演，我說不行就不行。”
一幫老外虎視眈眈，但毛建國到底和方南合作過幾回，自認為自己念劇情的他蹙眉道：“哪里不行？”
“馬特看到土豆冒出嫩芽的表演不行。”
“我看到了，馬特很高興。”
“我要他發自內心，全身心的高興，一種證明自己，看到希望，像是劫后余生的高興。”
方南一會內心，全身心，一會劫后余生的高興，將毛建國這位漢語詞匯量不是很多的老外完全整懵了：“你在說個屁？”
英語一共就26個字母，這么點字母能組成多少詞匯？
形容高興要么happy，多高興一點就是驚喜surprise，頂多在前面加個very，方南這個狗日的發自個毛的內心，鬼聽的懂？
方南抓了抓腦袋。
確實啊，漢語詞匯太多了，有數萬個，且不像法文那么嚴格，基本上一個字就一個意思。
漢語可以有多重組合，字義也偏中性，‘方便’可能是指上廁所，也可能是表示有空閑時間。
且語法一變，字義又會出現變化，要不怎么說漢語是世界上最難學的語言呢。
可無論如何，屁也不懂的毛建國也不能在《火星救援》劇組指手劃腳。
幾輪解釋，爭執后，毛建國不高興了：“馬特就是非常高興。”
方南氣笑了：“滾你個蛋，你懂個屁的拍戲，再胡亂插手我的劇組，我把你扔出去，想《火星救援》大賣，就老實呆到一邊去。”
“fuck，方，你準備干什么？他已經很高興了，我們所有人都看的見，觀眾也會看的見，你到底還要什么高興？”
“他是高興了，但他拍的好嘛？他一個文藝電影出道的演員把發自肺腑的高興詮釋成這樣，對得起他的優勢？你們太集中趕進度了，絲毫不考慮電影上映后觀眾的感受，你們在糊弄，在得過且過。”
方南極為鄙視的看向毛建國：“難怪華納影業如同王二小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你們這些高層太敷衍，太心術不正了。”
毛建國氣炸了，擼起袖子大有與方南一較高下的意思，方南一臉不屑，就在兩人斗雞眼似的望著對方，身旁周遭的老外一聲歇斯底里的吶喊。
“四點半，收工了。”
方南瞄了眼窗戶外高高的太陽，瞅了眼腕表，拍了拍身子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