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羞辱,你怎么沒死
次日。
吃完早餐。
高園園很困惑的盯了一眼即將出門的方南。
向來不太講究表面工程的方南把自己收拾的太正了。
他戴上了她兩年前送出的生日禮物，一直丟在柜子里價值百萬的江詩丹頓藝術大師腕表。
方南說是個人買來，卻一直沒穿過的頂奢阿托尼里西服也穿上身了。
皮鞋锃亮，腰帶高奢。
連發型都打理的一絲不茍。
一個金像獎至于么？
參加57屆柏林電影節都沒收拾這么利索過。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哈，過年去我家也沒看你穿成這樣，你是要干嘛去？”高園園瞅了瞅方南，一臉玩味的問道。
“我去懟金像獎！”
方南白了一眼不時就要得一回疑心病的高園園。
“啊？”
“別啊了,走了。”
風馳電掣到了機場，檢票登機，幾小時再落地，他已經踏上香江。
27屆金像獎的舉辦場館在香江文化中心，不過離紅毯時間還早，方南便去了昨天從浦江飛來的褚佩君、劉茜茜入駐的酒店。
“南哥,昨晚金像獎董事局主席文俊請主要提名的電影人吃了飯,期間傳出來的消息不太好，《少年的你》獲獎可能性不大。”
酒店等到方南的第一時間，褚佩君便說起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方南點點頭，一邊沖劉小麗以及劉茜茜和她的經紀人、助理一行人打了招呼，一邊不以為意道：“我又不是為拿獎來的。”
褚佩君再次佩服起方南了。
他不為拿獎而來，說明就是為了見識見識金像獎，畢竟第一次入圍。
而且，金像獎越來越本土化，熟人化。
唐唐影視以后的電影想在金像獎上獲獎，領頭人、也是導演的方南確實要常來香江，與這邊的電影人多打交道。
這樣才能為公司出產的后續電影獲獎打下基礎。
南哥總是深謀遠慮！
褚佩君一臉欣慰。
正感慨著，客房電話響了起來，“南哥，前臺說文俊想拜訪你。”褚佩君捂著話筒。
“讓他來唄。”
他今天必然要對金像獎發飆，但董事局主席文俊的態度卻決定了他的狠話尺度。
“方導,幸會幸會,真是不容易，你都這么大名氣了，我們卻是第一次見。”
文俊來的很快,態度也很客氣,伸手不打笑臉人，方南扯了扯嘴角：“昨天去局里遞劇本碰到姜聞，想喊他做個伴一起飛，他說沒空來，卻還讓我給文班長帶個好。”
姜聞和文俊比較熟。
九十年代初，老姜籌拍人生中第一部長篇作品《陽光燦爛的日子》，他當時的女友劉小慶跑前跑后給男友張羅了100萬美金的巨款。
出錢人就是文俊。
當然，這筆錢沒經得住老姜的大手大腳，最后他又用光了女友所有的積蓄。
方南曉得此事，還是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首映禮上和姜聞瞎扯后得知，今天被他用來做了和文俊的開場白。
想到姜聞，想到在《陽光燦爛的日子》劇組做制片人的那段備受金錢困擾、折磨的日子，文俊笑的很開心，也卸下心神打開了話匣子。
稍傾，自認為和方南聊的不錯的他一臉歉意的道明了來意：
“南仔，很不好意思啦，雖然我是董事局主席,但是電影獲獎是評委們的事,所以《少年的你》只有一座最佳編劇獎杯。”
金像獎沒有那么嚴苛。
向重要提名者泄題很常態。
金像獎辦到今天，整整27屆，本該年輕，風華正茂。
但隨著香江電影市場被好來塢占領，內地崛起，香江電影人凋零，青黃不接，金像獎卻越來越式微，透露出提前老齡化的狀態。
作為金像獎近幾年的董事局主席，文俊為了杜絕金像獎老齡化，他一遍一遍的在改革著金像獎。
可即使他窮盡渾身解數，進行了加入合拍片評選資格，邀請內地電影人前來頒獎，參與金像獎等一系列舉措，每年的金像獎依舊備受詬病。
原因說白了，就是日漸式微的金像獎卻還對內地電影人飽含敵意，固步自封，以一個小香江市民的心態圈地自萌。
為此，他這位金像獎主席只能心累的從細微處著手，盡量維護每一個嘉賓的面子。
方南這種有人氣的大導演更是不愿輕易得罪。
慶幸的是，今年以后，他就無需為金像獎奔波了。
“很不錯了，我做好了空手回家的準備啊。”方南皮笑肉不笑道。
他這么說，文俊就很尷尬了，金熊獎獲獎影片以一個最佳編劇獎的收獲折戟香江金像獎，他還能說啥，事后任由網友和媒體罵唄。
強忍著尷尬，文俊說起另一件事。
他想請方南和香江新生代導演杜文哲頒發最佳女配角獎。
這下，方南是真樂了。
“杜文哲能樂意不？”方南笑問。
“他為什么不樂意？”
方南皮笑肉不笑的應承下了差事：“那成。”
文俊離開，方南和劉茜茜聊了聊《寄生蟲》劇本。
《寄生蟲》取景韓國，拍攝難度不小，首先溝通就是一大問題。
劉茜茜英語倒是還成，韓語不會，他也一樣，所以多少得學點，會些簡單的韓語有助于個人生活，有助于同韓國演員交流。
當然，韓國演員也勢必要學一學漢語。
“這是劇本，以及人物小傳，你利用空閑的時間多琢磨琢磨，最遲下半年就要進組。”
“怎么跑韓國拍？”
劉茜茜對方南的感情依舊說不清，道不明，好在能區別對待工作和生活上的方南了。
“事情比較復雜，不過和你沒啥關系，你吃透角色就好。”
褚佩君打斷了兩人：“南哥，接待車來了，我們下去吧。”
“走吧，走吧。”
酒店樓下，方南和劉茜茜上車還沒坐穩，香江文化中心到了。
紅毯前，串成一排的幾十輛接待車宛如一條黑色長龍，影迷的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現場氣氛極為熱烈。
梁朝偉、劉德樺、劉市民、李連結、古兲樂、陳可欣等人過后，乘載著方南、劉茜茜的車到了紅毯前。
經歷的陣仗多了，金像獎紅毯也變得了無生趣。
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們的亮相沒有收獲多少尖叫。
和梁朝偉、劉德樺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兩點。
在香江，方南和劉茜茜真沒多少名氣。
一位是電影在香江撲街的導演，一位是重復著拍金庸劇的新生代女演員。
反倒是媒體記者很給面子，尤其是內地記者顯得特別活躍，菲林浪費了不少。
在內地，方南和劉茜茜那可是近幾年最火的導演和女星。
紅毯盡頭。
方南和劉茜茜在簽名墻上的空白處留下了各自藝術簽名，并接受了紅毯主持人的采訪。
面對TVB女主持人“有沒有信心斬獲金像獎最年輕最佳女主角這一榮譽”。
知曉獲獎無望，只是來陪跑的劉茜茜用普通話再三問了啥意思，直到主持人用普通話磕磕絆絆解釋了一遍，她方情不自禁翻了個白眼：“哦呵，不敢當不敢當！”
輪到方南，“我就是在家閑著沒事過來熘達一圈，不敢奢望拿獎！”
TVB主持人一臉懵逼，內地來的這兩位口氣這么怪呢？
謙虛確實謙虛，人一口否定拿獎。
只是這態度讓人說不出的難受。
告別紅毯進入內場，通道里，方南拽了一下劉茜茜：“沒拿獎不要緊，你的心態要放平啊，對著鏡頭翻白眼算咋回事？”
他懟金像獎沒啥事，他又不指望港圈或者其它圈子給飯吃。
劉茜茜不一樣，她是演員，演員要交好能交好的所有圈子，能不得罪就別得罪人。
港圈、京圈、西北圈，如此才能在眾多資源里優中選優。
“你不是很煩金像獎么，我也很煩。”
方南驚了，自己心里的那點小九九啥時候暴露的？
“我啥時候煩金像獎了？”
“我看你皮笑肉不笑的和文俊在那談話就知道了，你不待見一個人一個事物的時候，就會是那幅表情。”
方南尬住了，嘴角不自覺的一咧：“你什么時候養成的這種習慣，這么喜歡關注別人的微表情？”
“剛愛上不久，為了鍛煉演技，所以你最好別在我面前撒謊，我一眼...”
“別吵，有人進來了。”
方南剛打斷劉茜茜，通道里進來了一對璧人，張志凌和袁詠宜。
“啊，方導你好，我是張志凌，這是我老婆袁詠宜。”
“不用介紹，早就通過影視作品認識你和靚靚了，粵語我也聽得懂，私底下隨便說，不用講究，一起進去吧。”
方南笑著和兩人握了握手。
他好感的香江演員不多，活的很通透這兩位是其中之二。
四人笑聊著走進了會場，找到各自位置后才放棄對方和相熟的人打起招呼。
方南周邊，他熟悉就是李連結、陳可欣、上過08年春晚的梁詠琪，和劉德樺也算小熟，一起投資過《瘋狂的石頭》。
另外找他打招呼的還有趙燕子、張菁初。
向他招手示意的有當晚最佳女主角的有力競爭者斯琴高娃。
對他最冷澹的內地演員是霍燕。
想來她還記著方南幫曾璃出頭的那天。
方南沒當回事，滿目嘲笑地對著她那近乎沒有遮擋的兩半球搖了搖頭。
出道時的清純玉女，在加入華藝后畫風突變，鏤空裝讓她成了當晚最暴露者。
“方南，方總....”
微笑著和劉市民、渣渣輝、古兲樂、爾冬升、杜琪峰寒暄完，方南和劉茜茜成了周遭的孤獨者。
方南還好，他能聽懂粵語，不好插嘴，至少收獲了信息。
劉茜茜就比較尷尬，只好旁若無人的玩起手機。
好在今年內地電影人比較少。
寥寥幾位。
不然25屆金像獎上，香江藝人上臺說粵語，內地頒獎嘉賓說普通話的尷尬場面又要重現，又將被媒體觀眾瘋狂吐槽。
1800余人的座位坐的滿滿當當后，27屆金像獎正式開始。
主持人吳君如、鄭秀文、鄭裕玲上臺，依次調侃起現場大牌嘉賓。
輪到自家男人。
吳君如以搞怪的方式把陳可欣夸成了華夏第一好男人。
《投名狀》是今年最好的電影。
鄭秀文、鄭裕玲的提醒下，她又瘋癲的說《少年的你》和《投名狀》對半分今年的金像獎。
吵吵鬧鬧調侃了一圈嘉賓，第一個獎項最佳攝影獎歸屬權揭曉，《投名狀》拔得頭籌。
之后的新晉導演獎被游乃海以《跟蹤》收入囊中。
最佳新演員再次由《跟蹤》中的女一號徐子珊斬獲。
最佳視效、最佳音效，《投名狀》二連斬后，現場的氣氛達到了一個小高潮，就像外在猜測的那樣，《投名狀》是今晚的大贏家。
可是。
《少年的你》怎么辦？
現場，電視機前，電腦前，無數目光聚焦到了方南身上。
戲謔的有之。
焦心的有之。
惋惜的有之 擔憂的有之。
《少年的你》如果真一個獎沒有，沒人敢想象明天的金像獎將會遭受怎樣的質疑。
最前排的文俊已經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壓力山大。
《投名狀》連續收獲五座獎杯后，他已經收到了十多條短信。
有的短信來自圈內大老。
這部分人是每年金像獎的金主。
有的來自坐在現場的當紅明星。
但無論是誰，懷著什么樣的情緒，內容卻無比的相像：方南有沒有獲獎，《少年的你》有沒有獲獎。
負責轉播的TVB也是很懂，在《投名狀》再次拿下最佳美術設計，最佳服裝設計兩大獎后，整整給了方南好幾秒鏡頭。
讓人失望的是，鏡頭里的方南的毫無沮喪之情。
不知是對后面真正的大獎胸有成竹，又或是真的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
方南成功騙過了鏡頭，卻未瞞過身邊突然有了特殊癖好的劉茜茜。
她在方南的眼里看到了銳利的鋒芒。
從來沒有過的鋒芒。
“他是79生，就是按虛歲算也才29歲，還沒有到人們常說的而立之年，但卻要遭受這么大的羞辱，遭受羞辱不算，還要在鏡頭來臨前適時的展現出不該有的沉穩....”
劉茜茜想象不出方南的內心世界了，她只知道，他很優秀，即使今天沒有被承認，依然很優秀，不應該被打垮。
念及此，她主動攀附上了方南垂在膝蓋上的粗糙大手。
今天，她要做他最堅強的后盾。
五指交叉，叉叉叉叉...
誒，沒叉進去，方南起身了：“你干啥？我去后臺準備頒獎了。”
劉茜茜一陣羞惱。
后臺，杜文哲已經先一步到了，看著方南特樂呵。
要說今晚最想讓方南抬不起頭來的演員，除了霍燕就是這位了。
老冤家啊。
杜文哲晃悠著信封無比得瑟道：“南仔，要商量一下說什么？”
“我覺得用不著。”方南面無表情。
“好哎，嗨，沒想到劉德樺憑借《投名狀》獲得了最佳男配角，看來無緣最佳男主了。”
杜文哲最后陰陽怪氣了一句，很是匆忙的踏上了舞臺。
方南與之相反，走的很從容，很閑庭信步。
“方導你好，早就想認識你了，新聞上還傳過我們倆有過節。”
“是嗎？我這是第二次來香江，還真不清楚這事，什么過節？”
“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好奇一件事。”
方南普通話語氣平澹：“哦，什么事？”
“《少年的你》在今晚有那么多提名，但頒獎典禮已經接近尾聲了，你為什么一個獎沒拿到？”
杜文哲此話一出，現場笑聲沒了。
起初，臺下眾人見臺上兩人一個用普通話，一個用粵語瘋狂無壓力交流還覺得好笑，也為了照顧今晚最慘的嘉賓貢獻了不少掌聲。
但現在，徹底沒了。
因為杜文哲露出了明目張膽的攻擊性。
負責直播金像獎的導播看向身后導演：“這段需要掐掉？”
“看看方南說什么。”
香江電視機前的觀眾也懵逼了。
隨即高興起來。
杜文哲這是赤裸裸的攻擊，終于有樂子看了。
與香江比鄰的深圳觀眾，尤其是對方南印象不錯的觀眾卻一臉無語。
“搞咩啊，不給獎還要臺上當眾羞辱，我這叫發圖到天涯號召網友罵金像獎。”
現場冷了下來，近兩年頻繁與內地合作的劉德樺、陳可欣等人更是一臉凝重。
李連結抿起了嘴唇，趙燕子、張菁初詫異后難免落寞。
此刻的方南和她們沒什么區別。
而劉茜茜，她看著臺上的方南和杜文哲呈現出了兩幅面孔。
一副恨不得吃人。
一副心疼的直抽抽。
他太難了！
“說起來，我也很好奇一件事。”
方南幾乎沒有間隔的沖著麥克風開口了。
杜文哲自信的露出了笑容：“什么事？”
方南一臉微笑著將雙手撐到了頒獎臺上：“香江去年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