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1章 黑十三的決意
領域內。
黑十三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聽覺完全消失。
那種仿佛沉浸在無邊寂靜與黑暗里的感覺，無限接近于面對最為真實的死亡。
這是他的領域。
但也就像樓鐸所說，他運用的方式太粗糙了，以至于自己也被束縛其中。
雖然他有信心在之后閉關個三兩天，就能完全發揮出領域的威力效果，可在此時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去完美掌控。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依次針對五感的剝奪，然后來助長目標心中的死意，接著以此為燃料，來加強自己的死亡劍意。’
根據鬼市那邊收集到的關于領域的情報信息，黑十三已經確認自己不是風陌的攻擊型領域，也不是小風的全面增幅類領域，這效果更偏向針對自己的增強以及敵方削弱的輔助型。
參考人物的第一優選自然是秦凡的天地同悲。
只是比起秦凡的領域一階·血雨飄零，黑十三的領域還具有極強的束縛效果！
‘是空間？不，我并沒有領悟空間相關的武道真意，這種感覺更像是噗！’
一口鮮血從其口中噴涌而出！
緊接著一道閃爍著耀眼雷光的拳芒轟向其所在的位置！
黑十三在受到這種莫名反噬的時候，就已經第一時間離開了原地，因此這一擊并沒有打中！
但當那道拳芒轟向其身后如無邊深淵的黑暗屏障后，一股劇痛傳遍黑十三的全身，這一次他生生克制住將要吐出的鮮血，并運以劍意將開始擴散的血腥氣清掃一空。
‘是我以自己的生命化作這座牢籠嗎生與死的互換，即為輪回，這是我的領域·無間輪回。’
這一刻，黑十三的心中升起一陣慶幸，若非他的領域具有這般強力的束縛效果，恐怕根本不足以支撐起足夠的時間來給王井羽贏得掌控秘境的機會。
至于自己的結局 在看到鬼童子身首分離的那刻，他便清楚世上沒有人是不會死的，一直以來鬼市能夠近乎高層無傷亡的走到這一步，已經是一種幸運，更是天道的垂青。
然而天道不可能一直如此關懷照顧一方勢力，所謂的氣運也遲早有用完之時，對此他已經有了足夠的決意。
況且自己的心愿早就完成。
那些原本跟隨他建立黑死樓，再加入夜府，如今成為鬼市一份子的老伙計們，都無需再經歷生死仇殺，該有的榮耀也是一個不缺，資質不錯的可以繼續追尋其武道之路，稍差一些的也能得以安寧的享受自己的人生。
他已經無憾。
黑十三沒有對樓鐸再發起攻擊，這樣做只會再次暴露自己的位置，當然更重要的是，對方之前因一時心亂，產生的一股對死亡的恐懼，也已經在識破其領域的一絲本質后，被其理智的強行壓了下來。
這也代表他無法借力，而區區一個天象境后期的小武者，想要攻破一個法相境強者的體魄，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之前領悟攻擊型領域的風陌，凝聚一點的全力一刀，也只是堪堪給玉無視留下了一道刀痕。
雖然玉無視是體修，其體魄強度本就要遠勝于同境界的法相境強者，但如今黑十三面對的也不是一個剛剛突破法相境初期的菜鳥。
對方是被西玄天庭選中的同境精英之一，就算受到天道的壓制，其威脅性也要遠遠超越曾經的玉無視。
黑十三是一個理智的人。
特別作為一個殺手，他更清楚分析利害，一切以完成任務目標為主。
因此困住他就好。
不要做多余的動作，這只會讓對方察覺出領域的破綻。
‘我真的沒有遺憾嗎？’
黑十三小心的游走于這黑暗之中，或許是已經坦然面對自己必然死亡的結局，他此刻出奇的平靜，原本受到這領域敵我不分的干擾，剛剛心中萌生的慌亂也漸漸平復。
在嗅覺消失的那刻，他已經無需再清理口中不斷涌出的鮮血，反倒是開始審視起自己的一生。
‘遺憾大概是有的，這么精彩的時代序幕剛剛拉開，而我又剛剛領悟領域，還沒有在水涅生、方振眉、王重陽他們面前炫耀一下，還真是令人惋惜。’
作為同修劍道的高手，并是在一起感受了李淳罡那似君臨天下的劍意后，他與水涅生等人都將其視作第一目標，既然同為挑戰者，也很快加深了彼此的感情。
劍修之間的惺惺相惜是不需要理由的。
這大概也是黑十三在經歷了數十年的歲月后，第一次體會到了不含有一絲利益相關的情誼。
‘還有鬼童子的仇總歸有些不甘心。’
黑十三深吸了一口氣，求生的意志開始愈發壯大，他再一次體會到了那種在冰冷死亡中的沉浸感，可這卻沒有增添其一絲一毫的死意。
他已知曉自己的結局，只是一份信念的驅使讓他希望多活一會兒。
至少在領域被攻破的瞬間，能給他出招的機會。
下意識間，他舔了舔嘴唇，原本應該味覺消失，卻再次重新感受到的鐵銹味讓他神色一怔。
‘領域怎么會.不，這是我的領域！’
黑十三即便在觸覺消失也下意識緊握的黑血劍，開始嗡嗡顫動，這仿佛給了其無窮的力量。
“對我攻擊啊，廢物！下等世界的下等人！只會用這種不入流的小招數嗎！”
這一次，他的聽覺也恢復了，辱罵聲不斷傳入耳畔，但這對于一個有著幾十年殺人經歷的老殺手來說，很難掀起其心中一絲漣漪。
同時，黑十三也發現原本憑借理智壓下死亡恐懼的樓鐸，好似因為五感被剝奪，以及那完全沉浸在冰冷死亡中的深刻體會，讓他的死意再次開始萌生。
嗖——！
黑十三揮手轟出一道死亡劍氣，目標直指其喉間，但樓鐸下意識的閃躲，讓這一劍的威力效果只是如一根細針輕輕的扎在其肩頭！
‘還是太弱了。’
即便受到對方死意的加持，黑十三的劍氣威力也難以一舉跨過天象境到法相境之間的那道天壑。
可黑十三卻又發現，樓鐸的死亡恐懼在直線攀升！
‘是五感剝奪的關系？不止如此，是因為那真切的死亡籠罩，讓他無法判斷出自己是否受傷，甚至這個領域已經開始剝奪其第六感，這也表示下一劍.’
噗——！
黑十三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這一次非是樓鐸的攻擊引發領域所帶來的反噬。
而是九降塵丹的藥力已經達到其身體所能容納的極限！
‘是領域的威力還在提升的關系嗎.我的領域一階原本達不到這么強的效果，可因為九降塵丹硬生生拔高了其上限。’
“雜種！滾出來！”
黑十三在冷靜思考的同時，樓鐸的死亡恐懼達到了第一個臨界點！
他開始不顧一切的掙扎求生，如狂雷轟炸般的掌力不斷向著四周揮出，這更是一舉引發了黑十三的連環反噬！
‘該死！沒有機會了！’
黑十三原本還希望等到樓鐸的死意攀升至第二個臨界點，即是快要絕望的瞬間，再全力施展其領域技，但如今無論是藥力對身軀的破壞，還是領域帶來的反噬。
都讓其難以凝聚力量！
‘算了，這樣的結果也不錯，不過至少要再逼出對方一些東西！’
轟——！
爆裂的血色氣焰從其周身綻放，黑十三已經判斷出就以自己當前的情況，恐怕半分鐘內，就會被樓鐸強行掙脫領域束縛，自己也會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既如此，他要盡可能的將這半分鐘的時間再壓榨出一些利用價值！
隨即，他的黑血劍揮舞而動，四周被他噴涌出的鮮血受到劍氣的牽引，匯聚其劍身之上！
緊接著，激射出的兩團劍氣開始交相輝映，劍身上的鮮血更是被其盡數吸收，繼而化作兩條百丈大蛇，隱約間劍鳴之音也似發出嘶嘶嘶的吐舌聲！
這是李淳罡布道天下的兩袖青蛇！
只是如今在黑十三施展出來后，更似兩袖赤蛇！
‘就是現在，既然能剝奪的話，應該也可以重新賦予！嗅覺恢復！’
轟——！
兩道赤色血光轟然擊中完全不設防的樓鐸，看似強大的劍氣威力卻也只是撕破其衣衫，給他的身上帶來兩道淺淺的白痕，不過這并不是關鍵！
黑十三之前吐出的鮮血受到劍氣的牽引，也在此招命中的剎那，直接炸了他一身，此刻其血淋淋的樣子，就仿佛剛從血泊中撈出來一樣。
“雜種，滾出來啊，你丫.嗯？嗅覺恢復這個氣味！”
撲面而至的濃烈血腥氣，讓他無比確認是源自于自己的身上。
受傷了？
那種極致冰冷的死亡沉浸感讓他完全失去了對自身傷勢的判斷，五感的剝奪加上元神的限制，更讓他一時難以察覺到自己的真實情況！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根本不像自己嘲諷黑十三的那般，對其各種看不起。
因為一個能在天象境就領悟領域的天才，放眼萬界之中，也足以排在上游層次，而這次被派來山海界的十三名從西玄天庭選拔出的法相境強者里，僅只有一人曾經在天象境就領悟領域。
很顯然，那個人不是樓鐸。
所以他對黑十三在實力方面的預估，其實都遠超黑十三的自我認知。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樓鐸深吸了口氣，他停止了對四周看似無用的狂轟亂炸，依仗著元神之力的一絲牽引，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個寫著‘玄’字的小金牌。
在其嘴唇飛快的蠕動下，金牌中一道道土黃色氣體融入其眉心！
下一秒，可怖的氣勢從其身上爆發！
法相境初期→法相境中期→法相境后期→法相境大圓滿！
不止是境界的恢復，其元神之力也開始暴漲，輕易就沖破了領域的束縛，也是在這一瞬，他‘看’到了距離其不遠處，已經奄奄一息的黑十三。
一絲疑惑從其腦海中劃過，他本以為將要面對一場硬仗，結果都沒來得及出手，對方就突然倒下了！
而黑十三在看到對方手中的小金牌釋放完那些土黃色氣體，緊接著完全崩碎后，他的嘴角也揚起一抹微笑。
“你中計了。”
這一刻，黑暗開始褪去，樓鐸被剝奪的五感也在恢復，但他的臉色卻陰沉的嚇人。
在沒有受到領域干擾后，他很快判斷出了黑十三的領域特性。
也分析出了對方這垂死模樣的原因！
“你做的很好！”
但此刻，黑十三卻沒有搭理他的心思，藥力的破壞加上領域的反噬，以及最后受到樓鐸那無差別的氣勢威壓，他的生命之火即將燃燒殆盡。
可惜，最后他還是難以再揮出一劍為鬼童子報仇，不過至少讓他先看一看那個仇人.
黑十三的雙眸里充斥著迷茫，他注意到不遠處鬼童子本應該身首分離的尸體，卻完整的拼湊到一起，其身上還散發著那股詭異的尸氣。
在他的不遠處則是有著一具白骨。
白骨旁邊插著一柄薄刃刀。
那是誰的白骨？
他記得自己從秘境入口走出后，便發現四周的地形地勢都已遭到嚴重破壞，郁郁蔥蔥的樹木被毀得一干二凈，一同消失的還有那原本駐扎在此的三萬蠻兵以及他們的營地。
唯一的尸體只有鬼童子。
“發生了什么.”
他艱難的張開嘴巴，愈發暈眩的大腦讓其難以繼續思考，瘋狂流逝的生命力更是讓他的視線逐漸模糊，隱約間他好似看到了一襲拖地的黑袍從眼前飄過.
耳畔好似還聽到了一聲充滿絕望和不甘的嘶喊。
‘是援軍嗎，可惜還是有一些不甘心’
黑十三閉上了雙眼，其身上的死氣愈發濃郁，那抹代表最后意識的元神之光即將消散時。
冷寒衣面無表情的拖著毫無反抗之力的樓鐸走到其身前，如青蔥般的白嫩手指輕輕一點，便讓樓鐸體內涌現出的生命力開始流入黑十三的體內。
她的口中還在低聲呢喃道。
“生與死的領域.你的運氣不錯，看在師兄的面子，再給你一點小禮物。”
隨即她的視線又移向鬼童子。
“只能成為這不死不生的尸人了以我目前對能力的掌控，若沒有足夠的生命力，也難以讓其完全復活，不過這樣應該也不算太差的結果。”
（第八百三十六章解釋過師妹的能力，造化與毀滅。）
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