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高昌之變張雄托孤
高昌白力城。
蘇慶節在落榜后拒絕繼續復讀考試，選擇靠著家里關系入伍從軍。他老子蘇烈對兒子這種無能表現非常生氣，但是又無可奈何，眼下這幾年，他都在考慮怎么干死西突厥，根本沒多少時間教育這個沒出息的兒子，只能聽之任之。
但他到底是自己兒子，蘇烈還是厚著臉皮求皇帝恩典，將這小子放在自己手底下教育，準備給他將來立功的機會。
帝國的文武大臣心里門清兒，西突厥就是蘇烈嘴邊的肉，誰動他朝誰呲牙。這一點，自皇帝派遣蘇烈進駐高昌開始，大家就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
眼下帝國將來要攻打的地方，只剩下一個西突厥，以及一個提上日程的吐蕃。故而，大家都知道，等兩年，帝國必然會向西突厥下刀子，而蘇烈一定是那個主將。
風沙迷眼，氣候干燥，這里和水土宜人的長安沒得比，蘇慶節剛來那會兒整天叫苦連天，一直到被蘇烈摁在地上暴打一頓后才徹底老實下來，乖乖跟著做事操練。
白力城中有唐商聚集的傾銷地點，蘇慶節身為一個小小的隊正，每天的工作就是維護片區治安，過得相當郁悶。他已經聽說秦懷玉和薛禮都在帝國征討高句麗三國的戰爭中立下功勛，程處默等人也在其中混了一點資歷，就他還在這里蹉跎歲月。
“唉，難受。”
嘴里含著草根，蘇慶節靠著墻角曬太陽，坐姿懶散，毫無唐軍儀態。
忽然，眼簾一黑，一個年輕的唐軍走到他面前，伸手道：“快起來，別坐著，若是叫師父看見，有你好受的。”
這唐軍小兵和蘇慶節年紀相仿，不過生得卻是很高大，面色泛著黝黑，少有青澀之貌。
“是是是。”
蘇慶節懶散的伸手搭在那人手上，對方一拽，蘇慶節起身。
“守約，你剛干嘛去了？”
“那邊有幾個商賈不規矩，我帶人去調節一二。”那人笑著從腰間取下一串銅錢丟給蘇慶節。
“巡邏結束后，一起去喝酒。”
“嗯。”蘇慶節干脆利落的收下銅錢。
這要是他們的油水之一，只要別鬧的太過分，一般沒人管，商賈也樂得買個平安。畢竟，這里不是大唐，同唐軍搞好關系還是很重要的。
便在此時，一隊人馬忽然趕來。
“蘇慶節，裴行儉！”
倆人抬頭，瞅見對方乃是蘇烈身邊親兵，當即抱拳應命。
“在。”
“你們二人速速歸帳，大將軍有吩咐！”
“是！”
聽說是蘇烈找他們，兩個人立即牽來戰馬，跟著親兵而去。
裴行儉今年十七歲，乃是裴仁基次子，猛將裴行儼之弟，此子出身河東裴氏中眷房，因為受到瓦崗系將軍們照顧，在從軍之后，便被塞到蘇烈身邊。畢竟，全朝廷的人都知道帝國下一個目標是打西突厥，那么這樣的立功機會肯定不能放過啊。不管裴行儉能不能在打西突厥的時候立功，但是這樣一份資歷卻是很難得的。
裴行儉來到高昌后，蘇烈因為得到同僚們打招呼，便將此子放在自己身邊當個親兵，偶然之下，蘇烈發現裴行儉可堪造化，于是便將其收為弟子，帶在身邊教育。
眾人風馳電掣趕路，一炷香后，便抵達唐軍大營。
“參見大將軍。”
蘇烈負手立在輿圖前，認真看著高昌的布防圖，聽見聲音，方才轉身。
“找你們過來，是有一件事情交給你們做。”
“請大將軍吩咐。”
蘇烈道：“吾與高昌張公相善，而今他病篤，膝下有兩子欲托付于吾，你們二人這便進城去將那孩子及其夫人接來。”
“是！”
倆人出了營門，騎上馬，帶著隊伍前往高昌王城。
在他們走后，蘇烈則立即召開軍事會議。
自麹文賀兵變之后，高昌軍政全由張雄一手掌控，而張雄素來主張內附大唐，因此和蘇烈關系極好。眼下張雄突然病篤，無疑會讓高昌平靜的局勢掀起波瀾。于蘇烈而言，高昌是一塊重要的跳板，在發動對西突厥的戰爭之前，這塊跳板必須要控制住。
張雄此番若是挺不過去，他得提前做好準備。
一個時辰后，蘇慶節和裴行儉來到張雄府上，見到張雄。
“張公！”
張雄認得蘇慶節和裴行儉，見他們二人到來，心里頓時徹底放心下來。眼下的張雄，飽受病痛折磨，只能躺在榻上，動也不敢動。因為他只要一動，就會腹痛欲死。
這種病，在目前時代叫做腹痛，醫者根本不知道怎么救治，但在后世，卻叫做疝氣。歷史上的張雄，因為麴文泰偏向西突厥的原故憂患無比，加之又得了疝氣，故而死去。
眼下，麴文泰雖然沒有表露出傾向西突厥的態勢，但張雄還是得了疝氣。
“兩位.小將軍，吾.孩子呃.”
沒說兩句話，張雄便疼的滿頭大汗，根本說不出話。他的妻子麴氏在旁心疼的給他擦汗，面帶悲傷之色。
裴行儉道：“張將軍放心，我們來時，已經得到大將軍命令，會接兩位公子和夫人離開此地，送往長安，請將軍放心。”
“好好，多.多謝蘇公。”張雄幾乎是咬著牙在說話。
痛，實在太痛，吸一口氣都很痛。
盡管很痛，但是張雄還是忍著痛苦，對夫人和孩子說話。
“你們立即跟著這兩位小將軍前往白力城，吾死后，恐有變，留在此處，不妥！”
盡管這幾年他掌控高昌軍政大權，可底下反對的人也不少。他一旦身死，自己的夫人孩子未必能保全。
“父親，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長子張定和哭訴著不肯離去。
“混賬！”張雄怒罵一聲，頓時疼的大腦一片空白，眼球充血的盯著長子，“滾！”
次子張懷寂只知道哇哇嚎哭。
“夫人！”張雄看向妻子。
麴氏含淚點頭，“夫君，我這便去安排。”
待她拉著兩個孩子下去之后，蘇慶節方才說道：“將軍于我大唐有功，陛下向來賞罰分明，夫人以及兩位公子抵達長安后，必會受到陛下照顧。”
“好好，若有機會，讓吾子替吾，拜謝皇帝陛下.可惜了，吾未能等到親自.朝拜陛下的時候.了。”
蘇慶節默默一嘆。
張雄疼到最后已經無法說話，見此，蘇慶節和裴行儉退出內室，在外面等待著張雄妻兒。
不多時，麴氏帶著兩個兒子，輕裝簡從登上馬車，在蘇慶節和裴行儉的保護下離去。
而張雄在得知妻兒已經離去，心里已經徹底沒有擔心，緩緩闔目，等待著最后一刻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