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洛陽有點落后
洛陽。
貞觀四年七月，帝幸洛陽。
政事堂的幾位老干部是很不想大老板出去旅游的，但是架不住大老板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此事，雙方扯皮了好長一段時間，最終還是讓李智云得手。
不過離開長安的時候，他也保證了，最多在洛陽待一個月便會返回長安。
大臣們倒不是擔心皇帝會學魏孝文帝元宏，直接遷都洛陽，他們是擔心皇帝釋放天性，一玩就不管朝政了。
洛州刺史裴世清得知消息，連忙組織人手，準備迎接皇帝御輦。
他沒想到的是，皇帝已經提前摸進洛州。
微服出巡的把戲，雖然老套，但是不得不說很有用。如果他大搖大擺的進入洛陽，最后看見的，聽見的，一定都是別人想給他看見的東西，聽見的聲音。
而他要的，是自己看見的，聽見的，最真實的洛州。
亭邑。
李智云穿著樸素的衣裳，坐在里面喝茶。在他的身邊，還有門下給事中長孫無忌，中書舍人李百藥，尚書右丞蘇世長，納言陳叔達等人。
“后生，這里可有人？”
“沒人，老丈且坐便是。”
“好，多謝。”
幾個走商的老人在李智云對面坐下。
“幾位老丈這是要去洛陽？”李智云放下茶盞，以隨口一問的語氣問道。
藍袍老人搖頭，“去什么洛陽，我們是去長安進貨的。”
進貨？
李智云給了長孫無忌一個眼神，他立即會意。
“巧了，我們也是去長安進貨的，不知幾位老丈要進的什么貨？”
“那你們進什么貨？”老人笑問。
長孫無忌澹澹道：“羊毛布。”
藍袍老人點點頭，“那我們不一樣。”
走商的戒備心很強，長孫無忌花了點功夫，才讓這些人漸漸打開話匣子。
“這兩年洛陽要好一些了，前兩年鬧瘟疫，可是把我嚇壞嘍。”
李智云無意間說道：“聽說朝廷在洛州實行新的田政，不知情況如何啊？”
“這我哪知道。”老人搖頭，“我們是商人，可不懂這些。不過我倒是能看出來，洛州這邊的人，好像是要比其他地方輕松一些，總得來說，以田地收稅，要好過一些，畢竟大家也沒多少田嘛，哈哈哈哈哈。”
李智云微微沉默。
片刻后，一行人騎上馬，往洛陽而去。沿途風景尚好，清風撫面好不舒服。
長孫無忌見皇帝貌似心情不太好，遂開解道：“陛下，還未看完洛州諸地，不妨再觀一二。”
他是知道皇帝此番過來，是想看看攤丁入畝情況如何。
“嗯。”李智云道：“朕知道，此非一日之功，尚需時日方才能見其效，急不得。”
走著走著，便瞧見前方一群老農聚在一起。
李智云等人扮作行路商人，便自然而然的下馬，與那些人坐在一起。
老農們也不害怕，反而笑著問他們來洛州做什么。
李智云等人自然是用想好的說辭回答，雙方聊著聊著便說到洛州的田政上。老農們是不懂什么叫做田政的，但他們能說出來洛州實行田政以后的切身感受，總的而言還能接受。
“倒是可惜，若是前兩年少賣一些田地，現在我家也能有些余糧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李智云轉而問道：“這田多的多繳納稅賦，怕是地方田多的人不肯接受吧？”
“可不是么，官府剛剛宣布命令的時候，底下的人鬧的可歡了，不少有地的貴人三天兩頭群聚官府，希望官府廢除這條命令，好在裴刺史很強硬啊。”老農唏噓道：“若非如此，只怕我已經賣身給地主家做奴了。”
“是么，看樣子官府做得還不錯。”
“嘿，可惜我不是關中人。”老農搖頭道：“我有個親戚在關中操持生計，聽他說，關中人可舒服了，走的是大路，吃的是朝廷救濟糧，還有朝廷免費分發的耕牛農具。”
“我也知道，確有其事。”另一個人說。
李智云尷尬的笑笑，不作聲。
連年災害，加上大唐地大物博，朝廷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照顧所有地方的百姓。有些好處，都是關中人先享受，然后等條件成熟了才能大面積推廣。
他也想全天下百姓都能照顧到，但是條件不允許。
日頭西落，百姓們三三倆倆的結伴離去。
李智云等人尋了一處亭邑過夜，在第二天又去了其他地方查訪。
總得來說，因為有鄭善果的幫忙，洛州這邊的攤丁入畝方桉基本上在地方實行開來，但是效果如何，還得等兩年才能看得見。
有讓人高興的，就有讓人不高興的。
有些地主見朝廷命令不可違抗，果斷選擇離開洛州，帶著財富去其他地方置地。
而有的舍不得離開家鄉，只能默默接受，但是他們私下里又會收攏黑戶，幫助他們農耕。
這種情況并不少。
三天后，李智云帶著人進入洛陽。
昔日的東都，而今看起來有些蕭條。十幾年前，它還是隋朝的都城，繁華異常，而今卻只有一個‘曾經都城’的名號。
戰亂，瘟疫，讓這座洛陽城深受其害，看起來遍體鱗傷。不過城池的規模在哪里，不管怎么變，它的體量還是在的。
該有的熱鬧還是有的。
“上一次來洛陽是什么時候了？”李智云牽著馬，仔細的回憶上一次的事情。
長孫無忌道：“公子上一次來洛陽，應該是武德三年。”
“對，是打王世充那回。”李智云頷首，“一轉眼過去近十年時間了。”
陳叔達看了一會兒，嘆道：“更早的那幾年，洛陽的繁華遠遠勝過長安，沒想到現在會變成這樣，暮氣沉沉不見生機。”
李智云道：“慢慢來吧，畢竟這幾年天下各地都有災害，洛陽更是如此。”
“是。”
一行人進了一家酒樓，在窗邊落座。
李智云看著地上來來往往的百姓，聽著酒樓里面吃喝玩樂的笑聲，有些恍忽，也有些欣慰。
他所求的，不正是這個么。
長孫無忌看著地上的泥路，說道：“離了長安，臣才知道，水泥路有多好。”
前幾天洛陽城下了會兒小雨，眼下路上坑坑洼洼的。同長安街道上四通八達的水泥路相比，長孫無忌覺得洛陽居然像一座鄉下的土堡一般不堪。
蘇世長笑著道：“別著急，總有一日，洛陽也會如長安一般。當然，前提是我們要做好事情。”
長孫無忌點點頭，不置可否。
在他看來，想要讓洛陽變得和長安一樣，所需耗費的物資絕對沒有那么簡單。
只怕那一日，還得等很久很久。
幾人一路過來的所見所聞，在心中只有一個感受。
洛陽有點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