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道破韋云起、韋慶儉二人現在的處境。他們可以質疑楚王的用心,但是他們不能抗旨不尊。現在大唐朝廷做主的是楚王,如果他們抗旨不尊,等同于謀反,再無退路。
換而言之,他們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是乖乖回長安,
一條路是原地造反。
無論哪一條路,其實都不算百分百有把握能夠保全他們二人的性命。因此,韋云起遲疑,韋慶儉質疑。
相比較韋云起,韋慶儉明顯不夠穩重,在聽了韋思齊帶著威脅的話后立即跳腳。
“你我可是一家人,你就這么和我說話!”
韋思齊也不惱怒,
而是道:“正是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所以侄兒才會勸叔父不要做錯事。我可以向兩位叔父保證,
楚王殿下一定不會對二位叔父不利。”
“你如何保證?”韋云起問。
韋思齊道:“叔父啊,你不與我回長安,難道是打算為廢太子陪葬嗎?”
韋云起沉默。
這就是他無奈的地方,上頭要對付他,除非他造反,否則沒有選擇。因為太子已經死了,朝中無人做他靠山。
面對大權在握的楚王,他其實很被動。
韋慶儉雖然不夠穩重,但也不是傻子,韋思齊的話如此露骨,他又豈會聽不明白。
“思齊,我們是一家人,你老實告訴我,楚王究竟,是不是要殺我們?”
“不是。”韋思齊很無語,真想罵他們廢話連篇,
但為了韋氏考慮,
他還是忍下來,
耐著性子道:“如果殿下要殺兩位叔父,我又何必來此。”
最終,韋云起選擇和韋思齊一起回長安。
因為他知道自己沒得選,要么乖乖聽話去長安,要么原地造反。后者等于直接找死,前者還可以掙扎一二。
畢竟,楚王側妃是韋氏女,還有韋思齊也是楚王心腹,興許他可以躲過一劫。
李智云收到鄧暠、任瑰、韋云起三人消息的時候,還是顯得相當高興的。
原本,他是打算,如果他們不聽話不臣服,那么他將會動用最后的手段。
即,剿滅!
只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這么做。因為太子和齊王的事情剛剛傳開,這個時候要是有人光明正大的造反,
等同于抽朝廷的臉面,甚至是打他耳光。
“殿下打算如何安排任瑰和韋云起?”神策府內,杜如晦手執白棋,
問對面的黑衣男子。
男子一身黑衣,身材頎長,一頭如瀑黑發自由散漫的披在雙肩之上。他雙眉如插入云霄之劍,鋒利厚重,眼眸丹鳳細長,仔細一看卻又是內雙眼皮。鼻梁挺翹,嘴角淺笑,一舉一動,皆散發著不可名狀的氣質。
“克明覺得呢?”李智云從棋罐中取出一枚黑棋放下。
啪嗒一聲。
似是等著什么節奏一樣,等黑棋落下,杜如晦方才小心的說道:“臣以為,任瑰可為邊州刺史,磨其心志,觀其后效,再做決定。韋云起此人素有才干,可以重用。不過,臣并不知道此人心性如何。”
不知道為什么,杜如晦感覺,自太子和齊王死后,自家殿下發生了某些變化。
具體什么變化,他也說不上來,他只是感覺,現在面對殿下,心里會下意識變得小心起來。
“既然不知,不如試探一二。”
“敢請殿下教誨。”
李智云呵呵一笑,言道:“現在的勛國公是韋圓照吧。”
“是。”
“本王聽聞此人貪財吝嗇,虐待子侄,多有占據田地,公然破壞朝廷實行的均田制,這可不是什么好人。”
這么一說,杜如晦頓時了然。
“殿下準備讓誰去?”
李智云唇線微勾,“大理少卿韓仲良如何?”
杜如晦想了想,道:“不夠,還需京兆尹獨孤懷恩為其副手。”
“可。”
“臣這就去安排。”
“不著急。”
“殿下還有何吩咐?”
李智云指著棋盤,“克明,你輸了。”
言罷,黑棋落下,五子一線。
杜如晦:“.....”
他苦笑著拱手,“是,臣輸了。”
說完,他嘆了口氣,掏出五個銅板放下。
或許殿下沒變的,就是喜歡下五子棋吧,他心里暗暗的想。
杜如晦走后,李智云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目光平靜的注視著窗外。
在那里,姨母楊牡丹正抱著寶娘玩耍。
這種一言而宰天下的掌控感,讓李智云深深為之迷戀。但,僅僅是迷戀,他還保持著清明,沒有迷失本心。
他很清楚,現在自己的處境還不算穩固。
不遠處,似乎是察覺到李智云的目光,楊牡丹抬頭與其隔空對視一眼,臉上露出成熟婦人的媚笑。
李智云嘴角一勾,心里暗爽。
大理寺。
在鄭善果被流放嶲州之后,由檢校大理寺卿魏征掌管。
韓仲良步入正堂,向著魏征躬身一禮。
“使君。”
“韓少卿來了。”魏征抬頭看了一眼,說道:“近日京兆府尹上門尋本官,談及均田一事。這件事情本該不歸我們管,但是百姓群情激憤,言勛國公韋圓照私自圈地,逐民,非同小可。
本官要忙著徹查廢太子余孽一事,此事交給你去辦,京兆獨孤府尹會配合你查案。”
韓仲良懵逼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魏公,不知是私查還是明查?”
“自然是明查,公開,公正,公平。”
韓仲良苦澀道:“可這次要查的是國公,若是沒有圣旨,或是陛下金口玉令,只怕下官不好動手。”
換成百姓,或者是一般的官吏,他會毫不猶豫答應,可這次對方是國公,還是京兆韋氏家主,這就不由得讓他掂量掂量自己了。
“怕什么。”魏征放下筆,言道:“難道韋圓照敢造反不成,你只管查案,若是遇到難事,可來稟告本官。”
這么一說,韓仲良還有什么可說的,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下官遵命。”
隨著韓仲良離去,杜如晦悄然走出來,笑吟吟道:“這個韓仲良是個人才,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個聰明人。”
“我倒是希望他是個聰明人。”魏征道:“此人很懂事,在我執掌大理寺以來,多有幫助,并未有貳心。”
“殿下常言人心隔肚皮,你不該輕信他。”杜如晦道:“此人能在鄭善果麾下任大理寺少卿這么久,若說他們二人沒有勾連,你相不相信?”
魏征想了想,搖搖頭。
“大理寺在鄭善果的經營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遍布心腹。我此番借著廢太子一事,也不過抓住三兩個人,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動手。或許,還有的人隱藏的更深。”
“這就對了。”杜如晦道:“大理寺非比尋常,殿下可是異常看重,玄成,你可別讓殿下失望。”
“我明白。”魏征道:“我會加快速度,清理廢太子的人。”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杜如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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