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臘河谷。
頡利走到李世民的尸體前,看著地上滿是血污的臉龐,臉上并沒有如何驕狂。更沒有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揚武揚威,有的,只是平靜和尊重。
“來人。”
“在。”
“用最好的棺槨,將李世民尸體收殮,不準對他無禮,任何人!”
“是!”
不管怎么說,頡利都承認李世民是強者。如果不是自己在唐軍中有內應,這次戰爭,他大概率會退回草原。因為,若非李世民糧草被斷,他是打不過唐軍的。
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只有他自己清楚。
強攻善陽,各部族死傷慘重,無心再戰。若非這次能夠一戰而勝,就算他想打,其他的部族也不會愿意配合他。
頡利親自為李世民洗去臉上的污穢,又命人整理他的儀容,最后將他放進棺槨之中。
便在此時,執失思力抓著俘虜歸來。
當長孫無忌看見李世民被突厥人禮待,心里面稍感安慰,但是轉念一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不禁悲從心來,臉上流下淚水。
“哈哈哈,南奴果真膽小,哈哈哈。”突厥人紛紛對長孫無忌發出嘲諷的笑聲。
長孫無忌滿腔怨憤,但是卻不能發作。
二郎,希望他能活著!
頡利走到長孫無忌面前,瞇眼打量他,忽然問道:“你和長孫晟是什么關系?”
“正是家父!”長孫無忌抬頭挺胸,目不斜視,盯著頡利。
“原來是長孫公之子啊。”頡利語氣中略帶一絲敬畏。
長孫晟這個名字,在他父汗啟民可汗那一代非常的響亮。頡利曾見過長孫晟一面,對長孫晟也頗為敬重。
畢竟,當年啟民可汗一系能做大,多虧長孫晟扶持,干掉了步迦可汗。
“既是故人之子,你可愿意投降?”頡利問。
長孫無忌反說:“當年家父助啟民可汗稱霸突厥,現在你卻要我投降你,知恩不報,枉為人子!”
聞言,頡利先是一楞,旋即放聲大笑。他只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沒想到長孫無忌還當真了。
“你很有骨氣。”頡利笑著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北海養馬吧,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氣能不能經受得住風雪煎熬。”
長孫無忌冷笑道:“蘇武牧羊,心在漢庭。今我長孫無忌,愿效先輩!”
他既想活,但是又不愿意卑躬屈膝的哀求突厥賊。
如果頡利不打算放過他,長孫無忌也沒打算低三下四的哀求頡利放過他。
李世民已死,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頡利意味深長道:“可惜,你再怎么有骨氣也沒用,因為并不代表所有的漢人都像你這般有骨氣。”
“你什么意思?”長孫無忌問。
“呵呵。”頡利大手一揮,“將這些俘虜,都送去北海!”
“是。”
得不到頡利的解釋,長孫無忌和于志寧等人被押著離去。
這一走,長孫無忌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回中原。或許,他會永遠留在北海那個冰天雪地之中,甚至于尸骨無存。
突厥士兵將李世民尸體收殮后,詢問頡利,“可汗,就地下葬還是?”
“派人前往樓煩關,送給劉文靜,他要的,我已經給他,現在得他付出代價了。”
“是。”
頡利冷笑,如果劉文靜肯乖乖讓路,他倒是不介意留下劉文靜一命。如果他要抵抗,他會讓劉文靜付出真正的代價,血的代價!
突厥人將李世民尸體交給劉文靜后,李元吉立馬和劉文靜商議撤離樓煩關。
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把握擋住頡利。
恰好這個時候太子那邊傳來消息,他們已到太原,李元吉和劉文靜一商量,立馬帶著兵馬撤回太原。
臨走前,李元吉給薛德音下命令,殺了房玄齡。
現在大事已成,留下房玄齡已經沒有什么用,殺了他,才能更好的保住秘密。
谷糬房玄齡被套著黑布,兩眼一黑,帶到樓煩關外。
他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劫,無非是早晚罷了,現在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那么,秦王現在如何了?
他活下來了嗎?
房玄齡在思考的時候,忽然被人扯去頭頂的黑布。
刺眼的光芒射入眼眶,房玄齡下意識揉揉眼,隨后視線打開,看見一名灰衣漢子立在眼前。
“你是誰?”
灰衣漢子沒有回答他,只是一只大手抓著他肩膀,強行帶著他離開。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到了一處村子。
由于戰亂的緣故,村子已經荒廢,隨處可見坍塌的房子。
房玄齡被強制帶到屋子中,一路上,灰衣漢子始終不和他說話,房玄齡也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去哪里。
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自己很可能不會死。
因為李元吉或者劉文靜要是殺他,絕不會這么麻煩。
“誰讓你救我的?”房玄齡看著灰衣漢子生火,再度詢問。
“你可以叫我阿豹,其他的問題,我不知道,無法回答你。此外,你別問我問題,我什么都不知道。過些日子,會有人來接你,到時候你會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聞言,房玄齡顯得很無奈。
這個阿豹,貌似不是個好說話的。
太原。
李建成和李元吉哭暈在大堂,他們看著李世民的尸體,老淚縱橫,哭的撕心裂肺。
那真是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二哥啊!”李元吉嗷嗚一嗓子,嚇得劉文靜一激靈。
眼瞅著得演,劉文靜也跟著干嚎,“天殺的突厥賊,傷天害理,秦王和他的兵馬,剛剛出戰,竟然雙雙.......”
沒等他嚎完,旁邊李元吉的聲音突然爆發。
“啊—!
我說你打不過突厥賊,你非得去打,現在突厥賊倒是打過了,可你就這么走了!
啊—!
他是我二哥,我就是并州總管,我就是李元吉!
突厥賊,有本事你沖我來,還我二哥的命!
啊—!”
李建成指著李元吉,說道:“你呀,太年輕了,不該一出城就攻打突厥賊,他們一定會報復你的,不哭不哭,大哥還在。”
李元吉嚎道:“大哥,得厚葬二哥啊,他是為大唐死的,得讓所有的大臣都來。”
“都來都來,我會安排。”李建成哭著給弟弟擦鼻涕。
竇抗呆愣愣的看著棺槨,兩只眼無比空洞,像是失去靈魂。
秦王就這么死了?
秦王死了?
秦王死了!
他的眼淚沒有流下來,他的心里,茫然超過傷心。
竇氏一直支持的秦王就這么死了,竇氏該何去何從?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現在,竇抗只覺得李建成和李元吉吵鬧無比。
鬼哭狼嚎什么玩意兒!
他緩緩抱著肚子,蹲下身子,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堂內,眾人悲傷不已,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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