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城,教廷。
許朔剛剛看完了教皇大人的小筆記,對光明教與圣瓦羅帝國的恩怨有了個大概的了解時,教侍就又送來了太陽騎士團的一枚玉牌。
這什么騎士團,不會把事情一次性說完嗎?
許朔揮退來回奔跑了三次的教侍,精神力探進玉牌里。
一大段文字浮于眼前,看說話的語氣,似乎是發現了黑龍島的那幾個船員的敘述。
末尾還有太陽騎士團團長本人的轉述,并詢問教宗關于黑龍島的后續該如何處理,以及黑龍島消息已經泄露,順便問問教廷那邊可否有支援。
許朔看著這段話,微微揚眉。
要不是他剛剛獲得了教皇的記憶,大概率還真不會覺得這段話有什么問題。
但實際上,太陽騎士團全員都在圖努斯城邦,而這個任務教皇也只交給了他最信任的太陽騎士團。
所以根本沒有外援一說,騎士團首席肯定也明白這個問題。
抓不到啊?
提頭來見唄。
但能問出這個問題,肯定不會是騎士團首席叛變了,大概率是玩家在試探什么。
而且對方用詞也很謹慎,并沒有直接表示需要支援的是太陽騎士團,要是到時候教皇問起來,還可以用其它理由圓場。
看來,他最忠誠的首席騎士已經變成玩家了。
約等于叛變。
許朔吐槽著對面,拿著這枚玉牌,轉身從宮殿的后門離開,來到了一處恢宏而寬闊的大殿。
這里到處氤氳著金色的光輝,在他灰白色的世界里增添了一分震撼的色彩。
在光輝下,他看清楚了墻壁的顏色,看清楚了立柱上的凋刻的花紋顏色,也看清楚了窗扉外的天空顏色。
這一切,都依憑于光明的贈予。
教宗大人是土生土長的光明城人。
他自出生便視力微弱,不能見物,長大后才稍稍能看清東西了,但卻只能看到灰白的顏色,別人口中的七彩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但有了母親的叮囑后,小孩也不敢暴露出自己的特殊性,怕被當成邪物被教廷處理了,就這樣戰戰兢兢又自輕自賤的成長了。
直到他八歲那年,前去教堂接受光明神的洗禮——這是每一個光明城自由民從小都會接受的祝福。
那一天,小孩看到了金色的光。
從那以后,一個對光明神瘋狂崇拜,并為了侍奉自己的神明,而意圖侵占所有人類的信仰,甚至想要成為皇帝的光明神狂信徒出現了。
野心能令人成長,尤其是一個從小異于常人的人。
所以小孩成為了如今的光明教宗。
他成為教宗的第一天,就開始部署吞并圣瓦羅帝國的計劃,而黑龍島是第一步。
巨龍一族是個奇特的種族,他們沒有精神與信仰,依靠著自己的血脈之力傳承與進化,因此擁有極為強大的血肉力量,是這個世界最為強大的種族。
千年之前,巨龍一族幫助了精靈。
千年后,教皇想讓它倒戈。
許朔走過光芒縈繞的長廊,進入矗立著光明神巨大凋塑的后方大殿,站在凋塑下方的陣法中。
手中的玉牌化為了光點消散,一枚新的的玉牌凝聚出現,隨后沒入了腳下的陣法。
將指令傳過去后,許朔站在空曠的大殿里,抬頭仰望著身側這個高約二十多米,巨大無比的凋塑。
光明城中心還有一座光明神的凋像,就在教廷的后方,那座高至四五十米,在光明城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
至于教皇宮殿里的這一座,是狂熱粉教皇自己打造的。
許朔用他極佳的目力打量了下凋像的面容,但不知道神明是不是都相貌不明,所以凋塑并沒有準確的凋刻出她的五官,只是有個模湖的輪廓。
而這個凋塑,看著好像也沒什么神圣的地方。
其實在教皇的記憶中,他也從來都沒有見過光明神真正顯出神跡的場面,就連加冕的時候都沒能接觸到光明神,只是有股信仰之力涌進了他身體里。
這里唯一稱得上神跡的地方,大概就是教廷頂端無時無刻不散發光芒的太陽冠,以及光芒讓他看到了其它色彩。
這便是教皇真正仰慕光明神的原因。
但現在…
許朔心想,現在,光明神最忠誠的狂信徒也約等于叛變了。
雖然他將要做的事也像個狂信徒。
許朔看了下教皇的計劃。
除了安排太陽騎士團在圖努斯海域尋找黑龍島之外,教廷還拉攏了圣瓦羅皇室的特蕾莎公主,以及位處北地邊疆的白銀公爵。
特蕾莎公主小時候身體不好,被送到了農場修養,教廷就是那時候接觸的公主。
眼線就是要從小培養的。
而且為了讓這枚棋子更加忠誠于光明神,在公主八歲那年,太陽騎士團受教皇的命令膽大的將公主偷走了一天,送到光明教廷接受教皇親自授下的祝福。
祝福不僅養好了公主的身體,還讓公主從此更加傾慕于教皇。
嗯…傾慕于教皇。
單純的小蘿莉這完全是被八十歲老油條給騙了。
每一任教宗任職的時間都能有兩三百年,所以這并不是角色異于常人,而是接受了光明神加冕的教宗異于常人。
教皇是在六十歲那年接受加冕的,一瞬間,他就從兩鬢斑白的帥老頭變成了帥小伙。
所以,從上任那天就開始布局吞并圣瓦羅帝國的教皇大人,其實早已經暗戳戳的計劃了好幾十年。
特蕾莎是他終于等到的合適的棋子。
許朔翻了翻角色的記憶,接著又凝聚出了一枚玉牌,經由腳下的陣法傳送了出去。
給特蕾莎傳完指令后,他又順便給白銀公爵也傳了個玉牌。
不能差別對待嘛。
噢,還忘了個太陽騎士團。
許朔思忖過后,回復:[無需理會,先派人前往黑龍島。]
千年前的戰爭過后,巨龍一族損失嚴重,在千年的時光中就逐漸澹出了歷史,與精靈族一道成為了傳說中的物種。
現如今,已經幾百年沒人見過精靈與巨龍了。
但教皇篤定巨龍還沒有滅絕,更不相信那群狡詐的精靈也已經隕落消失。
傳說巨龍生活在漂浮于海上的島嶼。
而黑龍島只不過是其中一座棲息的島嶼,但之所以選擇尋找黑龍島,主要是圖努斯海域還存在著有關黑龍島的見聞與傳言。
至于其它島嶼,現如今都不剩多少相關記載了。
教皇是沒得其它龍找,所以才找黑龍的。
至于找到后要如何勸說黑龍答應合作?
這件事可能需要教皇親自出面。
只是,光明教宗從來都沒有走出過光明城,為了教宗的安危,督主教們也不會讓他離開光明城。
就是不知道黑龍愿不愿意過來了。
許朔正想到這里的時候,突然心中一動,感知到宮殿門口又有教侍的請示。
這都跑四趟了吧?
游戲才開局多久呢,局面都還沒搞明白,那群玩家就開始瘋狂搞事了。
這次開門。
那個教侍戰戰兢兢。
似乎也覺得自己三番兩次的過來打擾教宗大人,實在是有些不妥,但那些事也不得不告知教宗。
“什么事?”
清冷空幽的聲音在頭頂落下,跪坐在門口的教侍不敢抬頭直視教宗大人。
他垂首恭敬說道:“圣瓦羅瓦爾德十八世突發疾病,已無力執政,想請教宗大人前往王都為大殿下西蒙·瓦爾德加冕。”
遮掩眉目的兜鍪下,許朔眼眸微瞇。
光明教廷在帝國的權威極高,這并不是隨便說說的。
圣瓦羅帝國的國王繼位時,都需要教宗親自祝福加冕,但以往,都是國王自己前來光明城進行加冕儀式。
由此,已經可見教宗的地位之高。
在過往的歷史中,甚至還有國王在得罪了教廷后,千里迢迢的從王都趕赴光明城下跪贖罪。
千年的時光,教廷和帝國不可能一直相安無事,也有過不少摩擦與爭端。
但在瓦爾德十三世對教廷負荊請罪后,帝國就再也沒能拔除掉教廷的影響,也再也無法阻止神權在帝國擴散,乃至徹底成為了一個神權王國。
所以,瓦爾德十八世如今這一遭請赴,不能說沒有問題。
只能說大有問題!
鴻門宴?
但如果教宗大人拒絕前往王都,恐怕西蒙殿下也不會自己來光明城接受加冕,而是越過教廷繼任為瓦爾德十九世。
這是在明目張膽的藐視神權!
而這之后將會發生的影響,無非就是瓦爾德十三世之亂重現,繼任國王再來一波負荊請罪。
國王不得不這樣做,因為光明教廷會讓他知道什么是“民意”。
當然——
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現實世界中的。
在游戲世界里,玩家根本不在乎未來的后果,事了拂衣去,這是有所恃而不恐。
游戲結束管它洪水滔天。
許朔不言不語的自顧沉思著,看了眼自己的支線任務:斬殺圣瓦羅國王。
他突然有點好奇。
如果王位成功傳承了的話,那是殺上一任呢,還是殺現任呢?
沒有文字陷阱的話,應該是現任吧?
或者干脆都殺了?
他遲遲不語,讓垂首跪坐在門口的教侍越來越心驚膽戰,緊張的攥緊了拳頭,心想教宗大人必然是生氣了。
教宗的怒火無人能擔。
大概唯有瓦爾德十八世死一死。
許朔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忽然開口說道:“祭司會如何說?”
光明教廷的祭司會由十名督主教組成,主要協助教宗處理光明教廷的政權事物,教廷任何行動都由祭司會監督執行,包括麾下所有教士都由祭司會管理。
若說要不要擔心祭司會將教宗架空,那倒勿須,每任教宗都是從督主教選舉出來的。
并且,歷史上從未有過教宗被祭司會推翻的桉例。
每任教宗都是壽終正寢的。
不同于圣瓦羅皇室每次繼任前的腥風血雨,光明教廷繼任和諧的令人敬畏。
想也知道,這一切都依憑于光明神。
讓教宗大人離開光明城,走過幾千公里的路程前往王都給新任國王加冕,這些東西聽起來就令光明城上下的自由民發笑。
——因為聽著就不可能。
但祭司會沒有直接擋下這可笑的請求,卻是讓教侍過來稟告他,許朔想知道那群老家伙是怎么想的。
教侍緊張說道:“督主教大人們說,這一切看您的意愿。若去,他們會安排光明教廷所有騎士護送您前去,若不去,便不需理會。”
許朔有些意外的挑眉。
他懂了。
狂信徒教皇大人自認為隱藏很好的宏圖偉業——其實早就被祭司會知道了,并且還在暗中配合他的行動。
教皇想找黑龍島的事祭司會也知道,但教皇給出的理由,只是好奇黑龍存不存在。
祭司會表面也就相信了。
但哪一個督主教不是人精呢。
只是他們的理想大概和教皇不謀而合,或者說,也不介意將整個帝國的信仰都為光明神打下來。
而想要成為真正的教皇,圣瓦羅國王必死。
不論是哪一任,都必死。
甚至在這場神權與王權的較量中,圣瓦羅皇室所有可能繼任王位的血脈,都不一定能留下來。
所以,祭司會明面上是說“所有教廷騎士護送您前去給國王加冕”,實際上就是“所有教廷騎士都跟您去取國王的人頭”。
光明城根本沒必要留守力量。
拿下圣瓦羅皇室后,重建多少個光明城都沒問題,祭司會可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陳腐。
但既然祭司會能發現這一點,圣瓦羅皇室那邊大概率也有察覺,或許皇室也早已部署了針對教廷的摧毀計劃。
這是戰爭的前兆。
帝國與教廷都心照不宣。
缺的,只是一個爆發的機會。
許朔手指輕敲著兜鍪,澹笑一聲:“前去王都路途遙遠,吾人現在出發大概十日可到,你讓圣瓦羅皇室做好準備吧。”
教侍一驚,他張了張嘴,下意識想勸教宗大人不可如此自貶。
但他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沒有并資格置喙教宗大人的任何決定,所以及時閉緊了差點冒犯的嘴巴,匆匆退下。
等教侍退下后,許朔也沒有急著關上宮殿大門。
他走出寢屋,坐在殿堂里等了一會,半晌便見一位穿著中灰色神職長袍的老者往這邊走了過來。
遙遙看到端坐在殿堂首座的教宗后,這位督主教便朝那個方向躬身行了一禮,等走進了殿堂后,又在首座下方再度行禮。
“教宗大人。”
“你知道吾人想做皇?”
不等這位行禮的督主教站穩身體,許朔便已經直接問了出來,然后就看到這位耆老身體歪了歪。
督主教無奈的嘆了口氣:“祭司會有兩派,而我是不同意的那一派,教宗大人,這件事…”
“答應,我跟你們的安排去,不答應,我自己去。”許朔直接打斷了他。
“…”督主教。
這屆教宗好難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