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應了嘗試離開桂花村,那么許朔再度回到村子里,新娘子對此也只能欲言又止了。
夜色下。
一聲突然慘叫打破了表面的寧靜,隨后就是越來越劇烈的混亂。
躲在屋子里的村民們,今夜無一敢眠。
他們緊張的聆聽著外面的歌聲,透過窗縫看著外面飄揚的白色桂花,心里祈禱著夜晚趕緊過去。
而這個時候。
院子里的桂花樹以明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難以忍受的腐臭從樹底下散發,一根根黑色的藤蔓在地面上蜿蜒,將屋子纏繞、包裹,然后從墻壁滲透進去。
那些躺在床上的村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突然被黑色藤蔓給洞穿了身體,并源源不斷地汲取著他體內的血肉生機!
村民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枯瘦下去,隨后軟成一灘,被蜂擁而來的黑暗徹底淹沒。
下一刻,一個怪物從里面爬出來,血紅的眼睛打量著四周尋找獵物。
北山。
一個個畸形的深淵怪物發出嘶啞的嚎叫,它們肢體纖長、似人非人,身軀通體血色,扭曲著身體以詭異的姿態與速度瘋狂沖向村子!
濃重的黑暗從墓地爆發!
“救命啊!”
“這是什么東西…啊!”
“怪物!有怪物啊!”
“救命啊!快救救我!怪物!”
“怪物…”
“怪物…”
祠堂的廢墟里。
三個人沉默的坐在殘垣斷壁間,聽著各處響起的慘叫求救聲,面面相覷,但誰也沒有動作。
有火把在街道上亮了起來。
那些村民發現怪物后,有的人在屋里就被蠶食殆盡,也有的人破門而出換不擇路的四處逃竄。
慘叫聲與哭嚎聲伴隨著空中若有若無的幽怨唱腔,火光中還有怪物跳躍嘶吼的動靜,桂花村彷佛在譜寫著一曲特別的旋律。
祠堂雖然是廢墟,但暫時也還沒有怪物跑過來。
突然,遠處一棟房子著了起來。
熊熊火光在黑夜里格外顯眼,燃燒著火紅的顏色,映照出了周圍影影綽綽的黑色身影。
黑化的桂花樹在瘋狂舞動枝條,那些怪物張開血盆大口撕扯著血肉,頃刻間就將整個村子置于恐懼與絕望的深淵!
村民們凄慘的求救猶如鬼哭狼嚎,血腥、腐臭、混亂,這就是真正的煉獄!
有人跑到了祠堂這邊,但卻被一個怪物從后方抓住。
尖利細密的牙齒狠狠咬在他的腦袋上,剎那間鮮血四濺,隨后更多的怪物撲過來將他淹沒分吃!
“好多怪物…”
表小姐手指有些顫抖。
她原以為自己最大的威脅會是新娘子,畢竟她真正的身份是王家嫡系血脈,所以才想拉來女文青抵擋。
但現在看來,真正的危機依舊是深淵啊!
劇本中逃不掉的深淵污染!
女文青也是臉色發白,皺眉說道:“現在看來祠堂確實是個特殊的地方,我們守這里…”
“死守沒用。”
老村長打斷了她的話:“只要深淵的缺口存在,這些怪物就會源源不斷的誕生,我們死守的結局最終就只有那一個‘死’字!”
女文青匪夷所思的看著他:“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們去端掉深淵的老窩?!”
表小姐直接就驚恐的看著他。
小兵都還沒有打死,你就想直接去挑究極BOSS?
這是覺得自己死的不夠快?!
“也不是…”
村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底氣不足:“老王應該是沒救了,我是要去北山墓地的,但我們估計還要找到王鐵柱,不過只要小姑娘你那邊…”
邊說著,村長看向了表小姐。
結束游戲需要任務完成度超過50,目前的推測,這個游戲大概率是五人本。
老王如果涼了就算他已完成。
女文青也已經完成了任務。
那么結束游戲,就只要再完成兩個主線任務就可以了。
村長的任務是肯定要去墓地直視大BOSS的。
王鐵柱的任務還不清楚,暫時推測與新娘子有關,反正那小子現在也已經被新娘子勾引走了。
除此之外還有表小姐。
正好他們三個人現在都在場,那完全可以先幫助表小姐把任務完成,然后再一起去墓地!
然而,聽到村長的話,表小姐卻是神情苦澀。
“別看我了,沒用。”
“什么意思?”村長一愣。
“如果我們都能活到最后,那就可以了。”表小姐神情復雜的看著他們。
村長:“…”
女文青:“…”
這妞兒居然是全局任務!
游戲不結束就不會結算的全局任務!
王鐵柱!
王鐵柱你在哪兒啊!
實在不行,去完墓地后就把這妞兒殺了祭天吧!
村長的表情逐漸猙獰。
這個時候,越來越多的怪物也靠近了祠堂的位置,它們嗅到了躲藏在廢墟中的血肉,目眥欲裂沖進來尋找。
“嗷——”
一只怪物突然從頭頂的斷壁跳下,張開血盆大口朝著站在最外圍的女文青咬去!
獨屬于深淵黑暗的,那種難以言說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就像是放置許久的血肉變質腐爛了,也像是山林里堆積了無數枯枝敗葉與動物尸體的沼澤。
女文青皺著眉頭,袖子里突然延伸出機械裝甲,將她的整只手包裹,隨后一拳重重轟向怪物!
怪物倒飛出去,撞到殘垣斷壁后,甩了甩腦袋又重新爬了起來。
“完全不打死?”
“你用物理手段去打深淵怪物,誰教你的?”
邊說著,村長掏出一把銀色手槍,朝著怪物扣動扳機!
銀色子彈傾瀉而出,被打中的怪物在痛苦嘶嚎,如同燃燒的紙張一般化為了煙灰。
“我們快走!”
女文青沒有計較村長的吐槽,側頭看了下廢墟的后方,判斷完哪邊的怪物更多后,便直接跑了出去。
方向,北山!
表小姐緊隨其后,她現在只想跟著大部隊活下去。
此時此刻,落單必然意味著死亡!
落在最后面的村長邊開槍邊大罵出聲:“讓一個七旬老人殿后,誰教你的啊!”
街道上越來越多的怪物跳了出來,黑暗中,火光下,這些怪物面目猙獰,毫無章法的從各處沖過來,用著最原始的本能進行撲殺!
女文青褲腿下再次延伸出機械裝置,包裹完整只腳后,她一旋身便將沖到眼前的怪物踢飛!
雖然不能徹底消滅這些怪物,但至少可以擊退。
而跑在后面的村長就開槍補刀,也省得他費工夫去瞄準動態目標。
這時,女文青看了眼跟在自己身邊,幾乎形影不離的表小姐。
她小聲說道:“如果你不能表現出一點作用的話,待會兒可能會被犧牲,我看那村長的耐心也已經快要沒了。”
話音落下,表小姐神色微變。
確實。
但何止是村長呢?
在聽到自己的任務是全局任務后,不論是村長,還是女文青,眼神都有些微妙的變化。
只不過,女文青沒把握單槍匹馬殺了村長,所以選擇幫助對方完成任務,前往危機重重的墓地。
同樣,女文青也不可能跟她合作把村長殺了。
因為她是全局任務,被深淵包圍的局面下她必死,女文青想要活下去就必然會選擇殺了她!
那一刻他們全都是敵人!
但這顯然是最愚蠢的結束辦法。
如果不想內戰的話。
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去墓地幫村長昨晚任務,然后再找到王鐵柱,幫襯完成他的任務開啟游戲結束倒計時。
只有這樣,“死守”那兩個字才不會只有“死”了。
但即使這樣…
表小姐的處境其實還是很危險。
因為二級本的結束倒計時是整整一個小時!
不想撐完一個小時的話,完全可以將表小姐殺了!
玩家死亡則任務失敗,系統會自動剔除這個主線任務,幸存者可以從另一方面達成“完成所有任務”的目標徹底結束游戲!
因此,好像怎么想都是死。
表小姐咬了咬唇。
她失策了,她不該被這兩個人看起來相當友好的行為欺騙,然后暗示出自己是全局任務。
這簡直就是把自己推向火坑…
劇本殺的世界里,分明沒有一個玩家是好相與的!
生死面前,沒有玩家會為了陌生人犧牲自己!
如今女文青這個提醒,倒算是勉強給了她一條活路,只要她表現出足夠的用處,足夠所有玩家撐到游戲結束。
那么大家或許愿意讓她活下去。
表小姐嘆了口氣。
她之前還在疑惑,為什么自己的任務會如此簡單,簡單到有些毛骨悚然的地步。
主線任務:活下去。
現在她明白了。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她需要防備新娘子的殺意,需要防備深淵,還需要防備劇本里的所有玩家!
身為王家最后一個純正的嫡系少爺,他身上是血脈果然是罪孽深重的。
否則怎么會這么難活呢?!
表小姐嘆過氣后,眼神堅定,打開了自己的玩家手冊。
出來吧角色卡!
在那三個玩家滿巷子進行大逃殺游戲的時候。
某處院子的院墻上。
兩個都喜歡制高點的人站在這里。
許朔饒有興致的遙望著那邊爆閃的光芒,嘖嘖稱奇:“我說他怎么全程都不出手,原來還藏著這么一手。女裝而已,怕什么呢。”
表小姐變身圣光少女,角色卡一出,女裝直接從偽裝狀態變成真實狀態!
說實話,這是許朔遇到的第二個低階段就擁有角色卡的人。
第一個人,是程燦來著。
程燦那運氣賊逆天。
精神病院里都能遇到貴人幫忙出逃,酒店里跟都尉打都能各種僥幸活下來,自由夜對上洛鯤都還能不落下風。
因此對方有機會獲得角色卡,許朔倒不覺得意外。
角色卡可能就是專門為這種天命之子準備的吧。
哪里像他,認認真真攻略了新娘子這么久,都還沒有觸發王鐵柱的角色卡。
果然運氣不太好。
新娘子瞅著那邊,好奇問道:“那是什么東西,我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孩子還會變身。”
許朔說道:“你就當她跟我一樣吧,因為某些原因獲得了某些不一樣的變化,所以可以變成女孩子也沒什么稀奇的。”
新娘子一頓:“什么意思?她不是女孩子?”
許朔也一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你平常都是怎么分辨王家嫡系血脈的?”
“以前那些桂花樹還是我在操控的時候,整個桂花村都在我的掌控下,我可以依稀感應出來他們的不同。但后來桂花樹失去控制了,我對桂花村的掌控也就沒之前那么精細了。”新娘子說道。
簡而言之,因為深淵侵蝕,她的實力下降了。
以前是桂花村上下唯我獨尊,現在是和深淵角逐桂花村,暫時平分秋色。
這時,新娘子想起了什么。
她壓低聲音:“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女孩其實是個男孩子,對吧?”
許朔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新娘子又自言自語道:“難怪我昨天晚上會被她吸引過去,當時還覺得是自己認錯人了,不太好意思就沒動她。”
許朔:“…”
你居然還會不好意思?
自言自語完了后,新娘子的情緒波動又沸騰了起來,似乎醞釀出了滔天怒火!
“王家的人!很好,他們居然敢這樣欺騙我!”
“你等等…”
許朔打斷她的怒氣:“現在不宜算賬,我們先去把你的身體帶出來吧,過久了我擔心會被那些黑暗污染。”
更重要的是。
那個開啟了角色卡的表小姐看起來還挺有用的,對方留著,還可以幫忙對付深淵。
新娘子很情緒化。
她的情緒總是會輕而易舉的,隨著各種各樣的事情劇烈波動,非常有厲鬼喜怒無常的特質。
或者說,這也是她怨念體狀態下無法控制的一面。
畢竟,她是從怨恨的情緒中,滋生出來的惡鬼。
新娘子瞪著許朔:“我的身體根本不需要擔心,所以,你這是在給他說話嗎?你想救他?!”
她對王家本就怨恨至極,剛剛又得知被對方當傻子似的欺騙了十幾年,這新仇舊恨加起來,讓新娘子也沒那么快冷靜下來。
許朔見狀,嘆了口氣說道:“那好吧,你去殺他吧,我先去北山了。”
說完,許朔直接向著北山的方向跑去。
時有怪物撲過來襲擊他的時候,直接就被一手杖給打成了碎片,炸成絢爛的光點紛紛揚揚消散。
輝耀之下,一切黑暗無所遁形!
原地,怒氣沖沖的新娘子盯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表小姐,似乎在糾結與抑制著什么。
半晌后,她冷哼一聲,還是飄起身子朝著青年的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