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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 穿上紅裝,抬上良人

  月朗星稀。

  桂花村沉浸在一片寂靜中。

  家家戶戶的門窗都緊閉著,漫天白色的小花在風中紛紛揚揚,村道無人、鳥獸不鳴、無聲無息,白天還熱鬧非凡的村子此刻猶如一個死寂之地。

  村子四面環山,坐北朝南。

  北山地勢高,連綿著一片山脈,南山勢矮,底下還有一條三丈之寬的河溝。

  四下一片安靜。

  忽然,一只黑色的小貓從河溝的方向走進了村子——它剛才似乎是伏在河邊喝水,又似乎是從那里面走出來的。

  黑色的毛發幾乎融入夜色中,只有月光給它的身影勾勒出了輪廓。

  小貓左看看又看看,似乎特別好奇的樣子。

  空中白絮飄零,灑落在小貓身上時,卻直接從它的身體穿透了過去,此情此景一時都分不清究竟白花是虛幻的,還是貓是假的。

  但偌大的村子里,也只有這只貓在慢慢踱步。

  它邁步走向了西山腳下的村屋。

  這邊的屋子和東邊的屋子略有不同,不論是從用料還是規格來說,似乎都比東邊的屋子要軒敞,建的也都是青堂瓦舍。

  小貓打量過幾棟房子,接著就在其中一間屋門口停了下來。

  那雙黑色的童孔直勾勾的盯著屋門,但它卻乖巧的蹲在地上沒有動靜,只是偶爾甩一下尾巴。

  而在這間屋子的對面。

  一間看起來相較普通的房子里,有個穿著麻布衣裳,灰頭土臉的少女蜷縮在炕的角落里。

  她愕然的瞪大了眼睛,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漏出一點氣息從而被對面的東西給察覺。

  凄厲的慘叫聲從那個屋子響了起來。

  是一個男人在哭泣嘶吼的慘叫、是絕望而瘋狂的大喊大叫,從他幾乎要撕破的沙啞聲音當中,似乎都能想到那個男人正在遭受怎樣慘絕人寰的折磨。

  梆、梆、梆…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敲打,每敲一下,那個男人就發出極為凄厲的慘叫。

  少女不敢出聲,也不敢動彈。

  她彷佛感受到了某種切膚之痛,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腦海中全是男人的慘叫聲,以致于她好似也看到了自己正在受刑。

  好痛!

  少女勐地放下捂緊嘴巴的手,搓了搓自己的雙臂。

  黑暗中,感受到自己的皮膚完好無損,感受著四肢健在,她那種幻痛的錯覺才緩解了一些。

  不知道過了過久。

  對面那個男人的慘叫聲已經轉變成了嗚咽,有氣無力的在嘶喊求救著。

  但不同于白天,不論他求救的聲音多么凄厲多么慘烈,外面也沒有發生絲毫的動靜,沒有一個村民打開房門查看情況。

  伴隨著對面房子的動靜漸歇。

  少女才發現自己好像有點缺氧,但她仍然不敢大口喘氣,只敢小心翼翼地斷斷續續的呼吸。

  忽然,少女目光一凝。

  明明她緊閉著門窗。

  但不知何時。

  在這間屋子的大門已經打開了。

  少女恍忽了一下,不過又是一個晃眼的瞬間,她就看到了門口站著一襲艷麗的紅色。

  這個發現讓她差點尖叫出來。

  但她迅速抬手捂死了自己的嘴巴。

  等她再眨眼的時候,門口那抹在黑暗中格外刺目的紅色卻又不見了,她凝目仔細打量門口,才發現大門也是關上的,門閂好好的扣在里面。

  剛才那一幕好像都是她的錯覺。

  但少女不敢眨眼了。

  她死死瞪著門口的位置,眼睛一眨也不眨,即使已經泛酸的開始顫抖起來,她也不敢眨眼。

  生怕自己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剛才看到的紅色身影就到炕前了。

  然而,事實卻是——

  即使她不眨眼睛,結果也沒不會有什么改變。

  在少女瑟瑟發抖的注視下,房間里的門前逐漸浮現了一個幽魅般的紅色身影,它靜靜的立在門前,身影有些虛幻也有些暗沉。

  但勉強可以看清這是個什么人。

  那好像是一個女人,穿著長至及地的金絲繡花的紅色襖裙,裙片上繡著繁復的花卉,整件裙褂被點綴的富麗堂皇。

  她全身上下被衣服遮掩的嚴嚴實實。

  兩只寬袖遮掩了她的手。

  就連頭上,都蓋著一張紅綢帕。

  紅綢中央繡著一個“喜”字,邊沿繡著花紋,四角還墜著金色的流蘇,整體看起來格外好看。

  這像是一個待嫁的新娘子。

  一個似乎美艷不可方物的新娘子。

  但此情此景,放在這個死寂的夜晚卻是格外的詭異,穿著嫁衣的新娘子更是被深沉的黑夜襯托著愈發艷麗,身上的紅色如同淬了血。

  事實上,這間門窗緊閉的屋子遮掩的和新娘子一樣嚴實,月光都絲毫透不進來,黑暗無比。

  但那抹艷麗的紅色卻穿透了黑暗,直接映進了少女的眼中。

  她恐懼的瞪著那個身影,想反抗點什么,但理智卻告訴自己她絕對無法戰勝這個東西。

  從這個東西進屋后,她就知道自己戰勝不了!

  她必須避開!

  地面上。

  留下了一個帶血的腳印。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話,或許等待她的,會是和剛才那個慘叫聲一般凄厲的下場!

  少女放下捂緊嘴巴的雙手擱置在胸前,她努力抑制自己抖成了篩子的身體,然后蠕動喉嚨,卷起舌頭,努力將自己的聲音壓尖、壓細…

  “姐姐…”

  她盯著新娘子,發出了一個顫抖的音節。

  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飽含著來自少女的恐懼。

  沒有絲毫反抗的情緒,她只是用這個聲音傳達出了自己的恐懼、害怕、委屈與哭泣。

  但半晌過后,屋子里的紅色身影卻是悄然消失了。

  那隨著新娘子一起帶來的,死亡的黑暗陰影也在瞬間消失了,像是死死扼住喉嚨的束縛松開,少女勐地喘了口粗氣。

  她那一馬平川的胸膛劇烈起伏。

  “每年七月中都出來殺人?”

  北山的山道上,許朔和村長還困在這里鬼打墻。

  不過兩個人似乎誰也不急,老村長干脆席地坐在那個長出草的石頭邊,給許朔講起了桂花村的故事。

  村長糾正道:“不是殺人,新娘子基本不會把人殺死,只是那些村民通常撐不到救治就死了。”

  許朔挑眉:“那跟殺人有區別嗎?”

  雖然我把你的頭砍了,但其實你只要等到神器就可以復活了。

  然而你沒等到,你死了。

  所以這樣不算是我殺的。

  許朔:“?”

  還有這種邏輯?

  學會了。

  村長繼續解釋道:“如果被新娘子虐待的人可以撐到第二天的話,村子的祠堂里確實有東西可以把人救起來,但是很多村民的意志力撐不到天亮,就死了。”

  許朔:“噢。”

  他看起來好像是認真的接受了這個解釋,但又好像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

  在鬼打墻的威脅下,年邁的老村長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報對許朔告知了。

  其中最大的情報就是——新娘子。

  這是一個存在了幾十年的鬼物,每年的七月中都會出來殺人,連殺三天,從七月十三日殺到七月十五日,每天晚上殺一個人。

  但殺的人并不是隨機的。

  幾十年來,殺的都是王家人。

  也就是桂花村的地主——王富戶家族的人。

  王富戶家族發展了近百年,主家分家的血脈數不勝數,但新娘子卻只揪著王氏主家的人虐殺,鮮少會對分家的人動手。

  并且,從來都不會對女孩子動手。

  只殺男性后代。

  這就是導致王氏人人自危,然而他們卻對此沒有絲毫的辦法。

  因為辦法幾十年前都嘗試過了。

  王氏試過遷出桂花村,結果那一支血脈剛離開桂花村的地域沒多久,各種意外導致直接死絕了。

  王氏也試過送走主家血脈的孩子,卻也沒個好下場。

  請過道士拜過神,求過饒恕建過廟宇,統統沒有任何作用!

  因此,這個詛咒就這樣一直流傳了下來。

  許朔不由感慨:“他們家真多人能死。”

  村長睨了他一眼:“你也是王家的血脈。”

  許朔:“我是遠的不能再遠的分支。”

  被困在桂花村的王氏為了不滅族,幾十年來利用財富地位,娶妻納妾發展了無數的分支血脈,乃至于現在桂花村的村民們,其實所有后代都或多或少有點王家的血脈。

  這就是來自地主的霸權啊!

  這個村子,改名叫“王家莊”的話也沒有絲毫的問題呢!

  但殺了幾十年。

  現在王家莊其實也沒有多少人了。

  王氏主家這一代的血脈,除了當年勇敢活下來的當代家主,嫡系血脈的兩個男孩子十幾年前都死了。

  所以這幾年新娘子開始殺分家的人了。

  瞧這副架勢,可能是不殺完整個王氏的血脈,是永遠都不會罷休的。

  偏偏王氏也犟著不罷休,你拼命殺,我就拼命生!

  反正你只有三天可以殺人。

  但我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造人!

  這就導致這場恩怨糾纏了六十多年都還沒有結束,也導致,整個桂花村都陷入了這場黑暗血腥的旋渦之中。

  沒有任何人可以逃脫。

  村長嘆了口氣:“造孽啊!”

  許朔問道:“所以呢,新娘子是怎么出現的你還沒有說。”

  村長頓時有些尷尬:“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當年也才是個幾歲的孩子呢,我懂什么。反正不知何時起,每年的七月中桂花村都會發生這種事。”

  許朔看向他,微微瞇了瞇眼。

  村長梗著脖子:“你不信也沒用,剩下的我確實不知道了。”

  許朔點頭:“行,信你。”

  至于是不是真的信,也就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兩人短暫的分享完了情報后,村長看著他欲言又止,但許朔卻已經朝他揮手示意,示意他從現在這個位置上讓開。

  大概是意識到了他打算做什么,村長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等村長撐著拐杖站到一邊后。

  許朔忽然也拿出了一根墨綠色的竹節手杖。

  他將柴刀交給村長拿著,抬起手杖在地面上敲了一下,接著又上前一步,手杖用力插向那棵長在石頭里的草莖。

  呲——

  石頭粉碎。

  一圈無形的波紋四散。

  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景象發生,周圍也依舊沒有鳥叫蟲鳴,依舊死寂無比。

  但這一刻,村長卻聽見了歌聲。

  “七月十三,黃道吉日…”

  “穿上紅裝,抬上良人…”

  空靈幽怨,時有時無,好像是在唱戲的腔調。

  村長好像知道了,剛才王鐵柱為什么要問“七月十三是不是黃道吉日”這句話,敢情這個人早就已經聽到了聲音?

  感知好靈敏!

  村長有些忌憚的看了眼許朔,至少他直到剛才為止,還什么都沒有聽到,否則也不會沒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鬼打墻。

  許朔看向山下,目光掃視整個村子的時候,忽然略有停頓。

  下一刻,他快步朝著山下跑了過去。

  “哎等等!

  “小伙子等等我這把老骨頭啊!

  “臥槽我是真的老骨頭啊!”

  村長舉著拐杖在后面瘋狂的追。

  他沒有說謊,老村長是老骨頭這一點是肯定的,走路還可以虎虎生威,但跑步就實在是有些為難老人家了。

  更何況還是下山的山路!

  因為是往下的路程,許朔跑起來根本是跳躍似的健步如飛,幾步跨過一個坎,轉眼間人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了。

  村長急的直接破口大罵,但也根本不敢停歇。

  他之前還可以冷靜。

  然而現在聽到了空中的歌聲后,他只想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

  但是在桂花村里,只有待在王鐵柱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因為除了王鐵柱之外,整個桂花村都是一個巨大的蜘蛛網,這里的所有人遲早都得死!

  他說謊了。

  他知道新娘子的來由。

  這是整個桂花村的作孽。

  “你回來啊!我繼續給你說!”

  村長舉著拐杖大喊。

  黑夜中,屋舍儼然。

  白花紛紛揚揚。

  但卻沒有桂花的香味。

  許朔目光灼灼的盯著村子里的那個目標,表現出來的情緒在這一刻似乎是有些亢奮,墨綠色的竹節手杖敲擊在地磚上,便是蔓延一圈無形的音波。

  桂花村阡陌交通,街巷排布整整齊齊,一點都不復雜。

  他靈敏地避開那些有異常的位置,準確無誤的走向西山腳下的村屋,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空中飄揚的白色花卉落下來,卻是穿過了他的身體,也穿過了那些房屋建筑,最后靜悄悄的消失在地面上。

  大概,花的存在是虛幻的。

  忽然,許朔腳步一頓。

  被月光照亮的黑暗中,前方這條閭巷空無一人。

  但地面上有四個白色的紙人。

  紙人抬著一頂白色紙轎子。

  “穿上紅裝,抬上良人…”

  她在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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