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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王妃動情

  背魁軍中沖殺在前的大將望向空中的那襲身影,一臉猙獰道:“去他娘的武林高手,老子看看你能斬殺多少人!等你氣機耗盡,非得將你的腦袋一刀斬下來拿著當尿壺!”

  劍仙如何?劍神又如何?

  不過飛劍取人頭而已,廣陵軍伸長脖子讓其斬,沒個把時辰,能殺的完?

  填上幾千人命,即便是李淳罡也得斷劍歸西!

  何況他身后是廣陵最為精銳,壓的楚人二十年抬不起頭來的背魁軍!

  “起!”

  一聲輕呵。

  廣陵江面頃刻間波濤洶涌,翻滾如沸。

  轟然一聲巨響,江面炸裂,無盡的江水如同脫韁之馬,奔騰而起。

  浪頭可拍城頭高的廣陵江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

  轟鳴之音大作,將數千鐵蹄踏在地上的震響壓下。

  萬鈞之水逆流而上,鋪天蓋地。

  白浪一線滾滾三千尺是何等景象?

  逃到遠處的無數旁觀者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這是仙人發怒?

  曾有無數江湖豪俠扛千斤大鼎怒砸潮頭,砸起千層浪,可這也不過是夸大之詞,不過是砸起幾十朵浪花,而這離地千尺的大江,轟鳴不息,何止萬千浪花?

  若是前面真有城頭,一線瀑洪沖泄而下,足以將其拍的稀巴爛。

  老道魏叔陽感慨道:“武夫一怒,可屠三千甲,這才是真正的陸地神仙!以劍殺人,鄧太阿和李劍神皆是世間魁首,若是以玄通殺人,當屬這位。三千背魁軍,足夠廣陵王肉疼一陣了。”

  世子殿下收刀,嘖嘖道:“此等翻江倒海的手段,已近神通,他娘的,本世子還得練多久,才能用出這般手段?”

  “撤!快撤!”

  沖刺在前持一桿丈長馬槊的先鋒大將,臉色驚變,扯破嗓子大喊,只是沖刺而起的騎兵,想要調轉馬頭,豈是短時間便能行的?

  裹挾天威的江水轉瞬即至。

  遠遠觀看的眾人只覺得腦中似有天雷炸響,暈乎乎的,除了暗暗吞口水,再也做不出別的動作。

  乖乖,這不是做夢?

  武夫一怒,當真只能屠甲三千?

  滾滾怒水從天而瀉,數千廣陵騎兵霎時被拍成泥。

  幾千步內,猩紅一片!

  一次目睹千騎被碾碎,即便是刀下有不少亡魂的世子殿下,都覺得心懼,好半晌才回神過來,只是雙腿仍有顫抖,喃喃道:“一人敵千軍萬馬,他娘的還真是件霸氣無匹的技術活,本世子沒法賞啊!”

  景舟隔空一抓,從水中拽出那僥幸活下來的武將,問道:“廣陵王趙毅在何處?”

  武將精神極為萎靡,有氣無力說了三個字:大燕磯。

  待那武將指明大燕磯的方向,景舟將那武將扔在地上,直奔大燕磯而去。

  既然已經殺了,索性便放開。

  太安城里那人,身上氣數太重,殺了有礙天地運轉,未免要面臨劫數纏身。

  只是不能殺離陽朝的皇帝,還不能殺一個廣陵王?

大燕磯閱師臺  一桿趙字大纛在江風中獵獵作響。

  體態臃腫的廣陵王趙毅坐于高臺,左右兩旁站著廣陵一帶的郡守刺史。

  此時這位身著蟒袍玉帶的男子,肘抵在椅臂上,托著渾然一體的下巴臉頰,笑瞇瞇道:“是本王小覷了徐鳳年小兒的膽識,帶著百騎北涼兵,便敢來我廣陵,還真以為本王所轄之下,他能如同在江南一樣,大搖大擺進來,再拍拍屁股走人?”

  廣陵王右手邊一面顯老態幕僚奸笑道:“王爺運籌帷幄,徐鳳年那膽大人傻的小崽子,斷然逃不出王爺的手!數千鐵騎,即便是武帝城的王仙芝,也擋不住幾次沖擊,徐驍派給那小崽子的幾個扈從,只需一個沖鋒,便能殺個干凈。說不定此時張將軍,已經提著徐鳳年的頭顱,往大燕磯來呢!”

  廣陵王趙毅微笑道:“北涼軍還是有幾分戰力的,就是不知能拼死本王多少背魁軍。聽說那新劍神這一路和徐鳳年隨行?”

  老幕僚瞥了一眼廣陵王身旁的面容如枯藁的年邁劍客,似笑非笑道:“在下與江湖草莽打交道不多,只聽說過西蜀劍皇劍斬千騎的故事,不過江湖人士多少是訛傳訛之輩,千騎多半是夸大其詞。這位劍神,即便是頂天的本事,能拼死多少王爺用銀山打造出來的背魁軍?”

  廣陵王長笑幾聲,正要說些什么,便見身旁的枯藁老者神情凝重無比,整個人抬頭而望。

  廣陵王順著望去,一襲紫影長掠而來。

  幾十郡守、刺史瞬間失神,有人單槍匹馬來闖軍中重地了!

  朗然的聲音隨之而來:“趙胖子,今日來取你命了!”

  “快!快!“

  “將那人攔下!”

  大燕磯上一群人頓時炸了鍋。

  數百親衛軍還未聚攏起來將主子擋在身前,便被無盡的劍氣攪碎。

  廣陵王右手邊的那一只腳踏進棺材的老幕僚只覺得心跳的厲害,似乎要從嗓子眼中跳出來,眼前一塊塊碎尸堆疊如小山,腳下已是血流成河,直沖神臺的血腥味叫他身子一個踉蹌,暈死過去。

  至于那位面容枯藁的劍客,還未來得及動作,只是轉了兩下眼珠子,一顆腦袋便從身子上滾落下來。

  廣陵一眾官員,好不容易回神過來,便見一柄制式的廣陵刀,刀鋒一亮,廣陵王臃腫的身子,血濺三尺。

  眾人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揉了揉眼,其中更是有一人狠心在大腿上掐了一下,這才明白不是在做夢。

  王爺死了!

  第二日,天下震動!

  江湖之上,頓起波瀾。

  武夫一怒,可叫王侯身死!

  金鸞大殿上,趙家天子看著手中的八百里加急,怒極而喜:“廣陵王身死,廣陵五千背魁軍尸骨無存,好一個山鬼,好一個劍仙,敢視我離陽王朝律法于無物,好大的氣魄!”

  一時間殿內落針可聞。

  朝堂之上不少大員神情復雜,唏噓感概,這最得天恩的藩王就這么死了,身子被一刀斬為兩節。

  曹長卿雖三過皇宮如過廊,卻不曾殺過一個身有皇室血脈的人,可這位新劍神,雖不曾入過皇宮,卻一刀取了一王爺的腦袋。

  相較金鑾殿的壓抑,北涼王府則是笑聲陣陣。

  大柱國拿著一封密信,咧嘴道:“他娘的,殺的好,殺的大快人心!”

  “老子第一眼見趙毅這胖子,便覺得不對胃口,后面果真不盡其然,我徐驍殺人雖多,卻鮮有對窮苦人家下手,廣陵一帶,便因這肥豬,死了多少疾苦百姓?”

  從頭到尾一字一字將信看完,大柱國一瘸一拐朝前走了幾步,推開門,望向遠處,喃喃道:“鳳年也該回來了…”

  夜幕低垂,一河岸邊,生著幾處火堆。

  數輛馬車停在一旁。

  世子殿下手癢,帶著鳳字營去劫殺趙勾,景舟拎著一壺酒倚著馬車立在火堆前獨飲,青鳥靜靜持槍立在后面。

  她不是個心思復雜的女子,就這樣子站在后面,便很知足。

  景舟輕嘆道:“青鳥啊,你說趙勾一批死一批,來的不是韓生宣,不過是些不入一品的人,何苦來哉?”

  青鳥想了想,低聲道:“為了趙家天子的面子。”

  “王侯之家最寡情!”清冷的聲音從后面出來。

  景舟呵呵一笑,轉過頭去,看著那道身段婀娜的身影道:“徐鳳年倒是個異類。”

  靖安王妃正兒八經彎腰施了一禮,開口道:“謝過公子幾次出手相助。”

  景舟看著這苦命人,搖頭道:“不過是一指真氣而已,大可不必。”

  自古紅顏多薄命,獨留青冢向黃昏,這世道,沒有足夠的實力,擁有絕世容顏不過是一樁禍事罷了。

  裴南葦立在一旁,沉默不語,恍然覺得眼前這人不殺人的時候,也挺和善的。

  “和善”二字一出現在心頭,裴南葦竟有一種荒唐的感覺。

  今日之前,她絕不會料想到自己會產生這種感覺。

  眼前之人這一路殺了多少人?

  張嘴千萬凌厲無匹的劍氣肆虐當空,大地溝壑縱橫,尸橫遍野。

  第一次見血染江水之后,一連數夜,她從夢中驚醒,有幾日,即便是遠遠隔著,眼前這道身影都叫她懼怕不已。

  青鳥素來話少,這靖安王妃又拘束不已,景舟只好輕笑道:“左右閑著無事,徐鳳年這小子殺上了癮,一時半會也回不來,咱們說一說武當山的小道士?聽說這騎牛的道士,不再縮在武當山上,已經下江南了。”

  靖安王妃一愣,接著又好奇不已。

  武當山上的道士?

  能入眼前這位的眼,得是何樣的小道士?

  青鳥輕聲道:“那道長還欠公子好多爐金丹。”

  景舟哈哈一笑,道:“洪洗象騎鶴下江南,去尋那一襲紅衣了,這丹,十有八九是沒機會要了。”

  “要說起這道士,還得從八百年前說起…”

  靖安王妃聽的入神,聽到“江南好,最好是紅衣”幾個字時,悄然落淚。

  “八百年的夙愿,世上男子果真有如此長情?”裴南葦低聲嘆了一句,又凝神聽下去。

  一通故事講了半晌,景舟又笑問道:“可還記得獨臂老頭?”

  靖安王妃摸了摸淚水,頓時眼前浮現出那喜歡盯著女人家前后目不轉定,沒有半點兒高人風范的邋遢老頭。

  靖安王妃面露不解,不知眼前這人為何突然提李淳罡。

  青鳥似是猜到了什么,低聲道:“綠袍前輩么。”

  景舟贊許看了青鳥一眼,道:“世上怎么會沒有癡情男兒?折劍后的李淳罡,便是。”

  這一夜,靖安王妃說了好多,只覺得將心中的苦悶都宣泄了出去。

  半月過后,北涼已經近在眼前。

  官道最前頭,兩匹白馬一左一右。

  世子殿下笑道:“趙勾這些狗,這次被你殺的寒了膽子,他娘的,好些時日了,連吊著的勇氣都沒了,不然到了北涼地界,還能叫祿球兒陪他們玩玩。”

  景舟輕嘆一聲:“可惜,只要韓生宣在,趙勾便殺不絕,曹長卿之前出手了數十次,死了可不止千百人。”

  世子殿下則是想到了這太監喜歡和曹長卿在大內皇宮捉迷藏,一身功夫高得實在是匪夷所思,令人咂舌,號稱陸地神仙之下皆無敵。

  天象境界夠威風吧?

  這一境界可天人感應,能借用天地之力,可這韓人貓,最擅長殺天象!

  若非這大太監,趙家天子的腦袋,說不定便真要被曹青衣摘去!

  見路邊有座空亭子,景舟勒了一下馬韁,道:“去后面拿些紙,還有一點東西沒給你小子。”

  世子殿下輕聲問道:“劍譜?”

  景舟搖搖頭,“那具金甲之上的符箓。”

  世子殿下“哦”了一聲,喊停車隊,調轉馬頭從后面取來紙筆,研起墨來。

  待墨研好,景舟提起筆在紙上作畫起來,邊揮筆邊道:“之前那四具符將紅甲,雖說破損不少,但摻以精金,尋鍛器大師重鑄,刻以符箓,便能再得一件道門神兵,雖不足以抗天劫,卻也能抵一二天威。”

  世子殿下咧嘴一笑:“好東西!”

  景舟輕聲感嘆道:“黃蠻兒生而金剛,已經不是天賦異稟能夠形容,入指玄尚且無妨,一但入了天象,易遭劫數。”

  世子殿下皺了皺眉,問道:“沒法子?”

  景舟澹澹道:“不入天象或者黃蠻兒能強到肉身抗天劫。”

  世子殿下追問道:“肉身多強才能無懼天劫?”

  景舟收筆,道:“強如王仙芝。”

  世子殿下干笑兩聲。

  一聲清脆的啼叫,一頭清白鸞展翅而來。

  世子殿下吹了吹宣紙上的墨水,將一張張畫小心翼翼折好,藏進懷中,這才將清白鸞從天上喚下,臉上并無多少回到北涼應有的喜色,低聲道:“祿球兒來了。”

  片刻之后,官道上馬蹄響如雷,一桿徐字王旗出現在道路一頭。

  靖安王妃裴南葦坐在馬車中,無視路兩旁的別樣風光,無視裝備精良,橫掃過八國的重甲鐵騎,只是望著不遠處的那襲紫影出神。

  良久,裴南葦揉了揉眼,嘆息一聲,這才將視線收回。

  到了北涼,他就會離去。

  一會,可就是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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