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舟搖頭輕笑幾聲,從馬上下來,將馬交給候在一旁的農家弟子,隨著朱家朝里走去。
倒是典慶,個子太大,這神農堂的屋舍的門又太低,只好隨幾個農家弟子留在門外。
“朱堂主是一個雅人,想不到這房舍后面,竟是別有洞天。”景舟四下瞧了瞧,原來這一排房舍,是建在汀渚之上,房舍的盡頭,正是在神農堂門口看到過的湖。
自屋舍一頭,又有木板鋪成的小路,一直通到湖中心的涼亭之中。
朱家捏著面具下的胡子嘿嘿笑道:“這人嘛,總得有些情趣才是。”
二人沿著木板小路來到亭中,朱家從身后的一個農家子弟手中接過一桿魚桿,遞到景舟身前,“現在劉季老弟去準備酒食了,待開飯還得一會兒。反正左右無事,景公子不如同我釣釣魚?”
“偷得浮生半日閑”,景舟接過魚竿,從一旁的盒子中撿起一條肥碩的蚯引,掛在魚鉤之上,輕輕一甩,一條長線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湖面微蕩,一波漣漪緩緩散開。
“哈哈哈,公子果真和常人不同,此話深得我意。”朱家矮小的身子也不見動,只是將魚竿朝前一挺,魚線便兀自飛了出去,落在湖水中。
朱家沉吟了一下,將身后的農家弟子揮散,緩緩道:“不知公子此次來神農堂是為何事?”
“久聞堂主俠名,宅心仁厚,樂于助人,此行只是想和堂主交個朋友而已。”景舟將魚竿一提,只聽“撲通”一聲,一條成人臂膀長的魚在空中翻滾一下,接著落入湖中,濺起好大一片水花。
“哈哈哈,這魚兒倒是厲害,脫鉤了!”景舟重新掛上一條蚯引,又將魚線拋入湖中。
朱家道:“這湖里的魚兒,常被人釣,久而久之,也就漲了記性,只咬餌,不上鉤。”
景舟點點頭,笑道:“如此才有樂趣,若是上鉤太容易,又豈能顯示出釣魚人的本事?”
朱家道:“這就要看是誰更沉得住氣,釣魚最忌諱心急,只是公子身份尊貴,總不會單單來神農堂一次,只是想要結交我這江湖草莽吧。”
景舟搖了搖頭,“堂主可并非是江湖草莽,農家六堂,唯有朱堂主在江湖中備受人稱贊。堂主可曾想過農家未來局勢?”
朱家頭一抬,看著景舟的側臉,不解道:“公子這是何意?”
景舟道:“據我所知,農家俠魁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江湖之上了。”
“唉…”朱家一連嘆了十多口氣。
他神農堂消息一向最為靈通,弟子遍(n)布七國,更是和江湖中的流沙組織亦有合作,即便是這樣,朱家也依舊(et)沒有半點兒俠魁田光的消息。
景舟道:“堂主不覺得,這幾年,農家各堂之間,似乎被一雙無形的手操控嗎?此時便是連俠魁都牽扯了進來。”
農家沉思了一會,道:“聽公子一說,到還真是這么回事,自從勝七被逐出農家后,之后一件事比一件事蹊蹺,此時即便是我,對此也頗感無力。所以到底是誰在背后,操控這一切?”
景舟道:“這天底下,能夠悄無聲息滲透農家,且將各堂操控于手中,便是諸子百家中道、儒、墨,也沒有這份實力。”
朱家道:“所以這雙手,不是來自諸子百家?”
景舟搖搖頭,朱家嘆氣聲更沉了。
湖上不知何時起了風,將一汪清水吹起了波皺。
只是即便是風,都難以掩蓋住朱家的嘆息。
過了許久,景舟又道:“七國之中,一直以來有個神秘的組織,無孔不入。它就像是一張大網,將諸子百家盡數籠罩其中,視為獵物。”
朱家勐的抬起頭,想到了衛莊曾帶給他的一個消息。
“一張大網,是羅網!”
朱家大呼一聲,這時后面卻傳來了劉季的聲音:“什么網?大哥,你向來不是喜歡釣魚嗎?難道釣魚釣久了,也覺得無趣,想要換成網來網魚?要我說啊,這釣魚一條一條的太慢,還是用大網省事!”
話音剛完,劉季已經來到景舟、朱家二人身旁,“大哥,景公子,嘿嘿,酒菜已經備好,你倆還是別釣魚了。”
說完,他又朝一旁的竹籠望了望,大笑道:“我就說嘛,這還是用網方便,聽兄弟們說,你二人已經釣了好一會了,卻一條都沒釣上來。”
朱家搖搖頭:“唉,劉季老弟,你不懂,不過有句話卻是不錯,酒菜已經好,這魚也該是時候上鉤了。”
朱家小手一抖,魚線從水下彈起,一條大鰱魚躍出水面,落在竹籠之中。
一連數日,景舟和典慶待在神農堂。
這日,他和朱家依舊(et)立在湖邊釣魚,倒是劉季匆匆從外面跑了進來,大喊道:“大哥,你猜誰來了?”
“總不會是田蜜來了吧?”朱家手一抖,連帶著魚竿也歪了幾分。
神農堂和魁隗堂均位于大澤山東面,毗鄰而居,往日田蜜也沒少來他神農堂。
只是田蜜這女人,著實不是省油的燈,農家六堂,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拜到在她的美色之下。六堂之中,哪一個弟子不想著在田蜜傲人處揩油?私下里哪個又沒說過幾句有風流話?
見劉季沒回話,朱家又道:“難不成是田勐那家伙來尋晦氣了?”
神農堂與烈山堂素來不和,二堂的弟子往日也沒少爭斗,每次手底下人吃虧,田勐必定要來神農堂,瀉火一番。
劉季三步并兩步,來到朱家身旁,得意道:“不是,大哥這次你可是猜錯了,既不是田蜜,也不是田勐!”
景舟笑道:“這可有有意思了,總不會是農家之外的人吧。”
劉季笑的更得意了,“不是不是,你們再猜!”
劉季剛賣了一個關子,便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兒童般的嬉笑聲:“嘿嘿,這里的蝴蝶真好看,寶寶喜歡,姐姐你快看,他們在寶寶手里飛不出去。”
“哎呀,他們從寶寶手里飛出去了,哇哇哇…”
劉季受挫,嘆氣道:“算了,這下子不用猜了。二公子還真是…還真是叫人…”
劉季將身子轉過去,目光避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胖子,這委實是太丟人了!
若非他打不過田賜,定然要替田勐教訓一下,外人當面,說哭就哭,不成體統吶!
朱家笑道:“原來是阿言來了,這可真是稀客~”
雖說朱家和田勐不合,但是對田勐的女兒田言,倒是喜愛有加。
此女雖年幼,但素來明事理,在農家有著女管仲的美稱,即便是俠魁,有些時候拿不定注意,也會找田言相商。
過了一會兒,田言將天賜哄好,二人一前一后走了過來。
“見過朱家叔叔~”
田言躬身行了一禮,輕嗽兩聲,被青絲遮擋住的臉,隨之蒼白幾分。
“景公子,今日看來釣魚不成嘍~”朱家哈哈一笑,將魚竿收起。
“無妨,魚兒一直在湖里待著,又跑不掉,早一天釣,晚一天釣,總歸是要上鉤。”景舟亦是將魚竿收起,交給一旁的農家弟子,轉過身來。
“又不是外人,阿言何必多禮。”朱家手指一點,一股勁道從他指尖飛出,將田言扶起來。
“是他!”
田言剛起身,便瞧到了那張在羅網密室中,看到的那張畫像。
那張剛剛被列進羅網密卷,與天字級任務相關的畫像。
“此人怎么也來到了神農堂?”
“不過被羅網盯上,又有多久能活?”
田言雖是心緒起伏厲害,臉上卻無半分變化,“朱家叔叔,不知這位公子是?”
田賜不知何時已經從后面轉到了前面,湊到景舟身邊道:“喂,你是誰?寶寶以前怎么沒有見過你?你這衣服倒是挺好看的,從哪里買的?寶寶也想要。”
朱家咳嗽一聲,將天賜打斷:“阿賜不可無禮,這位公子是神農堂的貴客。”
當即朱家便將景舟的身份介紹出來,倒是沒有提景舟國師的身份,而是按照他之前想好的措辭,說景舟是桑海城中大名鼎鼎紫蘭軒的主人,和神農堂有生意往來的貴客。
“田言見過景公子~”
田言禮數周全,不禁叫朱家大為欣慰,他心里則是可惜,奈何此女命途多舛,如此通透的七竅玲瓏心,竟然長在一副病秧子的身軀上。
景舟笑著點點頭,“大小姐不必多禮,早就聽朱堂主夸過農家的女管仲,今日一見,大小姐氣度不凡,果真不同于常人。”
景舟朝著田言看去,只見她額首微低,雙手交叉貼在小腹前,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身上雖罩著一件寬大的衣袍,卻沒有半點兒農家弟子的江湖氣,反而骨子里透露著知書達理,大家閨秀的氣息。
只是此時臉略顯稚嫩,不似和蓋聶衛莊對站時那般成熟。
景舟又將目光落在田賜身上,笑道:“朱堂主,不知這位是?”
朱家道:“此乃烈山堂的二公子,田賜。”
朱家話剛說完,田賜人便又湊到景舟跟前,“意,寶寶怎么聽不見你的呼吸啊?你莫非也會功夫?只是你怎么身上沒有劍?你看寶寶便有兩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