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詩羽的橄欖枝
重新回到旅館。
詩羽站在房間外面的走廊，轉頭看向身旁之人。
“…好了，悠醬，謝謝你送我回來，辛苦了。”
“嗯…不用客氣，這是我該做的。”
…又是這種像盡義務一樣的說法啊。
詩羽略有寂寞地微笑出來，輕輕頷首，“…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拜拜，悠醬。”
“稍等一下，詩羽學姐。”
“還有什么事嗎？”
她不解地問道，隨即映入眼中的是少年欲言又止的臉。
“…不，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稍微猶豫過后，加藤悠介遲疑著伸出一只手放在她頭上，輕輕撫摸起她的頭發，臉上露出不太自然的青澀微笑。
“…悠醬？”
“…我就是想說，我們在外面待了蠻久的，你等下記得要去泡個熱水澡以防感冒…小詩。”
“——誒？？”
詩羽猛地一愣，“…你剛剛…叫我什么？”
像是不太習慣這種狎昵的稱呼，加藤悠介收回手，含糊不清地重復一下。
“…小詩。”
微弱的細小電流竄遍全身，詩羽的身體不由得一顫，一下子紅了臉。
她反復不斷地眨著眼睛，磕磕巴巴地問：
“咦？那…個…這個…咦咦？悠醬…你怎么突然…”
“哦哦，其實也沒什么，只是覺得我之前確實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感謝學姐你能包容我…我們偶爾也這樣叫叫看吧。”
加藤悠介有些赧然地解釋道。
“…悠醬～～”
詩羽眼睛一亮，輕輕扭轉身體面向他，眼巴巴地說：
“那、那個呢…我剛剛又想了一下，我果然還是不想這么早回房間，想要跟你再待久一點，不然我們去你那邊好了。”
“吉田先生也在的。”
“那么！其他地方也可以，我們再去外面待——阿嚏～～！”
詩羽說到一半，忽然打了個噴嚏。
加藤悠介露出傻眼的表情，忍俊不禁地說：
“好了好了，我們哪里也不去，學姐你快去洗澡吧，否則真的會感冒的。”
“嘁…明明氣氛正好呢。”
“別說傻話，身體第一，我先回去了，有什么問題就叫我。”
“…等等。”
眼見他轉身要走，詩羽急忙伸手揪住他的衣擺，“你就這么走了？”
“嗯？”
“臨·別·的·吻·呢～？”
詩羽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閉上雙眼抬起下巴，靜靜等待。
加藤悠介匆匆掃了眼走廊兩側，然后抬手撥開她的頭發，在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好了嗎？”
詩羽睜開眼睛，悶悶不樂道：“以敷衍的程度而言，悠醬你倒是取得了驚人的滿分呢…”
加藤悠介笑了笑，又一次摸摸她的頭，感覺比之前自然許多。
“對不起，我下一次會補給你的。我們晚點見，小詩。”
“…嗯，你路上小心。”
詩羽這一次沒有阻攔，就這么嗤嗤笑著目送他離開，然后才心滿意足地開門進入房間。
“我回來了～”
“咦，霞、霞之丘詩羽！？”
“你還是這么有精神呢，澤村。”
“你、你你你怎么回來了？悠介呢——？”
“該說這里也是我的房間，我不回這里要去哪里？至于悠醬…你操心我男朋友的事情做什么？”
“哈——？才沒有那種事，都是因為你總是性格惡劣地喜歡捉弄人，所以我有必要確認一下…你有沒有把悠介怎么樣？”
看著獨自坐在窗邊泡茶的英梨梨，詩羽微微勾起唇角，直接走到她對面坐下，然后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喂！那是我的紅茶，不準喝。”
“哦？但這家旅館可是我男朋友花錢包下的啊？我想我應該有權利享用才對～。”
“哈啊？你好好看清楚一點，普通旅館里哪可能有這么好的紅茶，這是我自己從家里帶來的啦。”
“這樣啊～難怪味道會這么香，好好喝。”
“厚臉皮！”
“只是一杯茶水而已，你這么介意的話我可以給你錢。”
“你這家伙…真的很沒禮貌，擅自就動別人的東西，為什么我非得要和你住在同一間房啊？”
“…哦？”
聽到這話的詩羽瞥了一眼對面，放下茶杯。
“這樣說來，我們算是彼此彼此吧？”
“誒？？”
“畢竟，你不是也對我男朋友做了那種事嗎？你這沒禮貌的偷腥貓。”
“嗚咕…！”
英梨梨的表情霎時僵在臉上，用手擋著嘴巴，結巴著不知該怎么反應。
“對了，房間里怎么就你一個人？難道是被那個女人排擠了嗎～？”
“…惠她哪有可能做那種事嘛，她只是先去洗澡了。話說回來，你和悠介他…后來怎么樣了？”
面對英梨梨的詢問，詩羽原本不想多說，卻在下一秒臨時改變了主意。
“我說，澤村。”她冷不丁地問：“你喜歡上悠醬他了對吧？”
慢一拍的——
“啊、啊啊！？你是笨蛋嗎！？我最討厭那種…其實也不是討厭他啦…才不是吧！為什么我非要回答你這個問題不可啊！”
詩羽一臉鄙夷地看著欲蓋彌彰的英梨梨，表示道：
“…你說這話之前能先照照鏡子嗎？那好歹也是我男朋友，能別在我面前擺出那種像教科書一樣的，傲嬌又發春的臉嗎？”
“那、那種事…還不都怪你講了奇怪的話——！”
“嗚哇，你這人真的好麻煩。”
“這話才輪不到你說！你知道自己剛進門時那種傻笑有多惡心嗎？真叫人受不了。”
“…那是因為悠醬他…算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詩羽搖了搖頭，按耐著內心的炫耀欲，就這么審視著對方，片刻后說道：“吶，澤村同學。”
“干、干嘛…？”
“你要到我這邊來嗎？”
“什么？”英梨梨不禁為之一愣，“到你那邊…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喜歡悠醬嗎？不然來跟我聯手吧，那樣我就同意你和悠醬的事情。”
“——誒？”
詩羽的“同意”讓英梨梨大腦一下子死機，眼神出現了短暫的失焦，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并惱羞成怒地大喝起來。
“開什么玩笑開什么玩笑開什么玩笑！你就這么喜歡捉弄我嗎？平時也就算了，為什么你偏偏要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面對英梨梨的爆發，詩羽卻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淡定自若地又給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啊啦，我可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哦？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只要你肯接受我的邀請，我保證今后不會再阻撓你接近悠醬。”
“…你說什么？”
“如果你對我不放心的話，我可以讓小佳乃來為我們做見證，那樣我就沒辦法反悔了。”
“咦，蓮見老師…？”
“要是你覺得還不夠…雖說我不太喜歡另一個人，但把新條同學一起叫來也行。”
“咦咦，新條同學？為什么？”
英梨梨下意識地問道，腦袋上冒出無數個問號。詩羽深深看了她一眼，了然地點頭。
“這么說來也是，你還不知道她們的事情呢…”
“她…們…？”
“呵，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的天真和無憂無慮，假如我也能活得像你一樣的話，或許也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霞之丘…詩羽…？”
“總之，我就跳過過程直接說結果了。”
詩羽啜飲一口紅茶，慢條斯理地說：
“…也許你一直以為悠醬的交往對象只有我一個，但那其實是非常錯誤的想法。盡管我是悠醬的正宮沒錯，不過他還有其他女人。”
“什么！？”
英梨梨情不自禁地從座位上跳起來，椅子發出沉悶的拖動聲。詩羽對此置若罔聞。
“然后，小佳乃是悠醬的小妾，新條同學是侍妾，那個紅坂朱音大概是情人。”
“——你說紅坂朱音！？”
“上面這幾個是我目前能確定的，此外就是你和加藤同學。”
“——連惠也！？”
詩羽的話說到一半，英梨梨便不由自主地打斷了她。
“騙人！這怎么可能，惠她怎么會…真的假的？她完全沒有講過這些，這太扯了！”
看著英梨梨驚愕萬分的表情，詩羽臉上露出自虐般的苦笑，不自覺握緊茶杯把手。
“…雖然我是個性格糟糕乖戾，喜歡以別人取樂的女人不假…但如果可以的話，我比誰都希望這件事沒有發生，然而這就是現實。”
“——嗚！”
英梨梨的身體一震，整個人呆立在原地，被這冷酷無情的事實搞得思緒停擺，大腦一片空白。
“……怎么會？”
她喃喃著跌坐在椅子上，小臉上滿是難以置信，“惠她…那個惠…我根本，不理解你到底在說什么。”
“——蠢貨。”
見她直到現在仍不愿相信，詩羽的眉宇間染上一絲煩躁，陰沉著臉色說：
“先不說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你自己也在悠醬身邊待那么久了，難道就一點跡象都沒察覺到嗎？”
“因為，惠、惠她…和我們兩個不一樣。是個既普通又可愛的，沒有缺點的女孩子…她肯耐心傾聽別人的煩惱，對遇到困難的人也會溫柔地伸出援手…”
“所以呢？”
“所以、所以惠她…怎么可能會選擇像我們這樣的御宅族，她喜歡的應該是那種更普通的男孩子才對…”
詩羽冷笑一聲，就這么一言不發地盯著她，而英梨梨也被那嘲弄的眼神給刺痛，逐漸沒了聲音。
短暫的沉默過后，前者說了起來。
“…說真的，澤村你還是早點認清現實吧，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你到底想持續到什么時候？”
后者發出“嗚——”的一聲，低垂下腦袋，用力抓住衣擺。
“為什么…你能說出這種話啊…”
“因為…有的人明明坐擁一切卻不滿足，而我又拼不過她呢…”
詩羽如此喃喃道，臉上泛起苦澀又不甘的神情，目光仿佛穿透墻壁遙望著遠方，漂亮的眼瞳有些黯淡。
“坦白說，我對澤村你的心情一點也不感興趣，即使你會因此退出也無所謂，但如果你要留下…我需要知道你的立場。”
“我的…立場…”
“我和小佳乃這邊，或是加藤同學那邊，澤村你要選哪一邊？這是我必須要確認的事情。”
詩羽說著，眼神又恢復了平時的強勢。
“出于好心我先提醒你一下，那個被你視為閨蜜的「普通女孩子」，骨子里或許是一個比你我更加麻煩的存在。”
“我能接受你，不代表她也能接受你。假如你在知曉一切以后還不打算放棄悠醬，我這邊是你唯一的出路，你沒有第二種選擇的。”
“而作為同意你加入我這邊的代價，你今后必須要跟我一起對付加藤同學，你愿意接受這份盟約嗎？”
“盟約…”
英梨梨喃喃著，拼命地左右晃動起自己的腦袋。
“我不知道！你突然之間講了這么一大堆有的沒的，我的大腦根本一片混亂，叫人家怎么接受啊…！”
面對英梨梨一如既往的膽小怯懦，詩羽緩緩點頭。
“我明白了，那你就繼續猶豫吧，我的這份承諾隨時有效，你什么時候想好就什么時候來找我吧…不過——”
她的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極其嚴肅。
“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你所猶豫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讓悠醬的心往加藤同學身上靠近一點。到了最后，你就只能淪為敗犬了。”
英梨梨赫然一驚，下意識地張開嘴想要說什么，結果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詩羽對此也不做表示，只是給了她一個「言盡于此好自為之」的眼神，扶著座椅的扶手站了起來。
“好了，事情就談到這里吧，悠醬叮囑我回來后要去泡個澡，我就先去了。謝謝你的紅茶，澤村同學。”
她一邊這么說著，一邊走到角落那邊換上浴衣，然后便施施然往外面走去。
咔嗒、啪當——
房門開啟又關閉。
英梨梨無力地仰躺在座椅上，雙手捂著臉，良久后發出一句哀怨的牢騷。
“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嘛…！”
聲音在房間里面空洞地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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