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決裂
面對詩羽拋來的詢問，大家彼此對視著，然后各自發表起自己的想法。
惠：“哎～～～？就算霞之丘學姐你這么問…普通來說，一旦和某一方開始交往以后，就應該要一心一意地對待彼此，花心是不行的吧？”
蓮見佳乃子：“嗯…我能理解加藤同學你的心情，正常來說也應該是這樣。不過，偶爾也會有喜歡上同一個人的狀況吧？”
“咦，蓮見老師…？”
“怎么了嗎？加藤同學。”
“…不，沒事，我只是有點意外你會這么說。”
“啊哈哈，我說了什么奇怪的話嗎？”蓮見佳乃子語氣自然地問著，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
惠先是點點頭，既而又搖搖頭。
“那個…就像蓮見老師說的一樣，雖然我不否認會有那種事情，但那是在開始交往前就必須要處理好的吧？”
“所以你想說，如果喜歡的人選擇了別人，就必須要放棄自己的心意嗎？”
“唔～～這種講法或許有點絕對，不過這是常識吧？”
“那么，如果有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棄的理由，加藤同學你覺得該怎么辦？”
“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棄…”
“沒錯～”
蓮見佳乃子微微笑著，用閑聊的語氣說：
“我在某本書上看過一句話，「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當我們遇到絕對無法退讓的事物時，是做不到輕易放手的吧？”
聞言，惠不由沉默了一會兒，“那個…抱歉，我不是很懂蓮見老師的意思。”
“這不是那么復雜的事情…”
蓮見佳乃子臉上的笑容不減，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詩羽，然后說：
“我這樣說沒有別的意思，但到了我這個年紀已經不會再去勉強自己取悅別人，只想要跟覺得舒服的人在一起。在這種意義上，我覺得如果大家都能開心的話也不錯。”
她的語氣溫和而體貼，叫人不自覺有種親近感。
然而，主人此時的心情卻十分復雜。
作為曾經的老師，現在卻在給自己帶過的學生傳遞一些自私的想法…
這讓蓮見佳乃子感到非常慚愧，覺得自己的做法有點卑鄙，內心自責不已。
但是——
她又無法就這樣看著心愛的人陷入煩惱，卻什么都不做。
不管是接納了自己的詩羽也好，還是英梨梨和惠也好——她不忍心看到任何一個人受傷。
所以，如果是為了讓大家的關系能夠永遠維持下去，她情愿做個壞人。
或許是聽出她話語中的某些潛臺詞，惠的表情有了些微的變化，并不自覺掃了一眼周圍。
加藤悠介正低頭凝視著桌面，像在思考某種人生哲理。
詩羽一臉冷淡地雙手抱胸，不置一詞。
英梨梨像是沒搞清楚狀況，左顧右盼的樣子充滿迷惘。
至于安藝倫也…不提也罷。
惠輕輕抿了下嘴唇，而后直視向曾經的老師。
“…那個。”
她緩緩開口道：“不好意思，蓮見老師。你剛剛說的話對我有點復雜，我果然還是沒法理解…抱歉。”
盡管知道這樣會讓自己站到大家的對立面，她還是側面透露了自己并不打算妥協的想法。
旁邊的詩羽瞥了她一眼，冷笑一聲。
蓮見佳乃子則是溫柔地垂下眼角，輕聲道：“沒關系的，加藤同學。我剛剛就是隨便說說而已，你不用太過在意。”
“——我說，大家。”
安藝倫也搔抓著頭發，狐疑道：“你們現在是在討論游戲嗎？還是在說別的一些什么…？”
雖然聽不出一些弦外之音，但他還是能感知到此時的氣氛有了某種變化。
英梨梨同樣也有這樣的感覺。
她反復看著蓮見佳乃子與惠的臉，隱隱覺得她們似乎在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自己卻因為太過遲鈍而始終不得要領。
這讓她不禁感到十分焦躁。
為了不讓這種討厭的情況持續下去，她不耐煩地說了起來。
“關于倫也剛剛說的后宮結局問題，所謂御宅族就是這種有著惡心幻想的存在啦！
不過，他在這方面的直覺一向很準，如果能讓我們的游戲大賣的話，我覺得也不是不能考慮下他的建議。”
“英梨梨…你這家伙…”
聽到這話的安藝倫也露出激動的表情，忍不住想要表達自己的感激，卻被詩羽不客氣地打斷。
“那么現在就是加藤同學一人反對，三人同意了呢。于是呢，悠醬你打算怎么做？”
她將目光投向主位上的少年，詢問道：“是要同意倫理同學的妄想增加后宮路線，還是維持原樣？”
“唰”地一下子，所有的視線就聚焦在了一個人身上。
加藤悠介沉吟著思考片刻，而后緩緩搖了搖頭。
“不，《Clannad》就維持現在這樣就好，我不打算增加任何路線。”
最終，他還是否決了后宮路線。
倒不是針對誰，而是《Clannad》在前世的反響已經很好了，并不需要再畫蛇添足地增加什么改變。
盡管安藝倫也說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或許的確會有一部分玩家喜歡那種后宮結局…但這款游戲本身就不是一部媚宅的作品！
出于這樣的考慮，他才會果斷拒絕。
然而安藝倫也卻無法理解這樣的想法。
不僅不能理解，他甚至覺得自己受到了針對，忍不住情緒激動地質問起來。
“慢著啊，加藤！你為什么要這么獨斷專行？這明明就是很好的建議吧？而且大家都同意了！你怎么可以這么隨隨便便地拒絕？”
強硬的語氣令加藤悠介不禁皺了下眉，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
“你想多了，我是經過考慮后才做出的決定。何況現在的大綱已經很緊湊了，沒有加寫更多內容的余地。”
“——那你就重新構思一遍啊！”
安藝倫也不由分說地表示道：“不管要新增前半的描寫，還是中間的劇情，又或后半的劇情線…從現在開始動工，也還來得及吧？”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加藤悠介緊鎖著眉頭，沉聲道：“從現在開始重新動工，你明白那是多大的工作量嗎？”
“要說的話，精益求精才是一名創作者該有的精神吧！只要能讓游戲變得更有趣，作品變得更好，無論再怎么困難也要上！這才是值得尊敬的制作人——！”
“按照你的說法，只為了增加一條前景不明的分支劇情，就要推遲甚至延期整部作品么？”
“為了能滿足更多玩家的期待，我認為這是必要的犧牲！更何況，加一條劇情又沒那么復雜，只要剔除和割舍掉一些雜質就好了吧？”
“剔除掉一些雜質…？”
聽到這話的加藤悠介差點被氣笑了。
“那你告訴我，現在的大綱里面究竟有什么地方是你眼中的雜質？”
安藝倫也被問得一滯，反射性地思考起來。
春原陽平、古河夫婦、岡崎直幸…
各種主角和配角在腦袋里面過了一圈，他卻愣是沒找到一個能被冠以「雜質」這一名頭的角色。
幾乎每一個角色的存在都有著各自的意義，讓整部作品變得更加完整。
話雖如此…
他用力咂了下嘴，依然不肯讓步。
“加藤你用不著拿這些借口來敷衍我，我知道你腦子里在想什么！”
“我敷衍你…？”
“啊啊，沒錯——！”
無視于加藤悠介詫異的眼神，安藝倫也兀自往下說。
“是說剛才大家的反應你也看到了！
明明小佳乃、英梨梨、詩羽學姐她們都認同了我的想法，你卻偏偏不肯接受！
說白了，你就是看我不爽才會針對我吧？你不覺得自己太小肚雞腸了嗎？”
隨著此言一出，房間里剎時變得一片死寂。
突然爆發的沖突讓每個人都有些猝不及防，皆是一臉愕然地望著他。
緊接著，蓮見佳乃子率先反應了過來。
“那個，我說安藝同學…！”
她急忙站起來安慰道：“你先別著急，加藤君他絕對沒有在針對你的意思，你還是冷靜一點…”
“——我怎么可能冷靜地下來嘛！”
安藝倫也近乎大吼地反駁道，對蓮見佳乃子的勸說不管不顧。
“該說這明明是我們大家一起做的游戲，加藤他現在卻連別人的意見都不聽！是打算做那種獨裁者或者暴君嗎——！”
憤怒的咆哮聲在室內回蕩，就連空氣都在微微震動。
一點一點的，加藤悠介收斂起臉上的表情。
他看著怒瞪著自己的安藝倫也，神情十分平靜。
“抱歉，安藝，唯獨推倒重來這件事我無法同意。
對我來說，能做出優秀的作品固然重要，但確保工作室盈利才是最優先的事情。”
安藝倫也一瞬間張大眼睛，臉上流露出露骨的厭惡，口不擇言地譏諷道：
“居然說出這種話…明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現在根本就是鉆進錢眼里面了，你已經徹底墮落了，加藤！”
——砰！
伴隨著一道錘擊桌面的悶響，壓抑不住憤怒的咆哮響了起來。
“我說！你差不多該適可而止了吧？安藝倫理同學。”
安藝倫也下意識地轉過臉，并與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對上眼神。
“告訴我，安藝倫理同學。”
詩羽一字一句地問道：“悠醬他的一再忍讓，變成你敢在這里大放厥詞的勇氣了嗎？”
“什…？”
“如果是那種人員架構松散，制作制度隨性的同人作品也就罷了，但悠醬他現在做的可是商業化的Galgame，并為此投入了大量的心血，難道你不知道嗎！”
面對一臉驚愕的安藝倫也，詩羽的眼神鋒利如薄冰。
“其實這件事我早就想說了，你以為悠醬他開這個工作室是鬧著玩的嗎？只憑你一廂情愿的想法就要讓他賭上工作室的未來，你怎么好意思說得出口？”
“詩羽…學姐…”
安藝倫也喃喃著，咬著牙說道：“我只是想把游戲做得更好，沒有其他意思！”
“于是呢？你所謂的做得更好，就是要悠醬把一切都推倒重來嗎？如果你是抱著那種像過家家一樣的半吊子心理，不如趁早退出！”
“怎么這樣？學姐這么說也太過分了吧！”
“我真的難以理解，你在那邊口口聲聲說悠醬他針對你，就不覺得自我意識過剩嗎？說實話，你有那種資格嗎？”
“…但、但是，剛剛的情況大家也都看到了，明明多數人都同意我的觀點，加藤他卻那么輕易地否決…”
“就算那樣又如何？悠醬他創辦了這間工作室，想要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反倒是你，最近一直都在有意無意地針對悠醬，到底是什么意思——？”
詩羽瞪著安藝倫也，心中的狠勁化成聲音。
“看著自己喜歡的女生喜歡上比你優秀的人，刺激到你那渺小的自尊心了嗎？”
“你說什么——！”
安藝倫也的瞳孔一縮，猛然拍桌而起。
“怎么，難道我說錯了嗎？”
詩羽厲聲喝問著。
“整個工作室里最沒用的人就是你了，真虧你能一直厚著臉皮假裝看不見。就算再怎么厚顏無恥，也該有個限度吧！”
安藝倫也漲紅著臉，一股怒氣直沖腦門，胸口劇烈起伏著，整個人猶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道。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
加藤悠介把手輕輕搭在詩羽的肩上，表現出自己最大的謝意與安撫，然后面無表情地望向安藝倫也。
“不好意思，安藝，我的意思還是一樣，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就請自便吧。”
安藝倫也的身體震了下，嘴角扭曲著卻啞口無言。
在屋內環顧一圈。
拋開加藤悠介和詩羽暫且不說。
蓮見佳乃子、英梨梨、惠…三人都是欲言又止地望著他，臉上帶著同樣的困擾與擔憂，卻沒有一個人肯站在他這邊…
一股興味索然的心情忽然涌上心頭。
就這么沉默了一會兒以后，他猛然握緊雙拳。
“…就這種聽不進去其他聲音的地方，我也沒興趣再待下去，之后隨你們怎么做吧——！！”
安藝倫也臉色鐵青地甩下這句話，然后用力踏著腳步，毅然決然地沖出了會議室。
咚、咚、咚、咚——
沉悶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不多時…
——砰！
重重的摔門聲在工作室響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