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的早上。
連續下了一整月雪的北海道難得迎來放晴。
全身鏡前,沙優仔細觀察著那個只穿著內衣的自己,就像在看著別人。
柔順的茶色長發,細潤若脂的肌膚,女性柔軟的大腿與臀部,玲瓏有致的腰身,連自己也覺得好看的飽滿胸型。
清新的陽光從窗簾間涌進屋內,將帶有透明感的靛藍色內衣襯出一抹嬌艷。
“…假如是這樣子的我,那個人會覺得心動嗎?”
她喃喃自語著。
正如這淡淡的陽光,朦朧的記憶上仿佛飄散著一層靜謐。
盡管沒有去刻意在意過某些事情,不過對于自己的外在條件,沙優自認為長得還算頗為可愛。
不論是在校內還是校外,都常常會有異性跑來向她搭訕。這并非自戀自夸,而是客觀角度下的就事論事。
對于戀愛這種事。
她曾一度認為那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雖不說對此心存抵觸,但也沒有太大的興趣。
可現在,她卻第一次產生了希望自己能更有魅力的念頭。
少女輕輕倚著后邊的梳妝臺,雙手支在桌子邊緣。兩條纖秾合度的大腿并攏著,雪白的小腿前后交錯,秀美的腳趾如玉石般光滑,充滿朝氣。
她凝視著鏡子里的自己,而后如同揮舞魔杖般做了一個動作。
“悠介…愛上我,癡情咒。”
被護唇膏潤澤的雙唇吟詠著。
接著,她又有些難為情地笑了。
換上前一天晚上準備好的衣服時,她不禁思考起來。
人與人之間的聯系,不像電影一樣有著安排妥當的「伏筆」或「契機」。
王子與公主雙方根本沒有明確的理由,就只是自然地互相吸引并銜接起來罷了。
而她實在無法成為讓王子一見鐘情的公主…
就在這時,從外面傳來的叫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沙優~~~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該出發去神社了哦!”
她打開窗戶,沖著停在門口的車輛朗聲回應道:“知道了,我馬上就來,哥哥,媽媽。”
重新關上窗戶,沙優便準備下樓。
臨要走出房間前,她又猛然停住腳步并折回梳妝臺前,從上面拿起那個差點忘記的朱砂瓶項鏈。
將其好好戴在脖子上面以后,少女才安下心來地往外面走去。
她的確無法成為公主,不過…
只要能成為一個追尋自己幸福的普通女孩,便已足夠。
坐上車子的時候,媽媽和哥哥已經等在這里。
“對不起,我來晚了。”
當沙優這么一說,副駕駛上的荻原太太便轉頭望來。
“怎么不戴圍巾?就算是今天雪停了也要注意防寒,小心感冒。”
“嗯,我知道的,媽媽,等下車之前我會戴上的。”
駕駛位上的荻原一颯笑望著她們倆,提醒道:“記得把安全帶系好,我準備開車了喔。”
母女二人點點頭,依言照做地扣好安全帶,回了一聲好。
荻原一颯先是把暖風調大了一些,而后才踩下油門開車。
車子從住宅區開出來,平穩行駛在冰雪未消的道路上。
不經意仰望的天空十分蔚藍。
如鯨群般的厚重云朵漂浮在萬里碧空之中,天氣好到叫人難以想象這里昨天還在下著大雪。
空調里送來溫暖宜人的風,吹在臉上十分舒服。
“好美…”
沙優靜靜眺望著天空,情不自禁地發出呢喃,同時也忍不住地想——
那個人此時是否也在望著天空呢?
他的身邊有人提醒他戴圍巾嗎?
她和他,還有機會能再一次站在同一片青空下,手牽著手嗎…?
想著想著,憂愁便漸漸涌上心頭,讓心情變得沉甸甸的。
如同要將那些雜念從腦袋里面驅逐出去,她趕緊甩了甩頭,而后拿出手機對準窗外。
咔嚓——
盡管沒什么意義,她還是動手拍下了這一刻的天空,期盼著有一天能與那個人一起分享。
‘真可笑…’
沙優在內心暗自低吟。
明明以前還對戀愛這種事漠不關心的她,現在卻是這個樣子。
然而,她的確遇上了。
那個她想獻上一切的男生。
那段她想賭上一切實現的戀情。
默默想著這些時,前排的哥哥突然開了口。
“說起來,也快到沙優的考試時間了吧?”
“…誒?”
沙優聞言先是一愣,接著才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啊,是這樣的…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這件事,我記得今年的考試好像是在…1月19日和20日兩天吧?”
“嗯…全國統一考試的話的確是在那個時候,大學的專門考試是在下月。”
“這樣啊~!”
荻原一颯直視著前方,語氣爽朗地問道:“怎么樣?沙優對考試有信心嗎?”
“…對不起,我沒有想那么多,美咲老師叫我穩定發揮就好。”
沙優平平靜靜地回道,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流露出異常。
“原來如此,也就是所謂的盡人事聽天命嗎?”
荻原一颯笑著點頭,“那么等下我們就好好向神明祈求,保佑沙優一定能順利上榜吧!”
他的話才一說完,隔壁的荻原太太就不悅地蹙起眉頭。
“為什么要把你妹妹講得那么不堪?”
“呃——?”
“就算是不依靠神明,沙優平時的成績也足夠考上那些好大學了,這些事情一颯你不知道嗎?”
聽到這話的荻原一颯錯愕地眨眨眼,哭笑不得道:
“母親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當然知道沙優的成績很好,我那么說只是怕她到時會緊張,沒有其他的意思…”
“就算是那樣也該注意一下。”
荻原太太對此不依不饒,“你作為一家企業的管理人,應該知曉要注意自己的言辭的道理吧?”
荻原一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十分光棍地承認錯誤,“您說的對,是我考慮不周,沙優她并不需要我做那種多余的事…”
“——什么叫多余的事情?”
“啊??”
荻原太太的眉頭皺得更深。
“沙優她馬上就要參加大考了,我們一家當然要誠心去神社參拜,祈求神明保佑她一切順利,別拿這么重要的事情來開玩笑!”
荻原一颯瞬間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是好。
這好話和壞話全叫一個人說了,還叫他怎么說。
十分明智的,他覺得自己還是當個啞巴比較好。
“總之——”
荻原太太鄭重其事地叮嚀道:“我們今天都要幫沙優祈福,包括沙優你自己也是一樣,明白了嗎?”
““明白。””
兄妹兩人齊聲答應。
“還有就是一颯。”
荻原太太不厭其煩地繼續說:
“在沙優大考的事情上我們幫不到她,不過其他方面還要多辛苦你一點。
她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到時的學費和生活費都要提前準備好,別出問題。”
“這個您就放心吧,我會準備好的。”
“別光嘴上說,還是先把這件事情落實下來比較好。”
荻原太太的語氣變得有些焦躁。
“畢竟沙優她從小就沒出過什么遠門,現在卻馬上就要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
萬一遇到什么危險的話,我們都沒有人能立馬趕到她身邊…那樣的話,那樣的話…”
說著說著,她的情緒就忍不住微微激動了起來。
荻原一颯見狀趕忙安慰道:
“好了好了,母親,您先冷靜一點。
您說的這些問題我都會安排好的,再說離大學正式開學還有三個月呢,到時我也會陪沙優一起去報道的,您盡管放心就是!”
他的語氣里充滿無奈,心情卻慰懷不已。
曾幾何時,那個總是苛責對待沙優的母親已然消失于遙遠的記憶中,眼前留下的只是一個單純關心女兒安危的普通婦人而已。
偷偷瞥了一眼后視鏡。
坐在后排的少女正呆呆望著他們,眼眶微微泛紅卻沉默不語。
荻原一颯先是一愣,旋即也露出了理解的微笑。
‘想必沙優也有相同的感觸吧。’
他下意識地如此認定,而后故意用輕松一點的口吻緩和氣氛。
“說起來啊,沙優。”
他問:“我記得以前不是給你開過一個自己的銀行賬戶嗎,那個存折你現在還有留著嗎?”
用比平常慢一點的反應,少女回答了他。
“……嗯,應該在的,不過我沒有用過那個東西,需要找找看。”
“啊哈哈,畢竟你一直都生活在家里嘛,自然也不會用到那個。”
荻原一颯笑著說:
“就當是為之后提前做準備,你有空的時候把那個找出來吧,到時我直接把去東京要用的錢轉到你的賬戶里面去。”
“轉到我的賬戶里面…這樣好嗎?”
“我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畢竟你也是一個大人了,可以學著自己規劃自己的生活了,再說母親剛剛的話你也聽到了吧?”
“——一颯他說的沒錯。”
荻原太太側過身,接著他的話往下說。
“總之你去了東京那邊別虧待自己,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遇到困難時要及時聯絡我們,假如受了委屈就回家里來,這里永遠都是你的退路。”
“媽媽…哥哥…”
沙優望著前排的兩名家人,嘴唇囁嚅著發出低喃,最后又低下頭悶聲回了一個嗯字。
面對兩人不加掩飾的關愛,她的內心在微微發燙的同時,一股惶恐的情緒也隨之而來。
她真的有資格置身在如此幸福的環境中嗎?
倘若沒有那個人的話,現在的她會是怎樣呢?
她的家庭還能像現在這樣,一家人和和睦睦嗎?
這么一想的當下,她便好似覺得心臟被緊緊揪住一樣。
接著,眼睛深處開始逐漸發燙,淚水也有漸欲奪眶而出的趨勢,卻又被她強行忍住。
少年的臉龐在她腦中若隱若現。
和對方所承受的那些痛苦比起來,這點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沙優深深吸了口氣并吐出來,而后用雙手拍打臉頰,讓自己打起精神。
更何況——
‘…這可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她這樣告訴自己,神情漸漸變得凜然。
一股龐大的情感在心中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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