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錙銖必較

　　另一邊。

　　放學后的加藤悠介跟隨蓮見佳乃子一起，來到了東伏見的保谷這里。

　　至于他們之所以要來這邊的原因，則是為了看房，也就是工作室的新址。

　　由于這里地處位置偏僻，不同于市中心那般高樓林立，而是坐落著許多鱗次櫛比的一戶建，是以有著十分濃厚的居住氣息。

　　便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兩人順利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那是一棟有著兩層樓高的亮灰色小樓。

　　和大多數的一戶建一樣，小樓前帶有一小塊院子和停車位，空間大小大約在一輛半的車子左右。

　　房子的外觀整體還算美觀大方，也沒有老房子的那種脫漆現象，光這一點就比某人的那套老公寓要好上不少。

　　而且周圍的環境也十分安靜，不管是拿來辦公還是居住都不顯得突兀。

　　就第一眼來說，這房子給人的感官還算不錯。

　　加藤悠介察看了一下左右兩戶，發現每家房屋之間的距離也較為寬松，至少沒有那種打開窗戶就能摸到隔壁家的情況。

　　對于人口密度高居不下的東京而言，能有這樣的安全距離已是極好了。

　　他不吝滿意地點點頭，將目光轉向了身旁的女子，說道：“嗯…這房子外面看著蠻好的，它的面積有多大？”

　　“按照你的要求，我盡量找了空間大一些的，這套房子的實用面積差不多在145平米左右～”

　　蓮見佳乃子笑著從背包里取出一串鑰匙，問道：“總之手續什么的都已經辦好了，要進去里面看看嗎？”

　　“好。”

　　加藤悠介自無不可地應聲道，當下就跟著對方一起走上小臺階，然后開門走了進去。

　　與所有房子一樣，首先出現在眼前的是供人換鞋的玄關空間，這里沒什么好說的。

　　在蓮見佳乃子有些雀躍的引領下，換好鞋子的兩人開始在房屋內部參觀起來。

　　最先來到的是緊鄰玄關的客廳，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通透寬敞的長方形空間。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清潔劑的味道，同時可以聽到新風系統微弱的運作聲。

　　也不知原主人本來打算用這里干什么，天花板上安的是那種帶有滑軌的吊燈。

　　這樣的軌道一共有三條，可以自由按照自身需求來補充和增減燈具，十分方便。

　　接近棕紅色的木質地板顯得很有質感，并在暖黃色燈光的照射下微微反射著光澤，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刺眼，反而有種格調。

　　就像一間客人不多，但待起來又很舒適愜意的咖啡店，使人心情愉悅。

　　觀察了一下客廳的格局以后，加藤悠介很快就決定了它的用途。

　　“這邊到時就用作美術部門的辦公區吧，滑軌上面的燈可以再加幾個，到時可以根據個人喜好調節。”

　　“美術部門…是澤村同學使用嗎？”蓮見佳乃子問道。

　　“我應該也會在這里工作。考慮到工作量，除了英梨梨以外，至少還得再招募一到兩名畫師才行。”

　　“這樣的話就必須要準備合適的桌椅了呢，美術部門一共是四個人嗎？”

　　“嗯，我以前有在網上看到過適合這里用的桌椅，我之后發給你。

　　除了辦公桌椅以外，數位屏、顯示器、臺式電腦和平板電腦這些電子設備，也按照人數來買吧。

　　另外還有多功能打印機也要，到時麻煩你了。”

　　“遵命～總之我已經全部記下來了，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

　　加藤悠介笑著搖搖頭，蓮見佳乃子便拉著他來到下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怎么樣？”

　　“嗯…這里的采光不好，不過還算寬敞，布置成會議室吧，再加上投影儀和音響，方便做演示。”

　　“好，那么隔壁小一點的空房間你想做什么？”

　　“那邊采光比較充足，當作程序部門的辦公室吧，里面配兩套辦公桌椅和臺式電腦。”

　　“嗯～那剩下的廚房和儲物室呢？”

　　“廚房我沒什么想法。儲物室就當作資料室，因為到時會有很多文件資料，可以配幾組儲物架。”

　　“知道了，接下來就去看看二樓吧？”

　　“好。”

　　從玄關那邊的樓梯走上二樓。

　　除了衛生間以外，這層一共有三個房間。

　　等到把每個房間都看過一遍以后，加藤悠介便一邊思索著一邊做起安排。

　　“把大一點的那個房間當成公共休息室，剩下兩個房間你和詩羽學姐一人一間辦公室，這樣可以嗎？”

　　“唔…這樣好嗎？”

　　蓮見佳乃子有些遲疑地問：“我覺得不然我還是在家辦公吧，我的那間辦公室你可以自己用，等有什么事你再叫我過來就好了…”

　　聽到這話的加藤悠介疑惑地皺起眉，目光在她臉上端詳了片刻，而后若有所思地問道：

　　“小佳乃你，是不是不想和大家碰面…？”

　　“…我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蓮見佳乃子說著別開視線，不肯直視他的臉。

　　然而加藤悠介卻還是成功捕捉到了，那一抹從她眼中閃過的忐忑。

　　于是他稍微放輕聲音，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小佳乃不在的話我才會麻煩，所以你得留下。畢竟我需要你在這里坐鎮才行，代理社長。”

　　“唔，我可以在你有需要時再過來的…”

　　“有需要再過來…你在說什么啊？小佳乃又不是我的金絲雀，你不相信我嗎？”

　　“和那個沒關系啦、只是…”

　　蓮見佳乃子的眼神四下游移了一會兒，最后低頭望向自己的腳尖，支支吾吾地說：

　　“…誰叫我畢竟是偷吃的那個人，如果大家不見面還可以相安無事，可一旦見面的話…”

　　雖然后面的話沒有說完，不過加藤悠介已然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意思，進而將她輕輕拉進懷里，并在她耳邊溫聲說道：

　　“小佳乃你不用擔心這些問題…”

　　“…唔…”

　　蓮見佳乃子舒服地瞇起眼睛，將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面，享受著他這樣緊擁著自己的時刻，繼而呢喃著說：

　　“其實沒關系的，只要是你的話…我做一只金絲雀也沒關系…”

　　說著便摟住他的脖子，并有些貪婪地嗅起他的氣息。

　　“…你聞起來好香啊，是換了洗發水的牌子嗎？”

　　“嗯，換了無印的洗發水，是惠送給我的。”

　　“喔…”

　　無視于耳邊那帶著一點點吃味的回應，加藤悠介認真問道：“老實告訴我，你是在擔心詩羽學姐的反應嗎？”

　　“嗯——這個嘛…該說是擔心還是尷尬呢…嗯，可能兩者都有一點吧。”

　　蓮見佳乃子邊說邊依賴地把全身的重量壓在他身上，隨后略帶苦惱地重重嘆了一大口氣。

　　“…好啦，我承認我就是有點膽小。而且不僅是霞之丘同學，包括澤村同學和加藤惠同學也是。

　　明明我昨天還是受她們愛戴的老師，結果今天就變成沒禮貌的小偷，真不知道她們會怎么看我…”

　　“等到手續辦完之后，你就不再是老師了。”

　　“話是這么說，可有些東西又不是那么輕易就能變的…”

　　隨著緩緩下降的心情和語調，蓮見佳乃子整個人也在故意慢慢往下滑，像是要掛在他身上。

　　在衣物微弱的摩擦聲中，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女子特有的柔軟與香氣。

　　為了不讓她掉下去，加藤悠介干脆屈膝下蹲，并用雙臂托起她的大腿，將她用力往上抬。

　　即使對方「呀！」地叫著，他也置若罔聞，直到將其抱到比自己高出一頭有余方才停止。

　　“加、加藤同學…！”

　　蓮見佳乃子緊張兮兮地撐著他的肩膀，一臉不知所措，“你做什么？快點放我下來…”

　　“你看，你又來了。”

　　“什么…？”

　　“「你」、「加藤君」、「加藤同學」…明明有很多稱呼，可你最喜歡用的卻是最后一個。”

　　加藤悠介似笑非笑地仰頭望向她：“而且小佳乃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小偷，結果每次又那么貪吃，不是很矛盾嗎？”

　　“什…么嘛——我才沒有、那么貪吃呀…”

　　“嗯，你現在的表情根本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所以你果然很樂在其中吧？老師。”

　　蓮見佳乃子的身體不由得一僵，修長的眼睫毛輕輕顫動著，只覺得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因為掩飾不住害臊，她猛地把頭別到一邊，最后又不甘示弱地瞪了回來。

　　“我沒有很貪吃，也沒有樂在其中。”她刻意板起臉，裝腔作勢地說道。

　　半晌，又聲音飄忽地補了那么一句。

　　“最多…我只是喜歡你，而你恰好又是…而已。”

　　加藤悠介不禁莞爾一笑，嘴角不自覺放松下來，只覺得這人的小別扭就像個青春期的少女一樣，實在惹人憐愛。

　　他情不自禁地把對方抱得更緊了一點，緩緩說道：“下面的話好好聽我說，小佳乃。”

　　“咦…你要說什么…？”

　　“關于我身邊的事，我不會對你講「沒事的」這種膚淺的臺詞，但我還是要說…

　　我會努力做好該做的事情，盡量不讓你們受到什么委屈，所以安心留下來吧。好嗎？”

　　他目光筆直地看過來，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個小小的她，不含一絲多余的雜質，溫柔與堅定洞穿著她所有的不安與委屈。

　　蓮見佳乃子微微愣了下，眼眸亮晶晶閃爍著，身體不自覺軟了下來，最后略有靦腆地垂下眼簾。

　　“…比起那個，你還沒說過感想，你對我找的這棟房子還滿意嗎？合你心意嗎？”

　　聽聞她的話，加藤悠介也不由愣了愣，隨后心念一動，打趣說：

　　“雖然不像小佳乃這么合我心意，但我覺得這是很好的地方，你做得很好。”

　　“…那么，你打算給我什么獎勵？”女子像一只撒嬌的小貓一般，微微瞇起眼睛。

　　“這個么…不如你先說說看，你想要什么？”

　　“嗯——就像你剛剛說的那樣…”

　　蓮見佳乃子眼眸水波瀲滟，紅唇似桃，聲音里蘊藏著幾分調皮與期待，“偶爾，我或許是有一點點貪吃～”

　　加藤悠介挑了下眉，然后理解地點了下頭，說：“明白了，那么只要喂飽你就行了吧？”

　　面對這一詢問，女子不無羞澀地笑了，并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肯定。

　　于是乎，兩人便一同行動起來…

　　距離房屋有一段距離的，某家咖啡店里。

　　“嗯…”

　　壓抑的嗓音撫過雙耳，某人卻無動于衷。

　　“欸，等、等一下嘛。拜托你，稍微休息一會兒。”

　　“這是什么話？你以為這么輕易就行了嗎？況且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嗎？喏，再主動一點。”

　　蓮見佳乃子的身體輕輕顫抖著，并“嘶嘶～”地倒抽涼氣。

　　“可是…如果你一直這么蠻橫的話，我就快要受不了了…太涼了，嗯！”

　　——兩個人在咖啡廳里吃著甜點。

　　準確來說，參觀完房子的兩人在附近的Komeda咖啡店里吃著甜點。

　　簡單形容這一過程，就是加藤悠介正一勺接一勺的喂蓮見佳乃子吃冰激凌，導致后者在不停地瑟瑟發抖。

　　他們面前擺放的是Komeda咖啡店與GODIVA合作的新品，上面是一坨淋著巧克力醬的褐色巧克力冰激凌，下面是一層烤得金黃的酥餅。

　　至于這玩意兒整體造型像什么，則是一坨…

　　“啊～我真的不行了，你別再喂我了。”

　　蓮見佳乃子抱著腦袋說著，在桌上趴了下來。

　　“什么啊，真沒用，不是你叫我喂飽你的嗎？”

　　“我真傻…從被你拉出工作室的那一刻就該意識到的，你根本就沒想給我！”

　　加藤悠介不置可否地笑笑，并用手中的金屬勺舀了一勺冰激凌送入嘴巴。

　　一邊暗忖這玩意兒為什么要設計得和大便一樣，一邊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話說回來，新租下來的這個房子租金是多少？”

　　“租金是每月60萬円，如果把其他的費用也算上的話，頭金一共花了239萬9000円。”

　　加藤悠介不禁一愣，脫口而出：“這房子的頭金有這么便宜嗎？”

　　這并非是他大驚小怪，而是對方所報出來的數字著實遠低于市場價。

　　在他的預想中，這套房子的頭金至少應該在300萬才對，結果現在卻生生少了五分之一，屬實奇怪。

　　見到他這么驚訝，蓮見佳乃子的心情像是好了一點，進而略有得意地說了起來。

　　“嗯～我跟不動產中介公司交涉過了，他們原本報價是301萬1400円，被我還到現在這樣了。”

　　“能便宜這么多嗎？？”

　　“這是因為你不太了解～其實中介公司所給出的費用往往都虛高，他們會故意列出一些復雜的收費項目，如果一不小心就很容易中招。”

　　加藤悠介認同地點點頭。

　　日本的不動產中介公司口碑的確很差，然而想要租房的話卻又離不開他們。

　　這些公司不僅是中介，同時還承擔著擔保人的職責，這也是在日本租房時必須要有的一個角色。

　　那之后，蓮見佳乃子便如同匯報一般的為他講解起來。

　　像是如何把通常會按一個月房租收的中介手續費，給壓到半個月的標準。

　　以及如何免去如鑰匙更換費、房屋清潔費、修理分擔費這些，中介公司非常希望由承租人支付，但實則承租人卻根本沒義務支付的費用。

　　最后只保留了押金、禮金、首次保證委托費、安心入住支援金、家財保險費這些必要的費用。

　　對方事無巨細地給他講述著當時的交涉過程，既像是在替他答疑解惑，又像是在表明自身的坦蕩。

　　加藤悠介默默聽著這些，內心的情緒莫名。

　　不過唯有一件事情卻十分清楚。

　　那便是小佳乃切實是在全心全意地為他著想，否則也不會像這樣錙銖必較地幫他節省開支。

　　他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像對方這么稱心如意的代理人了。

　　這一刻，他隱隱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責任感，似乎又變重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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