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村家的客廳里。
睡著一個,醒著兩個。
談話依舊在繼續。
“…就算您再怎么說,但這兩個稱呼好像都不太妥當。”加藤悠介慎重地組織著言語,猶如在黑暗中摸索。
“啊啦~你說的是「媽媽」和「義母」嗎?有什么問題嗎?”澤村小百合眼角下彎,故作不解。
「您這是明知故問。」——加藤悠介很想這樣回應,但又忍下了這一沖動。
不論是「媽媽」也好,還是「義母」也好,他都無法叫出口。
內心的羞恥感高鳴,強烈抗拒著這兩個稱呼。
見對方一臉興致盎然的樣子,他說:“因為從本質上來說,我并不是澤村家的孩子,所以這不適合。”
“就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說叫「義母」也可以喔?”
澤村小百合一臉溫柔地笑著,發出邀請。
“吶,小悠,你可以和英梨梨一樣,盡情地向我撒嬌哦?和義母一起變得親密起來吧?”
“…您知曉那個稱呼有雙重含義嗎?”
“嘿誒~~~先不論我怎么想的,加藤君是因為介意這一點才不愿意這么叫的嗎?”
“至少算是眾多理由的其中之一吧。”
“嚯~于是呢?究竟是哪一邊?”
“…什么?”
“哪一邊更讓你介意呢?”
澤村小百合戲謔道:“選項A,因為加藤君討厭我,選項B,因為那樣就像是我成了加藤君的岳母一樣。請選擇~”
——這個人根本是樂在其中!
加藤悠介眼角抽搐著,艱難地擠出一絲干笑,“我選C,鈍角。”
“嗯?你說什么?加藤君。”
“沒什么,
其實是我家老爺子還滿古板的,如果知道我那樣叫的話,恐怕會氣到從土里爬起來的。
所以請恕我不能如您所愿。”
“原來如此,也就是家訓難違吧?唉,那樣就沒辦法了呢。”
“嗯,所以小百合阿姨,可以容我繼續這樣叫您嗎?而且我也差不多習慣了。”
“唉~~~”
澤村小百合重重地嘆了長長的一口氣,吃味道:
“可惜,你剛剛錯過了通往女主角真結局的路線哦?這樣就拿不到限定CG了呢。”
“…真不巧,我并沒有玩過以類似主題為賣點的游戲。”
“啊啦~那要我推薦幾部給加藤君嗎?
雖然太太系角色做女主的作品不太多,而且大多都還是◯墮和N◯R之類的題材,不過還是有那么一兩部以純愛為賣點的哦?”
加藤悠介只是沉默,同時在心中估摸著該提出告辭的時機。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對方一臉挪揄道:
“不可以的啦,如果你就這么不告而別的話,英梨梨之后一定會鬧脾氣的喔?”
“…我明白了。”
澤村小百合呵呵笑著,同時用手在女兒的頭發上面撫過,然后從手邊拿起一樣東西,遞了過去。
“總之~一直這樣坐著也有點無聊,不如我們幫這孩子打理一下頭發好了~”
“打理頭發…?”
加藤悠介看著眼前的梳子,猶豫道:“由我來做嗎?”
“沒錯哦~怎么了嗎?”
“不,我覺得這種事還是由您來做比較好,我去叫女仆小姐來幫忙。”
澤村小百合對此搖搖頭,溫聲表示說:
“不巧的是,女仆她們今天不上班呢,再加上雷納德也在外面工作,所以只能靠我們。你不愿意嗎?”
經此提醒,加藤悠介不由環顧一圈四周,諾大的屋子里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連聲音都是靜悄悄的。
細細想來,自從他來到這邊以后,就沒有見過任何保鏢和女仆的身影。
起初他并沒有多想,再加上后面又被一連串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直到由對方親口提出這一點后方才反應過來。
現在的澤村家好像只有他們三人。
他有些困擾地輕皺起眉,目光在眼前的梳子和英梨梨之前切換,這么說道:
“與其說愿不愿意,倒不如說英梨梨應該并不喜歡我動她的頭發才是。”
“哼嗯~原來如此,那么由你抱著這孩子,我來給她梳頭怎么樣?”網 “呃?”
看著他錯愕的表情,澤村小百合則是理所當然地說:“畢竟,總要有一個人幫忙扶著這孩子吧?不對嗎?”
加藤悠介看了一眼被她半抱在懷里的英梨梨,自知無法做到那種事。
一方面是幫忙梳頭發,一方面是幫忙抱著英梨梨。
面對這種二選一的局面。
他在心中權衡了一下二者的利弊,最終還是伸手接過了梳子。
“…我知道了,是只要把頭發梳好就可以了嗎?”
“對~”
澤村小百合笑著點點頭,稍微調整了姿勢,讓英梨梨背向他那邊,然后問道:
“加藤君有過給女孩子梳頭的經驗嗎?知道要怎么做嗎?”
加藤悠介遲疑地微微頷首,回道:“這種長度的頭發還是第一次。”
“這樣啊~那就用我家英梨梨來增長經驗吧。”
澤村小百合大包大攬地說道:
“順帶一提,你就算把她弄痛一點也沒關系~說不定正好可以給她一點刺激弄醒她。
所以不用那么緊張~你可以隨意擺弄她喔~~♪”
“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嗯?什么事?”
“…您真的是英梨梨的母親嗎?”
“啊啦~~~難道我們不像嗎?”
“…要說的話,一般會有家長對外人說出,可以隨意擺弄自己女兒這種話嗎?”
“是呢,我想沒有吧?不過因為對象是加藤君所以沒關系~”
“…您的信任讓我感到有些惶恐。”
“啊,這種做作的回答方式,加藤君果然很有趣。”
加藤悠介扯了扯嘴角,抱著沉重的心情將手探向那頭金色的長發,開始給英梨梨梳頭。
因為不知英梨梨平時是怎么打理的,他也只能摸索著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操作。
先用左手托起一束頭發,再把右手的氣囊梳按在上面,然后往下梳下去。
梳齒在發絲間輕盈地穿梭,發出細微的簌簌聲響,聽來十分悅耳。
澤村小百合在一旁觀察著他的動作,開口提醒一句。
“如果有打結的地方,只要用力大膽地梳下去就可以了哦~”
“您該說的是小心翼翼才對吧??”
“哎呀~真是溫柔的孩子。”
“是您太不著調了吧?”
“加藤君真是的,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如果是正兒八經的問題,您請說。”
“呵呵~只是覺得剛才英梨梨倒在你身上的時候,你沒有推開她呢。”
“有什么不對嗎?”
“為什么不推開她~?加藤君應該可以輕易做到的吧?還是說,你喜歡我家英梨梨嗎?”
加藤悠介沉吟不語,澤村小百合也不催促,就那么微笑地看著他。
客廳一時無人說話,只有梳頭的動靜在輕輕作響。
過了片刻。
“…或許吧。”
“哎呀~~~!?”
沒去管澤村小百合不知為何興奮起來的原因,加藤悠介緩緩開口道:
“就像小百合阿姨你們知道的,我沒什么家人。在這方面,我很喜歡英梨梨,所以也喜歡照顧她。”
“唔~也就是家人嘍。”
“是的,我是這樣認為的。
雖然這么說可能比較功利,不過我最初讓英梨梨同意我的入社申請時,使用的手段不太光彩。
即使這樣,她也不藏私地教給了我很多事情。包括您和雷納德先生在內的一家也接納了我,所以我很感激。”
聲音不大,卻十分真誠。
澤村小百合輕輕抱緊了一點懷里的女兒,露出了別有用意的笑容。
“原來如此,英梨梨當初沒有告訴我們這些內情呢。難怪這孩子那時表現得那么莫名其妙,突然就向我們說想要邀請一個新成員加入社團。”
加藤悠介點點頭,“抱歉一直瞞著您,也給你們一家添了很多麻煩。”
“嘛~至少你有好好遵守約定不是嗎?而且你一直以來的確將英梨梨照顧得很好,那樣就沒問題了。”
澤村小百合接著說了下去。
“我聽說了哦,校外教學時是你背著她找到老師的。
因為這孩子身體從小就不好,所以我們其實很擔心讓她參加這類活動…不過多虧有你在。
你用不著為此感到愧疚,這樣就算是扯平了。”
“就算您這么說…校外教學的事情,其實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那么做的。”
“倒也不只是這樣,我想英梨梨也給加藤君惹了很多麻煩吧?像是硬逼你幫忙做社團工作之類的。”
“我不覺得麻煩,您和雷納德先生將英梨梨教育得很出色。”
“好厲害!你怎么有辦法接連做出這么做作的回答的!?”
“我受到您府上千金的很多照顧。”
“啊~真不錯!再繼續說。”
加藤悠介的表情變得僵硬,“抱歉,可以適可而止,回到正經的話題嗎?”
澤村小百合笑著,神情有些成熟。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聽起來或許有些冷漠,不過我覺得只要英梨梨能夠獲得幸福,哪怕會傷到其他孩子的心也無所謂,畢竟活著本來就會遇到這種事。”
“…我不覺得這是冷漠的想法,只是英梨梨的話…是做不到的吧?”
當他這么一說,對方便是肯定地點點頭。
“沒錯,受到以前的某件事影響,英梨梨做不到在主觀上去傷害別人的行為。
雖然這孩子表面看似強硬又別扭,實則內心太過單純,單純到了有些不諳世事的地步。”
“我懂您的意思。”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加藤君一定懂的,你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也是唯一一個會不停遷就照顧她的人。”
加藤悠介苦笑著搖搖頭,“您過獎了,其實我并沒有做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不~~~您做的已經很多了哦?”
“很多…嗎…?”
見他面露不解,澤村小百合輕輕笑了起來,
“對現在的你來說也許還不明白其中含義,但是自從遇見你之后,英梨梨確實有了改變,所以謝謝你。”
“您太過美化我了,可我并沒有做出什么需要您向我道謝的事情。”
“是嗎?但是你永遠不會拋下她一個人的,對不對?”
“我不否認這一點,她對我來說就像是…”
加藤悠介想了想,然后說:“就像是妹妹和家人一樣的存在吧。”
澤村小百合溫柔地垂下眼角,露出讓他心里有些難受迷惘的笑容。
“聽到你這么說,并且愿意一直待在她身邊,我就放心了~”
“請別這么說,該道謝的人是我才對。”
“呵呵,真是個好孩子。果然,你還是叫我媽媽就好了。”
“您是指另一個意思的媽媽吧?”
加藤悠介無奈地著看向她的臉,兩人不由自主笑了出來。
“那么——”澤村小百合略微偏過臉,提議道:
“做為聽我大談女兒經的獎勵,你可以趁現在抱一下英梨梨哦,這孩子抱起來不僅軟軟的,又香香的,特別舒服~”
“不,唯獨這個就算了。”
“誒~~~為什么?我記得你已經抱過很多次了吧?這樣那樣的。”
“我不知道英梨梨跟您怎么說的,但那是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
“嚯~你倒是不否定又軟又香的這一點呢。”
加藤悠介對此充耳不聞,一心只顧著梳理手上的秀發。
柔滑得不可思議的發絲在指尖流瀉,陽光從屋外照進來,讓那頭金發閃耀著亮麗的光芒,晃著他的眼睛。
真好看,他暗自在內心低吟。
這時——
“就算你拿起來聞一下,媽媽也不會把你當作變態喔?不如說,男孩子就算變態一點也沒關系的。”
“——不會聞的!還有那個梗已經夠了,今日份的惡劣玩笑可以到此為止了嗎?小百合阿姨。”
“咦~叛逆期忽然來了嗎~?”
“對不起,我的確要承認一件事。”
“嗯?是什么呢?”
“比起您來說,英梨梨她確實好搞定多了。”
“討厭啦,這話好像不是夸獎吧?”
“原來您有自覺,太好了。”
“咦~但是不是也有「有其母必有其女」這種說法嗎?”
“你們的區別太大了…我深刻認識到了這一點。”
“深刻認識到了嗎?真的嗎~?”
澤村小百合笑吟吟地望著他,輕啟朱唇。
“如果我和這孩子穿上同樣的衣服,你能在絕對黑暗的環境下辨認出我們來嗎?順帶一提我們都不會出聲,所以你只能靠這樣和那樣的方法辨別哦?”
“拜托您別再做這種奇怪的假設了!?”
飽受折磨的聲音在客廳里回響。
今日の勝負,加藤悠介的敗北。
那之后,加藤悠介再無意繼續久留。
在與清醒過來的英梨梨草草打過招呼后,他便匆匆離開了澤村家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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