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校外教學(四)
當惠走出木屋時，身姿挺拔的加藤悠介正站在那里，從其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感覺來看，似乎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了。
“英梨梨的話已經休息了哦？”
“嗯，知道的，她的狀態怎么樣？”
“要說的話，不僅喝完了粥，退燒藥也好好吃過了，所以我覺得應該沒問題。”
“這樣。”加藤悠介點點頭，將一瓶烏龍茶遞了過來。
“辛苦了，要喝點東西嗎？”
“好，那你幫我拿一下托盤。”
“好。”
惠對此也沒有多想，坦率地接過飲料，喝了起來。
加藤悠介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然后開口說道：“下午的事情抱歉，沒能如約去找你們會合。”
“嗯？嗯…畢竟出了那樣的事情啊，悠介只是做了正確的行動，我不覺得你需要道歉欸。”
“那就好，這些東西是要還去餐廳嗎？”
“是的喔。”
“那我陪你一起去。”
“唔？”
聽到這話的惠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稍微思索了一下，覺得也沒什么拒絕的理由，于是點頭答應下來。
結果就是，直到兩人一起把餐具還去餐廳，又與山口、竹井、佳子他們一起用過晚餐以后，少女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反應。
加藤悠介對此疑慮叢生。
在一種心事重重的狀態下，第一天就這么過去。
——「英梨梨好像已經沒問題了～」
從惠那邊得到消息時，是第二天早上。
抵達餐廳以后，加藤悠介親眼見到了當事人。
醒目的雙馬尾輕輕搖晃，發絲細密，如同上好的柔軟綢緞。
陽光照進餐廳，細致地描摹著少女的輪廓，整個人好似都在發光。
作為一年級無可爭議的美少女，今天的英梨梨依然散發出壓倒性的公主氣場，令不少男生都追隨著她的倩影，心神不寧。
在這樣的氣氛中，英梨梨正與同班同學兼美術部成員的遠山晴美坐在一起，對面是兩名同屬美術部的一年級女生。
雖然當事人并沒有那種意思，不過周圍還是形成了一層耀眼的壁壘，讓人望塵莫及。
此刻的四名女生一邊吃著早餐，一邊互相討論著什么。
加藤悠介沒有刻意過去湊熱鬧，僅是在遠處觀察了一下。
誠如惠所說的那樣，休息了一整晚的英梨梨似乎是完全痊愈了，不僅氣色恢復了往日的模樣，精神狀態也很不錯，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看到對方活力十足的樣子，他也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或許是個人體質不同的關系，加藤悠介暗暗猜想著。
雖然心底的疑惑仍未消除，不過只要英梨梨的身體沒問題，暫時倒也沒必要深究氣血藥的差別反應。
加藤悠介不再糾結，和山竹兄弟一起走向某張桌子的空位，在惠和佳子的對面坐下。
“嗨，早安，加藤同學，還有山口和竹井。”
姬川佳子率先打起招呼，三人也依次回了一聲早安。
“話說，「還有山口和竹井」是什么意思？把別人講得好像附帶品一樣。”
“欸嘿～被發現了嗎？”
“喂——別以為裝可愛就能糊弄過去了。”
“嘿嘿嘿～”
山口和佳子照常拌著嘴，竹井一臉「又來了」的表情。
跟加藤悠介道了一聲早安后，惠便拿著杯子從座位上起身，不知去了哪里。
加藤悠介試圖追尋她的身影，卻正好被一群剛剛進入餐廳的學生擋住視線，由此跟丟了對方。
“謝謝你們幫忙占座，佳子！”
竹井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說：“我還是第一次和這么多人一起吃早餐，真不得了。”
“不用客氣哦～不過相對的，找食材的時候就請你們多多努力咯？”
“噢！我會努力的——！”
加藤悠介開始思考起野炊的事情。
這時，惠把一個盤子放到了他面前。
“——久等了，納豆的話我沒有給你加，悠介。還有大家的水我放在這里了。”
現場忽地一靜。
加藤悠介這才意識到對方剛才是去幫他拿早餐，于是開口說道：“謝謝，惠。”
“別客氣，因為我也要接水，所以順便就幫你打飯啰。”少女輕描淡寫地回應道，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看到這一幕的山竹兄弟面面相覷著，像是有話想說，最后聯袂而往，向著打早飯的地方跑去。
留在座位上的佳子捂嘴笑著，從托盤上取了一杯水下來。
餐廳提供的食物是自助餐，菜式是普通的家常菜。
在惠端上來的早餐里，有米飯、煎蛋卷、烤魚配沙拉、味噌湯、海苔片、味噌花生，另外還帶了據說是千葉縣特產的麥芽果凍。
幾分鐘以后，自力更生打好早餐的山竹兄弟也跑了過來。
一行人邊聊邊享用早餐，時間便很快過去。
那之后，各班的老師將學生們集合在一起，討論起今天的計劃，主要是分組一類的事項。
雖然剛吃完早餐就要討論午餐的事情讓人感到有些微妙，不過也無人提出異議，學生們各抒己見，紛紛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話雖如此，但其實發言的主要還是那些陽角與現充，話題的節奏也始終圍繞在他們之間。
期間新條香顯得十分活躍，扮演著自己的女演員形象，不著痕跡地引導著氣氛，將氣氛炒熱。
就連那些不起眼的人，她也會主動聊上兩句，盡量不忽視任何一個人，看上去像是跟每個人都相處的很好，展現出和藹可親的一面。
盡管明白她其實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還是會有男生因此而感到心動。
事實上，自從加入學生會之后，新條香也對自己做了一些調整。
相比起以前，現在的她因為適當把握了與男生的距離，不再把一些輕浮的言論掛在口上，反倒給人一種若即若離的吸引力。
這樣的調整明顯是成功的，包括同性之中也對她改觀了不少，少了許多敵意與厭惡。
當然，這一點也不絕對，至少姬川佳子仍然非常討厭她，也從不在加藤悠介一行人面前掩飾這一點。
只是因為性格使然，她也不會跑去大肆宣揚新條香的壞話，而新條香也不再挑釁她，雙方像是達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共識。
回歸正題。
討論在和諧的氛圍中得出了結論。
關于今天的野炊計劃，具體安排如下：
1.以擅長料理的學生組成料理組。
2.以有過下廚經驗的學生擔任輔佐，負責處理食材。
3.體力好的學生負責收集食材。
4.其余人做后勤處理。
加藤小隊這里，惠與佳子加入了料理小組，山口和竹井選擇了收集食材的工作。
加藤悠介同樣選了收集食材，不過與山竹兄弟二人不同，他選的是垂釣。
會議解散后，眾人各自行動起來。
加藤悠介回木屋戴上鴨舌帽，又向自然之家的管理處借了釣具與餌料，然后來到別館后方的樹林。
這里有著一片開闊的空間，同時也是戶外料理區的所在地。
由石料與混泥土搭建的設施看來相當堅固，長排的操作臺也十分寬敞，即使七八個人同時站在一起也不顯得擁擠。
這會兒正有不少學生在動掃，惠和佳子也是其中之一。
約好了結束后在這里匯合，加藤悠介與山竹兄弟一起進入樹林。
除了他們以外，林區里還有許多其他的學生。分散開來的少年少女們四下張望著，尋覓著不知道會生長于何處的野生食材。
走了一會兒以后，雙方在某個分岔路分道揚鑣。
山口和竹井繼續向上，加藤悠介則是向著偏離主路的溪流處走去。
當他按照從管理人員那里問來的垂釣地點，抵達林間的小溪時。
映入眼中的除了一條不算太寬的小溪外，還有許多同樣帶著釣具的學生，明顯是打算在這里垂釣。
僧多肉少的局面讓人很難相信，能輕易在這種地方有所收獲。
于是他很快做出抉擇，繼續沿著溪流的上游方向走去。
四周是一片濃密的楓紅色，清澈的溪流與細碎的沙子路貫穿其中，向前延伸出去。
接下來的路上，稀疏的樹林漸漸變得茂密。
步行了不知多久以后，路上已見不到學生的身影，腳下的沙子路也變成了人跡罕至的泥石路，似乎是走進了林區深處。
耳邊傳來綿延不絕的唰唰聲。
循著聲音的方向走過一個彎道，然后再向前走上一小段路，高達十公尺的瀑布隨即出現在眼前。
雖然少了點氣勢，卻有種靜謐的情趣。
加藤悠介來到由瀑布形成的小湖邊，用肉眼目測了一下水域的情況。
邊緣地帶的水深大致在剛到大腿的位置，連小學生進去玩水都沒問題。
還算清澈的湖水泛著綠意，其中隱約可見靈活劃水的魚尾。
他不太清楚那是什么魚，不過這也沒什么影響的。
加藤悠介脫掉鞋襪，挽起褲腿，邁入清涼的湖水中。
用金屬桶打了小半桶水，然后選了一處還算平坦的巖石坐下，將桶放在一旁，開始操弄釣具。
管理處提供的釣竿并不復雜，而且基本都提前調整過，所以只要掛上魚餌就行。
就在他處理好這些，準備開始拋鉤時…
“——咦？”
一道悅耳的成熟嗓音忽然響了起來，“加藤同學？”
循著聲音望去。
穿著一身紅色登山裝的蓮見佳乃子正站在不遠處，手中拿著與他相同的釣具與金屬桶，會出現在這里的理由不言而喻。
加藤悠介微微偏過頭，說道：“早上好，小佳乃。”
女子的臉上綻放出笑容，清澈的眸子里浮現出幾分驚喜，卻又打量了一下四周，不動聲色地問道：
“原來你選了釣魚，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嗎？”
“本來沒有，不過你來了就是了。”
蓮見佳乃子邁步走上前，歪著頭問了一句：“這話的意思是，我也是朋友？”
“心懷不軌的朋友算不算？”
“到底是誰心懷不軌啊？”
加藤悠介笑了笑，問道：“既然來了，要一起釣魚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這么從容的樣子，難道很擅長釣魚嗎？”
“不，我只是覺得釣魚比較輕松，所以才選了這個。”
“…居然偷懶，這是很狡猾的做法。”
蓮見佳乃子先是批評了一句，接著也學著他的樣子脫掉鞋襪、挽起褲腿，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唰啦…
優美的裸足謹慎地踏入水中，掀起圈圈點點的漣漪。
“離這么近，要怎么釣魚？”
“不可以嗎？”
“線會纏在一起。”
“反正你也想偷懶，多我一個也沒關系吧？”
“沒記錯的話，我剛剛只說過輕松這個詞。”
加藤悠介糾正了她的錯誤，倒也沒硬要她拉開距離，只是把釣竿換了一只手，用背甩法把鉤餌流暢地甩了出去。
——嗖～
釣鉤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最后落在了遠處的水面上。
見到這一幕的蓮見佳乃子微微有些訝異，故意鼓著臉頰問道：“你剛剛說你不擅長釣魚的？”
“我只是用從電視上學來的方法把鉤甩出去。這種動作就像弓道一樣，只要方法和姿勢對了，誰都可以做到的。”
“…說起來，我的確記得你有段時間常常去弓道部，中野同學很漂亮呢。”
“我對中野學姐的尊敬，就像是曾經對你一樣，小佳乃。”
“也就是現在沒有了嗎…？”
蓮見佳乃子說著，用蕩拋法將鉤餌蕩了出去，落在不遠處的水面上。
“現在的話。”
加藤悠介沉吟了一下，輕聲說：“你希望我用那種感覺看待你嗎？”
短暫的沉默。
“不，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好。”
兩人沒在這個問題上深入，默契地轉移了話題。
“所以你也是在收集食材嗎？小佳乃。”
“倒不是這樣，但是難得來到這邊，我想說不體驗一下就太可惜了。”
“原來如此，不過管理人員給出的垂釣地點是在下面吧，你怎么會來這里？”
“我原本是想在下面的，不過那里太吵了，然后就一直往上走了，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
蓮見佳乃子苦笑著搖搖頭，輕輕嘆了一口氣，“雖然這么說不太好，不過偶爾也有不想面對學生的時候呢。”
加藤悠介理解地點點頭，回道：“畢竟是難得的出游，不用勉強自己，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在我面前更放松一點。”
“…你常常會露出堅毅的一面呢。”
“是嗎。”
“是啊。”
兩人一問一答。
他平靜地笑了笑，望向湖水的眼神有些出神，低喃道：“也不是這樣。”
蓮見佳乃子定睛注視著他，猶豫了片刻，然后開口問道：“那么你呢，有在勉強自己嗎…？”
——唰啦。
吱吱，魚竿被輕輕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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