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看著走在自己前方不遠的少年。
悠月在腦中百般思索。
其中不僅有從別人那里聽來的,關于某人昨天放學前對公主所做的事情。
更有對方在籃球比賽結束后,對自己說的一番話。
一邊在這里撩我,一邊又對那個公主示好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這件事情,她的胸口就充滿了怒火。
腳下更是故意用力踩著地面,弄出聲響。
然而少年卻是看也不看一下的,只是雙手插在口袋里面,
徑自往體育館的方向走去。
正午的炎陽在碧藍的天空上高掛,在室外灑下金燦燦的軌跡。
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的走著,曝露在陽光之下,與躲在陰涼地里避暑的學生們截然相反。
因為旭高是沒有食堂的,所以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是自帶便當,或是去學校開設的小賣部買面包解決午餐。
若是放在和煦的春天以及涼爽的秋天,
人們會更傾向于在校園中庭,亦或天臺等室外的環境下用餐。
不過一到悶熱的夏天,就只會紛紛躲在有空調吹拂的室內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會來到外面的人,除了那些“不合群”的家伙之外,基本上就只有傻瓜了。
而也因此,這會兒的室外完全見不到什么人影。
兩人順利來到體育館的背面。
面積不大的體育倉庫就坐落在角落的陰影里。
加藤悠介抬手握上門把手,向一側用力。
老舊的金屬門摩擦著滑軌,發出尖細的“嘎吱吱”聲響。
回頭看了一眼悠月,他率先走了進去。
悶熱的風卷著操場上的塵土。
悠月不由微微瞇起眼睛,略作停頓,然后邁著步子上前。
她沒有選擇直接進入里面,而是雙手抱胸的站在門口,微微岔開雙腿,以審視的目光朝里面望去。
就見少年隨手拍打了兩下跳馬上的灰塵,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所以呢?”
悠月冷冷地看著他,以居高臨下的口吻問道:“特意大費周章的把我約來這種地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加藤悠介微笑著抬起視線,
回望著她。
“你剛才在教室里的反應,我覺得很有趣。”
聞言,悠月頓時陰沉下臉。
“竟然說有趣…你這是在玩弄我嗎!”
“怎么?還不是我女朋友就已經開始吃醋了嗎?”
“經過剛才的事情之后,你以為我還會相信這種鬼話嗎?”
悠月發出一聲冷笑,繼而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抬起一只手,用力抓住他的領帶,冰冷地瞪著他。
“啊啊,裝腔作勢的男人最差勁了。虧我還以為你是個不錯的陪襯,本想試著跟你交往看看也不是不行,結果我好像完全被小看了呢。”
原本還算不錯的容貌此時只剩下刻薄,著實算不上什么美女。
毫無征兆的…
加藤悠介忽然向前傾斜身體,迅速拉近距離,將臉停在與對方有一拳距離的半空。
悠月的瞳孔不由得一縮,本能地就想要后退,然而一只手卻悄然抓住了她的手,令她動彈不得。
緊接著——
“怎么?”
低沉的嗓音就響了起來。
“你現在這樣,不是在吃醋嗎?”
薄厚適中的嘴唇略微開闔,露出整齊的潔白牙齒,帶著一股清新的氣息。
“才沒有…這種事,你少自作多情了!”悠月如此駁斥道,
故作強硬。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點在她的眉心,
然后緩緩向下滑動。
從眉心,到鼻子,再到嘴唇…
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一下下唇,令唇瓣發出“啵”的一聲。
悠月的瞳孔迅速放大,身子猛地一顫。
她抬手抓住悠介的手,皺著眉頭問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嗎?我要一個解釋。”
“解釋什么?”
“你和那個女人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大概跟你和齋藤的關系差不多吧。”
少年這么說著,眼神深沉如水,宛如一口幽深靜謐的古井。
“我和他只是朋友。”
“喔?”
像是感受到了他眼中的譏誚,悠月稍稍抿緊了嘴唇,眼神陰晴不定。
很顯然,對方明顯有聽說過她喜歡齋藤的事情,所以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凝視著眼前這張寫滿玩味的臉,這一刻的悠月不由想到了許多。
通過對方對她的邀約以及反應來看,顯然對她抱有一定的好感,只是卻不強烈,所以才會游移在別人與她之間。
就像是她對齋藤的感情那樣。
不過不同于對她態度一直不冷不熱,從來沒有過親密舉動的齋藤,少年的性格明顯更具侵略性。
論外表,兩人各有所長。
如果說齋藤是那種能帶給人活力的爽朗類型,那么少年就是那種悄然散發出吸引力的神秘類型。
論運動,后者也有著不遜色于前者的出色表現。
不…作為在齋藤身邊長久觀察過的人,悠月甚至覺得某人的才能要更甚一籌。
畢竟比起還要依靠隊友的齋藤來說,少年那種以一己之力逆轉比賽的能力,明顯更加強大。
這一點其實從比賽中也能看得出來,只不過先前一直以齋藤正宮身份自居的她,不太愿意承認而已,所以才會做出那般警告的行為。
但現在卻是不同。
既然有一個更好的選擇擺在眼前,并且對方恰好也對自己抱有一定好感,那又何必要執著于一個得不到的人呢?
雖說這人的性格似乎有點花心,不過悠月自認為自己所擁有的本錢,足夠將對方這點小毛病改正過來。
再者說,如果自己所交往的對象,要是在其他女生面前顯得平平無奇的話,她也不會覺得有什么挑戰性,甚至會感到有些乏味。
畢竟能夠跟受到歡迎的人交往,也是個證明自己的魅力的一個途徑。
這么一想之下,她倒也覺得沒什么了,并且心中隱隱還有一點期待。
期待學校里的女生對自己投來羨慕的目光,期待齋藤到時會因為她和巖波交往的事情,露出懊悔的表情。
至于那位只會耍心機討好男生的「公主」,只要自己率先讓巖波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自然也就不足為慮了。
念及于此,悠月的心情頓時豁然開朗,臉上重新煥發出光彩。
進而抬起眼神,開口說道:“只要你不再跟那個女人曖昧不清,我可以跟你交往。”
這么說著的她主動上前一步,走進對方分開的雙腿間,幫忙整理起了先前弄亂的領帶,動作十分曖昧。
加藤悠介對此不置可否,只是靜靜看著她的行為,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弧度。
似乎是覺察到他依舊不太信任自己,悠月猶豫了一下,然后小聲說了一句:“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證明。”
悠介便是微微側過頭,好像在詢問「你要怎么證明?」。
“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悠月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轉身走向門邊。
先是扒著門框觀察了一下外面的環境,見到無人之后又縮回身體,并抬手握上門把手。
嘎吱吱。
尖細的滑軌聲笨重的響起。
伴隨著“咚”的一聲。
隔絕了陽光的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昏暗。
寂靜,包圍了兩人。
空氣里彌漫著些許嗆人的霉味。
那是體育用具長年堆放在陰濕角落所產生的味道,不過卻并不強烈。
悠月從墻邊隨手拿了一個打掃用的木柄地刷,抵住門,令其無法輕易從外面打開。
她就這么站在門邊,背對著加藤悠介,將雙手繞過脖子后面。
窸窸窣窣。
柔軟的蝴蝶結被解了下來。
雙手又接著繞到前方。
啪叩。
細微的紐扣聲在房間里響起。
聲音緩慢而連續,并伴隨著輕柔的吸氣聲。
悄然之間,兩條手臂就漸漸從領口的位置,一路移動到了腹部。
透過那纖細的背影,能看到從格紋裙里被揪出的白色襯衫一角,這會兒正在半空中微微晃動著。
“…事先說好。”
悠月羞澀地說道:“因為我來之前有和朋友約好,所以不可以太晚回去…這次你只能看看而已喔?”
背后一片安靜。
“…當然,我這樣說不是拒絕你的意思,如果你之后表現好的話,我也不排斥建立親密的關系,所以你要聽我的話。”
依舊是一片安靜。
“是說,你倒是說些什么啊!”
連續的沉默讓悠月有些不悅,不過為了讓魚兒上鉤,她還是忍住了這種情緒,進而換上一副羞澀中又帶著魅惑的表情,慢慢向后轉過身去。
咔嚓。
驟然發出的白光一瞬間照亮了倉庫,驅散昏暗,也讓悠月本能地閉上了雙眼,抬手遮擋。
“…笨蛋、不要拍照呀!”
有料的身材曝露在空氣中,展露出性感的黑色蕾絲內衣,輪廓十分誘人。
再配上其還算不錯的外表,的確是很有吸引男生的資本。
也無怪乎會成為年級里最受歡迎的女生了。
只可惜…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么。”少年一臉平靜地喃喃道。
“你在…說什么?”拉緊襯衫的悠月如是說,眉頭皺了起來。
到了這一步,她就算是再怎么遲鈍也覺察到異常了。
“先穿好衣服再說吧。”加藤悠介隨手把自己的制服外套丟了過去。
接過外套的悠月立刻將其披在身上,然后轉身系起了襯衫紐扣。
過了片刻以后。
穿好衣服的她才又轉過身體,目光緊盯著悠介手中的手機,臉上布滿了陰霾。
“你這是什么意思?”
“荻原同學和真坂同學,可以請你離她們遠一點嗎?”
當加藤悠介這么一說,悠月瞬間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繼而憤怒地瞪起了雙眼,咬牙切齒地問道:
“所以你從頭到尾都在欺騙我嗎——!?”
“欺騙?我倒是好奇你憑什么以為所有男人都會迷上你。”
“那個女人只不過是個利用親切來博取男生好感的人,我有哪里比不上她了!”
加藤悠介冷笑一聲,像是根本不屑于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冷冷吐出一句:“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
聽到他充滿輕蔑的話語,悠月不禁緊緊咬住了下嘴唇。
屈辱與不甘,開始一點點的在她胸口擴散開來,并轉化為言語傾瀉而出。
“所以你就用這種事情來威脅我,讓我向那兩人低頭嗎?不覺得太卑鄙了嗎!”
加藤悠介不與她爭辯,搖了搖頭,徑自把話說了下去。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么做,只要你停下對荻原同學她們所做的那些事情,那么我也不會做出什么,至于卑鄙…”
看著一臉怨恨瞪著自己的悠月,他停頓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
“雖說這與我原本所想的不同,不過多虧你能這么主動,讓事情變得更加順利了,沖著這一點,也許我該對你表示感謝。”
依舊是那張清秀俊逸的臉,上面還帶著先前讓她十分心動的笑容,然而這一刻…
悠月卻只覺得這張臉無比的討厭,若是有可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撕開,丟在地上,然后再狠狠地踐踏在腳下。
只是正如這個人所說,無論她愿意與否,現在的局勢都掌握在對方手里,而她能做的只有選擇合作。
沒有愚蠢的去詢問若是不配合的后果會是怎樣,雙方對此都心知肚明。
而通過少年先前的行事風格來看,也根本不是一個會循規蹈矩的人,是以無法用道德標準去牽制對方。
想通了這一點之后,悠月也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雖然心中依舊后悔,不過情緒已經基本平復了,只是卻仍有一件事情是需要確認的,當下便是開口問道:“我要怎么相信你?”
見到她的一番變化。
加藤悠介不由瞇起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說道:“抱歉,這件事情你沒的選擇,除非你愿意轉學。”
“開什么玩笑——!”
悠月瞬間瞪大了眼睛,質問道:“難道我要被你用這件事情來威脅一輩子嗎?”
宛如是發泄憤怒一樣的,她用力把身上的外套甩了過來,并被少年抬手接下。
加藤悠介隨手穿上外套,起身向外走去。
面對一個曾經把別人逼到自殺的人,他的心中毫無憐憫可言。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沙優她們可以代表善的一面,而惡的那一面則由他來補齊。
他只是這么決定了,僅此而已。
“等待高中畢業之后,照片會被銷毀的。”
留下這一句話之后。
加藤悠介抬開了倉庫的大門。
燦爛的陽光從門縫間涌入,照亮了他的前胸,而后背卻依舊籠罩在陰影之中。
世上的每個靈魂都是半人半鬼,湊近了,誰都沒法看。
即便如此,卻也要一心向陽。
對于悠介來說,心愛之人就是他的凈土,也是他的陽光。
神圣而不可侵犯。
少年邁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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