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臨行前的準備
事實上，在兩人會面之前，荻原一颯對悠介的了解，也只限于私家偵探所搜集的一些資料。
除了認為這是一個優秀的年輕人之外，其實并不怎么重視，甚至還對其幫忙藏匿自己妹妹這件事頗為不滿，因此還動過想要給他一點教訓的念頭。
然而在親自面對面交流過之后，他才發現對方遠非他所想象的那樣，是個可以隨意拿捏的高中生。
不僅在戰力方面有著能輕松擊潰職業保鏢的身手，就連言行談吐也不似學生那般幼稚，反而充滿了成熟穩重的味道。
甚至讓他有一種仿佛在面對成年人的感覺，端的是十分奇怪，卻又讓人不敢小覷。
遂遲疑地開口問道：“那個，請問你們是在說什么呢？”
面對荻原一颯的詢問，加藤悠介則是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回應。
“我們做好了一起去北海道的約定。”
“誒，居然說一起去！？”荻原一颯頓時露出了瞠目結舌的表情。
不怪他會如此失態，只因悠介的話語實在太具沖擊力，換做任何一個人在這樣的狀態下都會產生這種反應。
這句話不僅代表了對方打算插手自家的家事，更是準備親自上門拜訪在老家的母親，而且看樣子還有要一管到底的架勢，即便雙方此前從未謀面。
這讓他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心中立刻推想起了這件事可能會帶來的影響。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加藤悠介問道。
“與其說是有什么問題…說實話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捏著下巴思考的一颯緩緩搖頭，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里面沒有任何調笑的意味。
“這件事情上，你應該不是玩笑吧？”
“我從不跟陌生人開玩笑。”
“那你的家人同意這件事嗎？”
悠介勾起略帶深意的牽起嘴角，“既然都已經對我做過調查了，那么大舅哥也知道我的情況吧，所以這也不是問題。”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一颯有些難以開口地低下頭，過了幾秒以后又交替看著兩人，躊躇說道：“我再確認一下…你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應該還沒有到那一步吧？”
房間忽然一靜。
悠介和沙優彼此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是，悠介的女朋友！”
少女紅著臉說道，目光不閃不避地與哥哥對視。
“是嗎…這樣啊。”一颯苦笑著點點頭，微微嘆了一口氣：“那么沙優也覺得沒關系嗎？讓加藤君介入到我們家里的事。”
被這么一問的沙優便不安地偷偷看了眼身邊的少年，正巧加藤悠介也在望著她，并回以一個溫和的微笑。
「嗯！」吸了一口氣的她用力點了下頭，“那樣…我會比較安心。”
“這樣啊…我明白了。”目睹這一幕的一颯喃喃著，繼而緩聲說道：“你似乎，也變得比以前更能清楚地說話了呢。”
他的表情比剛才變得溫柔，卻也夾雜著一絲難以言明的寂寥，那大概是出于「哥哥」這一角色的欣慰吧，悠介忍不住這樣想著，對這個便宜大舅哥多了一分認同。
“嗯…也許。”沙優像是難為情地低下視線，心中忽然感到一陣歉疚。
“老實說，讓加藤君來摻和我們家的事情實在很不好意思，而且母親那邊對此會作何反應也是未知數…”
“不過，能讓沙優鼓起勇氣回家這件事對我來說也是必須的，所以真的非常謝謝你。”這么說著的荻原一颯彎下身子，朝悠介鞠了一躬。
“這只是為了沙優而已，所以不用這樣。”加藤悠介搖搖頭，神色十分平靜，不過一颯卻還是從那話語中感受到了一種堅定與魄力。
“為了沙優嗎…我明白了。”
低喃著的他將低得更深，壓低聲音說：“謝謝你能…這么珍惜著沙優，真的非常感謝。”
“哥哥…對不起。”沙優輕聲呢喃著，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并用手拉住了悠介的衣袖。
悠介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繼而對著一颯說道：“請把頭抬起來吧，謝謝你能同意我的要求，另外…關于林先生他們的事情也很抱歉。”
對方不由得苦笑著直起上身，幾經猶豫，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氣。
“其實關于那件事情…”
正當他試圖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
“既然是誤會就算了，大舅哥。”加藤悠介直接開口打斷了他，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被那幽深的目光一掃，荻原一颯瞬間產生一種仿佛被人看破的感覺，不禁心中一凜，陷入沉默。
隨后又點點頭，平復了一下情緒說：“嗯，抱歉…不過好在林先生那里醫生說也沒什么大礙，只是需要康復一段時間，不會對之后產生太大影響。”
“是嗎，那就好。”悠介對此無所謂地附和一句，轉而問道：“那么，我們什么時候啟程去北海道？”
這種痛快的態度令一颯微微一愣，但也馬上反應過來，沉吟了一會兒說：“是呢，雖然我也覺得應該盡早回去，不過加藤君這里沒有問題嗎？”
“具體的我等下會處理好的，時間這邊配合你就好。”
“這樣啊…沙優也可以嗎？”一颯將視線轉向一旁。
“…嗯。”
沙優便表情微妙地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好的，我明白了。”一颯似松了一口氣的，表情放松下來，然后想了想說：“如果你們都能接受的話，那我們就坐明天上午的航班離開可以嗎？”
“好。”
“…知道了。”
兩人一同給出回應。
看了他們一眼的荻原一颯從地上站了起來，“那么我先去醫院那邊一趟，機票我會讓秘書來處理好，今天你們就…”
看了看房間里唯一的一張雙人床，他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終究還是沒有把那句「好好休息」的話講出口。
最后只是苦笑著搖搖頭，與兩人打了一個招呼之后就匆匆離開了公寓，安排著司機前往醫院。
隨著門被“咔噠”一聲關上，房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繼續吃飯？”
“經過剛才這么一下子，突然就不餓了。”
“我也是…”
回道起居室兩人坐在地毯上，身體靠著床邊，一時都有些無言。
“那個…”
“嗯？”
沙優將腦袋慢慢靠在他肩上，用像是夕陽垂暮一樣的語氣說：“只能再待一晚了呢，這個家。”
“只是暫時而已，而且又不是回不來了。”加藤悠介笑著說道。
“…還回得來嗎？”少女如此呢喃著。
“當然，不如說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要去的。”
“咦？”
“想辦法說服你母親，讓她同意你轉來東京念書的事情，這就是我在想的事情。”
“那種事情——”
當他這么說完之后，沙優就一臉欲言又止地抬頭望著他，接著又馬上垂下視線，如此反復多次。
“…真的辦得到嗎？”
加藤悠介不急不緩地調侃道：“多少也是年少多金、英姿勃勃的乘龍快婿，我想再怎么也不會淪落到被拒之門外吧？”
谷幡</span沒有像平時一樣嗔怪一二，少女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說了一句：“那是你不了解她…”
“不管了解不了解，有些事情總歸是要去做的，否則不就半點希望也沒有了嗎？”悠介微微瞇起眼睛，目光出神的眺望著入口，徑自說道。
須臾的沉默。
“那個…”
沙優的嘴巴張開又閉上，然后仿佛下定決心似的說：“…你沒問呢，我過去的事情…”
“你想說嗎？”加藤悠介頓了頓說。
“嗯！”沙優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點了點頭。
“請聽…我迄今為止的事情…”
話語中充滿了緊張，聲音也在微微顫抖。
加藤悠介伸手環上她的肩膀，這才發現少女此時的身體十分僵硬，遂開始動手輕輕按摩，使其慢慢放松。
“對不起，我有點緊張。”
“不用勉強自己，就算不說也沒關系。”
“不，我要說。”
想是要給自己打一樣，沙優深呼吸了一口氣，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正在這時——
咚咚咚，咚咚咚。
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從門外響起。
“又是哥哥嗎？”
“不知道。”
兩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然后由加藤悠介起身走去開門。
伴隨著金屬門被“咔噠”一聲打開。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
“打擾了～按照慣例，我來參加學習會啦。”
以元氣嗓音打著招呼并出現在那里的，正是單手在肩上勾著單肩包的麻美。
颯爽的暗金色長發柔軟的披垂著，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充滿了活力。
“沙優妹仔呢？”她問。
悠介對此默不作聲，而是轉頭望向了起居室里的沙優，就見對方正對著從門縫窺探的麻美揮舞著手。
遂遲疑地問了一句：“這種時候，可以嗎？”
“嗯…我希望麻美也聽一下。”
“好。”
“咦咦？你們在說啥？”麻美滿是疑惑地歪著頭。
“具體的進來再說吧。”
加藤悠介面無表情地說道，并領著提心吊膽的麻美一路從玄關來到起居室。
大概是感受到了屋內氣氛的不同尋常，麻美也變得拘謹了起來，甚至連坐在床的屁股都只敢坐一半。
“所以到底怎么了啊，至少來個人說明一下啦。”
和沙優對視一眼的悠介，便把先前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向麻美簡單說明了一下，其中隱去了和林先生他們交手的部分。
起初的麻美顯然有些吃驚，不過從中途開始，她的表情就始終維持在平靜了。
一直到加藤悠介停下話語。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麻美像是整理著思緒似的搖晃著視線，低喃一句：“明天，沙優妹子就要回去了啊。”
“…嗯，對不起。”沙優輕輕點著腦袋，應了一聲。
“為什么沙優妹子要道歉啦！”
深吸了一口氣的麻美脫力般的向后躺倒在床上，雙腿開始交替地撲打著。
“這樣啊，要變得寂寞了啊。”
她的語氣中流露出幾分寂寥，隨即又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以明媚而堅定的表情面向沙優。
“…但是，既然朋友下決心要面對過去，能做的也只有支持咯。”
這話令沙優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從鼻子輕輕哼了一聲，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將目光瞥向麻美的背包，只見里面除了裝得滿滿當當的參考書之外，還有一袋棕褐色的紙袋，正有絲絲縷縷的霧氣從其中飄散而出。
“你里面裝了什么？”加藤悠介出聲問道。
“啊，差點忘記了！”這么說著的麻美急忙伸手去夠腳下的單肩背包，然后從紙袋里面取出了三個被好好裝在方便袋里烤紅薯。
“給，這是慰問品。”
她將其中兩個先后分給沙優和加藤悠介，自己留下了一個。
隨著熱騰騰烤紅薯的入手，悠介眼中的光芒頓時變得恍惚了一下，一種難以言明的寂寥便是忽然在心中浮現，仿佛這種時光今后再也不會有了一樣。
再看沙優那邊，少女顯然與他想到了相同的事情，眸底沉下一片陰影。
“我說啊——”
麻美驟然開口道：“你們這樣子根本不行嘛，明明馬上就要面對挑戰了吧？這種時候怎么能氣餒呢，快點打起精神來！”
隨后又將矛頭轉向加藤悠介，“特別是你！加藤仔！你不想跟沙優妹仔分開吧？那就好好挺起胸膛，讓我們一起傾聽沙優妹仔過去，然后…”
似乎是感覺自己的語氣太過強硬，說到這里的她暫且停頓下來，改用柔和的口吻繼續說了下來。
“請你在某一刻，當沙優妹需要的時候…連帶我的份一起，趕去救她。”
這么說完的麻美臉上極其罕見的，流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宛如陽光下的泡沫幻影，很快消失無蹤。
“麻美…”沙優喃喃著道，秀氣的鼻子吸氣似的微微抽動著。
“好了好了，啊！都怪你們不干不脆，感覺烤紅薯都要變涼了呢。”
麻美以抱怨的語氣說著，兀自背過身體不看兩人，“我真的很討厭這種氣氛啊，就不能一邊吃著好吃的東西，一邊開心地說嗎…？”
“啊，說的也是。”加藤悠介臉上不禁露出微笑，將視線轉向沙優那里。
“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你隨時都可以說。”
“…嗯。”沙優靜靜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慢慢地吐了出來，“那么…我要開始了。”
隨著她的開口，屋內的氣氛也像是流動一樣的發生了某種變化。
少女的表情雖然平靜，但卻有種沉悶的感覺纏繞在身上的錯覺…宛如一道道沉悶的枷鎖。
“高中二年的時候…我一直是獨自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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