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野」站搭乘「常盤線」的特急列車,往「水戶」方向,大約需要一小時左右到達「茨城」。
某節車廂的一等座席上。
“吶,所以說為什么要這么急著趕回茨城啊?小恭。”
一身都市麗人打扮的女性對著身旁的戀人開口說道:“明明搬家公司明天就會來了,不能再等一天嗎?”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名正出神望著窗外風景的男性便緩緩轉過了頭。
棕發棕瞳,五官端正,縱使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卻仍算得上是一個帥哥。
正是昨晚命懸一線的矢口恭彌。
而面對女友的詢問,矢口恭彌則是強笑著回應說:“…反正你職場那邊的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了吧,而且公寓那邊我也委托給管理人了,就當是早一點適應新環境,提前回茨城也沒什么不好吧?”
“欸——可是…”
女性有些悶悶不樂地嘟起了嘴,“就算是這樣,人家都還沒有跟你好好玩一圈的說,明明原本要打算去一趟迪士尼樂園的…”
目光環顧了一下四周。
因為買的是早上的車票,所以車廂內的人不是很多,就算連上他們在內也一共只有五個人而已。
另外三人分別是:坐在正前位置的OL、左前位置的西裝男,以及過道隔壁那排的棒球帽少年。
其中OL在用電腦辦公,西裝男在看書,棒球少年則是在玩彈珠游戲。
大家都在各自忙碌著,并未有人注意他們這邊。
列車平穩地駛動著。
明媚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讓人身上暖洋洋的。
氣氛顯得安寧而祥和,就好似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已。
給矢口恭彌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自己的腹間,那里似乎還隱隱還殘留著幾分幻痛,呼入鼻中的空氣也依稀帶著海水的味道。
他的眼中浮現出回憶的神色。
自從闖入沙優家的那件事后,矢口恭彌就逃回女友的公寓,并躲起來觀察著情況。
即便口上說的毫不在意,但一想到若真的會被警察找上門,他還是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一種后怕的心理。
尤其還是被那個辣妹當場撞破的情況。
按照他的猜想,即便是沙優本人不報警,以麻美的性格來說當時也是一定會報警的。
可在公寓中躲了一晚之后,他卻驚訝的發現居然并未出現這種情況。
而在等到第二天也平安無事的時候,矢口恭彌才終于確信對方似乎真的沒有報警。
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不過對他來說倒屬實是一件好事。
就這樣大著膽子陪女朋友去附近的診所處理了一下傷口后,矢口恭彌那一顆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
直到昨晚。
由于女友要到閨蜜家過夜的緣故,是以公寓內又剩下了他獨自一人。
抱著一種微妙的心理,喬裝打扮過一番的矢口恭彌又跑去麻美她們打工的那家便利店,買了兩罐啤酒。
因為當時已經是傍晚,是以理所當然的,他并未見到兩女,不過倒是從夜班員工那里套到了少女因病請假的消息。
然后就是接下來的事情了,彼時的他從未想到后面會迎來那種驚悚電影一樣的展開。
原本只是茫茫然地在家看著電視,喝著啤酒。
結果卻被一陣從陽臺外面傳來的異響吸引了注意。那是一種好似滑輪摩擦著地面般的聲音。
“骨碌骨碌…”
看了看那空無一人的房間,感到奇怪的矢口恭彌便是從客廳起身,來到了黑著燈的起居室。
瑟瑟冷風從落地窗外吹入,把窗簾吹得一陣擺蕩。
緊了緊身上衣服的他邁步走到窗邊,撥開窗簾。
只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大號的黑色行李箱。
緊接著——
“矢口恭彌?”
伴隨著一句輕聲的詢問從背后響起,一只覆蓋著黑色手套的手就突兀的搭在了他肩膀上。
一瞬間,一股后背發麻的涼意就從腳下升起,并迅速席卷了全身。
猛地回頭看去。
赤臉、豎眉、長鼻。
一張被包裹在黑色兜帽之下的猙獰面孔便這么毫無防備地撞入了眼中。
緊接著,他的世界就黑了下來。
一種心悸感油然而生。
想著這些的同時,他的臉色也變得愈加蒼白。
至于那人后來為什么又放過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矢口恭彌并不了解,也不想去深究。
有幸嘗過東京灣水的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想法——那就是迅速逃離這個地方。
至于其他的,他相信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有的是時間去慢慢調查。
“小恭…?”
看他一直不說話,那名女性忍不住有些疑惑地出聲問道:“怎么了突然之間…話說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差啊,是身體不舒服嗎?”
“…呃——?”
從神游的狀態之中回歸,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面對女性的提問,矢口恭彌揉了揉臉說:“…抱歉,只是剛好在想一些事情,我大概是昨晚沒休息好,所以有點頭暈。”
聞言。
“所以我才說不用這么著急走的啊。”
女性先是有些嗔怪的說了一句,繼而又十分體貼地拉起了他的手。
“不過像是這種時候就該吃點甜食呢,是說我剛好有在上車前買了松餅,我們一起吃吧~~?”
感受著手中傳來的溫度,矢口恭彌的臉色也不禁好了許多。
張了張口的他正欲說些什么,一陣奇怪的聲音卻是突然從過道的隔壁傳了過來。
“骨碌骨碌骨碌…”
當那聲音傳入耳畔的剎那。
他的一雙瞳孔瞬間就放大了,并猛地朝那邊看了過去。
只見那名棒球帽少年正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枚彈珠,似乎是在玩耍間無意掉落。
當對方抬起頭來的時候,一張清秀俊逸的臉龐就這樣映入了矢口恭彌的眼中。
大概是覺得自己所造成的響動打擾了別人。
迎著他驚駭的目光,少年還略有歉意的點了點頭,而后便收起彈珠向著外面走去。
‘是我想多了嗎?’
忍不住掐了掐眉心,感覺有些頭痛的他對著女性開口道:“抱歉,我要去一下洗手間,松餅你先吃吧。”
語畢,便直接向著車廂的連接處走去。
既在意料之外的,又在情理之中的。
等他來到洗手間前時,只見剛才的那名少年也剛好低著頭從里面走出。
大概是沒有看到他的關系。
“砰——”
兩人的身體還無意中撞了一下。
抬頭望了他一眼,少年又是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接著便錯身離開。
“這個人都不會道歉的嗎?”矢口恭彌小聲嘀咕了一句,倒也沒有多想。
大概在五分鐘后。
當他回到車廂的時候,那名少年已經又在桌上玩起彈珠了,而他的女友也已經準備好了松餅,上面還撒上了雪白的霜糖和金黃的蜂蜜,顯得非常的有食欲。
“啊,看起來很好吃呢,辛苦你了由美子。”矢口恭彌如是說道。
被稱為由美子的女性則是低著頭從座位上起身,讓自己的男朋友得以入座。
“居然連餐具都有準備,你還真是貼心。”
感慨了一句之后,他便低下頭享用了起來。
“吶,恭彌…”
他的女友突然喚著他的名字道:“這次回茨城,你會和我結婚嗎?”
正吃著松餅的矢口恭彌不由得疑惑的抬起了頭,“你說結婚…?為什么會突然提到這個問題啊?”
短暫的沉默。
只見女性驀地吸了一口氣道:“那是因為我有和你結婚的意思啊!”
驟然提高的音調不僅讓矢口恭彌嚇了一跳,就連其他的幾名乘客也是微微側目。
“呃,是說你的聲音太大了啊由美子。”
矢口將口中的松餅咽下后道:“總之,你還是先坐下來我們再討論這個問題吧?”
然而對方卻是搖了搖頭,隨即“啪——”的一聲將手中的某物放在了桌面上。
“這個,是小恭的手機吧?”
以低沉的、顫抖的嗓音如是說:“我看到了啊!你除了我以外還有在跟其他人交往吧!?”
女性猛地抬起了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張憤怒而又悲傷的臉龐。
而順著那手機上的聊天軟件界面看去,矢口恭彌頓時就變了顏色。
下意識地在口袋里摸了摸,他沉聲問了一句:“為什么我的手機會在你那里…”
“回答我——!”
女性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并壓抑著嗓音道:“所以…之后你要怎么做?”
就像是也對對方的這個問題感到疑惑的,矢口恭彌張口回應說:“什么怎么做…我打算今后也一直愛著所有人…”
“你在說什么呀?你是白癡不成!”
女性怒氣沖沖的質問道,臉上同時浮現出困惑與懊悔的神色,“和七個人同時交往根本瘋了!結婚的問題你想怎么處理?”
眼看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矢口恭彌索性倒也不再掩飾。
先是低頭又吃了一口松餅,而后才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對著對方說道:“用不著結婚也行啊,有愛就沒問題了吧?”
女性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稍微安靜了那么幾秒。
接著,淚水就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滑落。
伴隨著一道長長的吸氣聲,女性用顫抖著手緊握住了松餅刀。
“這是…對你玩弄我的懲罰。”眼角噙著淚水的女性如是說。
帶著某種決絕,她便毫不猶豫地向著眼前這個男人刺去。
金屬的刀鋒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刺眼的白光。
而在對方將手伸向松餅刀的時候,預感到不妙的矢口恭彌便已是提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并試圖躲閃。
按照他原本的預計,即便是身后沒有逃脫空間,這一刀也頂多只會刺在他的胸口位置。
然而——
“咄——”
似是有某種細小的聲音從對面的位置發出,隨即一股鉆心的疼痛就從小腿處傳來。
無法自控的,他便彎下了身體。
接著——
“噗嗤——”
刀鋒入體的聲音于耳中響起,喉嚨下意識地一涼。
某種溫熱的液體自脖間迸出,并噴濺到了女性臉上。
矢口恭彌的視野也開始逐漸發黑。
“骨碌骨碌骨碌…”
一種異響傳入了耳畔。
鬼使神差般地,他便向著過道對面的位置看去。
一張無喜無悲的俊逸臉龐就這樣映入了眼中,一雙漆黑的眸子正安靜地望著他,并逐漸與腦海中那張天狗面具下的眼睛重合。
‘啊,原來是這樣啊…’
隨著這個念頭于心中升起,矢口恭彌的世界亦隨之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撲通——”
伴隨著身體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車廂內響起了一陣凄厲的尖叫。
壓了壓頭上的棒球帽,少年將目光凝望著窗外,然后輕聲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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