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校外教學(六)
說歸說，加藤悠介還是背著蓮見佳乃子走了一程路，并在離下游垂釣點有一段距離的位置將她放下。
之后便裝作平常的，保持著一定距離向下面走去。
即便如此，蓮見佳乃子也十分享受。
抵達下游時，一小時前還不少的學生這會兒少了許多，也不知是返回了營地還是更換了新的垂釣點。
見到他們的身影，一些性格外向的學生便揮起招呼，再熱情一點的，甚至主動跑上前來搭話。
進入教師角色的蓮見佳乃子應對如流，親切地回應著每一個學生的話題。
那并不是刻意矯飾出來的演技或者面具，其中也有本人對工作的責任感與本來的性格使然。
正如澤村英梨梨的華美，霞之丘詩羽的拒人千里，加藤惠的平易近人一樣。
美人老師蓮見佳乃子的好脾氣，在校內同樣屬于人盡皆知的事情。
至于加藤悠介，基本沒什么好說的，他的情況已經算是全校學生的頂點，是被家長掛在嘴上的別人家的孩子，借此來大談教育經的模板。
有人憧憬他，有人喜歡他，有人討厭他…但沒人會忽視他。
如果按照校園種姓的那一套理論來形容，他已經脫離了「1軍」、「2軍」這種淺顯的范疇，近乎達到了學生的極致。
文武雙全，運動萬能。
以下克上的奇幻逆轉，全國高等大賽的冠軍頭銜，年級第一的學習成績，以及最近在暗地里流傳的花邊新聞…
如果說青春是一部勵志史，也許會有人以他為模版來大書特書也不一定。
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一同回到戶外料理區，朝各自的班級走去。
山竹兄弟比他回來得要早，這會兒正蹲在地上與姬川佳子說著什么。
加藤悠介抬腳走了上去。
三人面前放著一個竹簸箕，里面裝著不少食材。
湊得近了，對話內容也傳入了耳中。
“我看看，這是香孤、舞孤、滑孤、濕地茸、木耳…說真的，你們找的蘑孤會不會太多了？”
“嗦啊，這里不是還有蘿卜和野菜嗎！？”
“誒～～～那你倒是說說看，光靠這些要做什么料理嘛？”
“誰知道！再說那是你們料理組才要考慮的事情吧？？”
“我的話只要有肉就可以了喔！阿孝，佳子。”
問題不在這里啦！””
在山口和佳子一起對竹井吐槽時，加藤悠介開口說了起來。
“以現有的食材來說，應該可以做蘑孤火鍋。”
加藤！
“加藤同學！”
三人紛紛把臉轉過來，接著便注意到他手上的金屬桶，以及里面裝滿到快要掉出來的魚。
“――好多魚！？”””
“唔哇，你也太勐了吧？”山口孝不禁咂舌。
“唔噢噢噢噢噢！肉――！
”竹井慶祝似的握拳叫著。
“等一下，那是魚啦，竹井同學。”佳子先是苦笑著吐槽一句，繼而也訝然地問了起來。
“這些全部都是你釣到的嗎？加藤同學。”
“不，我只是碰巧找到一個好的地方，而且蓮見老師也幫了很多忙。”加藤悠介澹定地解釋著，把和蓮見佳乃子的相遇用偶然概括了過去。
不出意外的，三人都為他的漁獲感到驚訝。
再看一年f班的隊伍里，也是差不多的情況，甚至有過之無不及，此時的蓮見佳乃子已經被學生們興奮地圍了起來。
兩人在某一刻對上目光，又在下一秒分開。
經過商量，他們決定不刻意隱瞞相遇的事實。
畢竟兩人垂釣時去往的方向一致，又都帶回來這么多收獲，要說沒見到彼此難免有些牽強。
所以與其遮遮掩掩引人懷疑，倒不如大方承認這一點，只要隱去其中的關鍵部分就可以了。
這時，山口又繼續問：“這里面大概有多少魚？加藤。”
“我沒太數過，差不多是二十多條吧。”
“也就是說，如果其他人再帶回來一點，基本可以每個人都分到一條嗎？”
“好耶――！”
“辛苦你了，加藤同學～！另外，山口同學還有竹井同學，麻煩你們把這些食材拿去管理處確認，之后就可以準備午餐了。”
當佳子這么一說，山口便忍不住抱怨起來：“真是的，你可真會指揮人。”
“也不是我想這么做的，讓管理員檢查有沒有毒性明明是老師說的！”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走咯，竹井！”
語畢，山竹兄弟便一同離去。
加藤悠介幫忙把魚送去食材處理小組那里，而后返回木屋換了一身輕便的運動裝。
再次回到戶外料理區時，收集食材的學生們已經基本都回來了。
后勤組帶著檢查完的食材前去溪邊清洗。
料理組從老師那邊領了廚刀、砧板、湯勺、金屬飯盒等下廚用具。
寬闊地帶處，負責生火的學生也從老師那邊領了木炭、點火器、文化火棒，準備生火。
加藤悠介觀察了一下，然后向著某個位置走了過去。
“你在這里做什么？”
像是被嚇了一跳的，體型嬌小的少女雙肩不由得一顫，接著才轉過頭，惱怒道：
“不要突然出現在別人身后！再說我在做什么一看就明白了吧？”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會接下生火的工作？”
“是我自己選擇的，畢竟我又不會料理，其他的也不擅長，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能做到嗎？生火。”
“這個、因為已經好好看過老師演示了，所以我想沒有問題。”英梨梨輕輕點著腦袋，像在給自己打氣。
加藤悠介順勢在她旁邊蹲下，準備從旁照料。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打算，英梨梨望了他一眼，然后戴上工作手套，開始準備。
將燒成黑色的金屬架插進火堆兩邊的泥土，在上面搭好支桿，用來做稍后掛金屬飯盒的支撐。
“這里要埋實一點，不然會有傾倒的風險。”加藤悠介說著伸出手，把兩根金屬架再次往泥土深處插了一點，并夯實土地。
英梨梨輕輕抿了一下嘴唇，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幕，沒說話。
等他讓開后，再開始堆疊木炭，像壘積木一樣的在支架下方一片片壘起，然后把文化火棒助燃劑插進木炭間的縫隙里。
準備點火時，加藤悠介又說了起來。
“先別急。木炭不可以這么疊，這樣木炭會燒的很慢，也不容易點燃。”
“…那要怎么做？”
“把起火棒放在中央，再把木炭擺在周圍就行了。”
“但是，直接把木炭放在助燃劑上面，會比較容易接觸到火吧？”
“不，木炭之間最好留一些空間，那樣空氣比較容易進出。”
加藤悠介伸出一只手，一邊耐心解釋著，一邊重新擺放起木炭和文化火棒。
由于沒戴手套的關系，接觸木炭的左手很快變得臟污一片，染上黑色。
英梨梨見狀本能地皺起眉頭，急忙道：“等下！你怎么直接就上手抓了，至少戴上手套…”
“我稍后會去洗手的。好了，總之就像這樣，現在可以點火了。”加藤悠介說著讓至一旁，示意她動手點火。
英梨梨盯著他的手看了一會兒，繼而拿出點火器，湊向文化火棒。
“不用緊張，不過也要小心一點。”
“、嗦…這點我還是知道的啦。”
啪噠，橘色與藍色的火苗從點火器上迸出，點燃了文化火棒。
加藤悠介隨手撿了一根樹枝，一邊撥著木炭，一邊把新的木炭疊上去。
不久之后，木炭就發出了啪哩啪哩的干燥聲響。
他放下樹枝，轉而拿起扇子，像是烤鰻魚一樣的對著火堆不停扇風，讓火苗延伸到木炭上。
“好、好厲害――！”旁邊的少女情不自禁地說道，臉上綻放出歡喜。
加藤悠介微微放松嘴角，笑著肯定道：“雖然只是生火而已，不過你做得很棒，英梨梨。”
英梨梨的臉微微變紅，趕緊咳嗽幾聲蒙混過去，同時又往他這里瞄過來，小聲咕噥一句：“什么嘛，根本太奇怪了…”
“奇怪什么？”
“我說你的樣子很奇怪，為什么生火的手法會這么熟練？”
“啊啊，你在說這個啊。”
加藤悠介內視了一下自己上次兌換的精通級露營技能，然后隨意解釋道：“畢竟我之前有過在拉面店打工的經驗。”
“嗯？這和拉面店有什么關系？”
“因為是在后廚的工作，所以會遇到需要生火的狀況。”
英梨梨歪著腦袋，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太上來，最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勉強接受了這一說辭。
她的目光自然向下，落在了那只虛搭在膝蓋上面的黑手。
“…g，把手伸出來。”
“你說什么？”
“我叫你把手伸出來，弄這么臟叫人怎么看得下去！”
在加藤悠介不解的目光中，脫下工作手套的少女就這么抓起他的左手，用濕巾仔細擦拭起來。
淙淙的流水聲喚來涼爽的風，從樹葉間撒下的陽光非常舒服。
小小的手十分柔軟，而且有些微涼。纖細的指尖按在他的手心上面，用濕巾一點一點地擦去上面的臟污。
邊擦還邊抱怨著你臟死了，精致的小臉上滿是嫌棄。
看著這樣的英梨梨，加藤悠介不由笑了笑，臉上的表情變得溫和，最后在手變干凈后拍了拍她的頭。
“謝謝你，英梨梨。”
“不許摸我！至少先去洗手…”
英梨梨厭煩地朝上看著他的手，倒也沒有躲開的意思，只是兀自杵在原地，搭在膝蓋上的手輕輕握緊。
“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跟、跟你沒關系吧？”
“校外教學，能玩得開心就好了。”
“那、那種事，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
聲音有些含湖不清。
加藤悠介又重新揚起扇子，啪噠啪噠啪噠地揚風。
漆黑的木炭逐漸變得通紅，啪哩啪哩的火星興奮亂跳。
過了那么一會兒。
“g…悠介…”
“什么事？”
“明天，你要去幫忙搭篝火對吧？”
“啊，是這樣沒錯。”
“那，最后的最后，應、應該會有土風舞嘍？”
嗓音有些不自然地微微發顫。
“不，應該是烤肉派對吧？不過到時大概也會有人自發跳舞，所以也算吧，你想參加嗎？”
「才不是！」――英梨梨本能地想要反駁，隨即又沉默下來，低著腦袋。
接著，猶如低吟般的閃爍其詞輕輕響起。
“如、如果在最后的跳舞…要，要要要要要、一…一起！”
她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氣，然后一鼓作氣地如此說道：
“――要一起！吃很多好吃的烤肉喔！？”
加藤悠介轉過臉，微微皺起眉頭，掂量著說：“…雖然也不是不行，不過到時還是要多吃一點蔬菜，補充營養。”
“不對，我――”
“會長，澤村同學～！”
這時，新條香拿著兩個紙杯走了過來。
“辛苦了～喝點飲料吧？”
隨著紙杯被遞來面前，uu看書英梨梨也因此失去開口的機會，只是勉強道了一聲謝。
“……謝謝。”
“不用跟我客氣哦～”新條香笑著回應道，繼續說了下去。
“你搭了很漂亮的火呢，澤村同學，請問可以把飯盒放上去煮飯了嗎？”
“誒？啊、嗯…可以。”
得到英梨梨的肯定后，新條香便跑去拿了飯盒回來，將其陸續掛在火堆上方的支架上。
感覺沒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后，加藤悠介走到了烹飪區附近的長椅上，像個老年人一樣悠閑地坐了下去。
拿出手機。
向發來小黑照片的吉田先生表示感謝與問候。
簡單聊了一會兒后。
加藤悠介也無意杵在這里游手好閑，于是再度起身前往烹飪區幫忙。
興許是他先前的意見得到了采納，料理組的學生們做起了火鍋類的食物。
魚肉、野菜、蘿卜、品種豐富的蘑孤以及木耳，反正就是各種各樣的食材陸續往一口大鍋中添加。
穿戴素色圍裙的惠站在鍋前，不時給鍋中加入各種調味料，身上散發出來的恬靜澹然氣質很戳人內心。
“辛苦了，我來幫忙攪拌吧。”
“嗯～那就麻煩你了。”
加藤悠介語氣自然地打過招呼，惠也習以為常地做出回應，往旁邊挪動一點位置，給他留出一點空間。
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長柄木鏟，將其伸入湯鍋里，而后像個熬煮毒藥的巫婆一般開始慢慢攪拌。
四周升起不少炊煙，空氣里飄散著炭火的氣味。
在同心協力的氛圍中，時間便一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