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認為朱瞻墡想要奎的資料,并非想要將奎拔出,而是想要利用奎在大明的暗樁為他所用。
在他們的想法中,朱瞻墡肯定是想要爭皇位的,畢竟皇位誰不想要呢。
擁有奎的暗樁,又是錦衣衛指揮使,朱瞻墡所掌握的信息將會涵蓋極廣,而且其中有很多的隱秘信息,他大可以用這些隱秘信息加上兩邊的暗樁來監視,操控很多的朝堂官員倒向自己這一邊。
朱允炆當過皇帝,他那時候雖然錦衣衛沒有被重用,但是朱元章時代遺留下來的錦衣衛中就藏著很多的隱秘信息,很多都是可以一次性絆倒某位位高權重的大臣的,等到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用,現在的錦衣衛比之之前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知道我是怎么培養這些群奎的探子嗎?”
“我見過許多…”
“但我們的不同。”朱允炆似乎沒聽到朱瞻墡的話,自顧自的說:“奎的探子,都是從小開始培養,從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些是探子到了當地培養了探子。”
朱允炆看了一眼朱瞻墡說:“比如之前你養在外頭的那個歌女,李顯予。”
他不知道朱瞻墡已經知道李顯予是探子的事情,現在故意說出來,似乎還帶著一絲絲的得意和炫耀的意思。
朱瞻墡眼神中帶著怒意,臉上卻平靜一些,這兩年他的演技漸長。
“是嗎?一個玩物罷了,還勞煩那么費心嗎?”
“她可是我最出色的探子之一,雖然失聯了許久,但是帶回了我最想要的消息,你的蒸汽機,現在東瀛已經有獨立制造蒸汽機的能力。”
朱瞻墡接過話:“但是沒用啊,我已經和足利義持將軍合作了,本就讓東瀛擁有了蒸汽機,你的努力到頭來什么都算不上。”
朱允炆依舊似乎沒有將朱瞻墡的話放在心上,自顧自的說:“她跟你說她是朝鮮公主嗎?”
“她才不是朝鮮公主呢,那是去大明的時候為她想的一套說辭,她也不是女真的公主,那是我們從小騙她的,她也不是瓦剌韃靼之類什么地方的公主,她就是一個東瀛藝伎不知道懷了哪個恩客生下來的女孩子,在奎里面我會想一套說辭來教她,為她設定背景,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沒有一句是真的,只是讓她們去相信而已。”
朱瞻墡眼神微微瞇著,他沒明白朱允炆說這些是為什么,而且看他的狀態好像也不正常,聽不進去自己說的話,一直在自說自話,似乎有些問題。
不知道他是演的還是真的有點精神問題。
“李顯予只是個普通的探子而已,我最得意的是我有一個探子在大明做教書的先生,他找到了一個孩子,本地的孩子,沒爹的小孩,告訴他一個故事,說他是我的某位被誅九族的大臣的孫子,不斷的給其灌輸這個故事,到最后孩子信了。”
“我的大臣,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很詳細,給那孩子灌輸的也很詳細,他發憤圖強,竟然中了科舉,大明朝查不出任何的東西來,他的背景干凈的很,就是一個寒門貴子,但是他自己堅信,他的祖上是被朱棣誅九族的,所以他給我們傳回了很多的有用的消息,就包含了不少蒸汽機的圖紙,就算沒有李顯予的信息,我們也快要制成蒸汽機了。”
此言一出,朱瞻墡背嵴有些發涼,這等手段,確實讓他有些不安。
大明朝錄用人才,都是要考察背景的,那些祖上有桉犯,或者自己有罪行的都難以被錄用。
但是按照朱允炆的說法,他的探子培養出來的第二代探子,等于是被PUA完全洗腦了,這些人你查背景完全查不出什么東西來,因為他本身就是清清白白,只是他相信了朱允炆給他編造的故事,就被洗腦了,這樣的探子才是最危險的,除非自己露出馬腳,不然真的難以探查出來。
“是誰?”朱瞻墡沉下聲來,這樣的人被安插在大明,確實非常的危險。
“你猜。”朱允炆哈哈大笑了起來。
因為笑聲過大,門外的黑蛇姬一把拉開了門,開門的瞬間刀已經出鞘了。
但是屋內卻是朱瞻墡和朱允炆無事一般的坐著。
聽到動靜不遠處的足利義持滿帶欣喜跑了過來,本以為是朱瞻墡動手了,但是看到朱允炆還活著,足利義持顯然有些小失落。
朱瞻墡趁著這機會先退出了房間,單獨拉著足利義持問道:“足利將軍,你們這位后小松天皇是不是,腦袋有點…”朱瞻墡指著腦袋,意思是朱允炆精神有點問題。
足利義持倒也沒有隱瞞:“當年父親將之帶回東瀛的時候,偶爾的他就會有些瘋瘋癲癲,一開始父親懷疑他是裝的,但是后來時間久了覺得應該是真的,許是打擊太大了吧,偶爾會出現不太正常的情況,后來跟著佛家大師華叟宗曇之后情況好了一些,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創立的奎組織。”
足利義持的話證實了朱瞻墡覺得朱允炆腦袋有問題的猜測,這件事情上足利義持沒有必要騙朱瞻墡,他只是有些期待朱瞻墡能夠早點殺了朱允炆,但是朱瞻墡就是不殺。
但是他又不好催促,總不能直接問你咋還沒殺他呢,咋還不動手呢。
旁敲側擊的問:“你們聊得怎么樣?”
“相談甚歡。”
朱瞻墡在足利義持的驚訝之下回到了房間內,關上了門,足利義持呆呆的看著朱瞻墡的背影,他覺得朱瞻墡似乎不想殺朱允炆了,但是這是為什么呢?
足利義持想不明白。
屋內,朱瞻墡心平氣和的坐了下來,等到朱允炆不再笑了,冷靜下來之后,朱瞻墡才開口:“現在清醒一些了嗎?”
“清醒?何為清醒?人生一場大夢,醒則醒矣,夢則夢矣,何妨?”
“怎么東瀛幾十年還學著文縐縐的咬文嚼字了。”朱瞻墡嘲笑了一聲。
朱允炆清醒了許多,而后說:“方才失態了,還望見諒。”他一直在盡可能的保持著自己的風度和儒雅,這是他所在乎的體面。
朱瞻墡敲了敲桌子說:“奎在東瀛有暗樁嗎?”
朱允炆抬眼瞧著朱瞻墡:“我為何要告訴你。”
“利益交換,我會對大明瞞下你的存在,但是你得幫我一件事。”
聽到朱瞻墡說會瞞下他的存在,朱允炆獰笑了起來,表情變得三分猙獰七分得意,如同一只陰險的老鼠躲在墻角竊竊發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想要那位置的是吧,你想要的吧。”朱允炆瞪大了眼睛,用手指指著朱瞻墡。
“是啊,誰不想要呢,那可是皇帝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一定想要的。”
朱允炆認為朱瞻墡想要瞞下他的存在,甚至想要合作,肯定是為了皇位,畢竟他離皇位那么近,千百年來的爭斗大部分是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利,他認為朱瞻墡也一樣。
而朱瞻墡也希望他這樣認為。
所有人基本上也都會這樣認為,畢竟朱瞻墡距離那個位置太近了,而他的實力又太強大了。
若是朱棣駕崩,不出意外朱高熾繼位,那其實朱瞻墡距離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的距離,僅僅只有朱瞻基和朱瞻墉的命而已了。
遠嗎?不遠吧。
朱瞻墡此時并未否認,而是說:“成交嗎?”
“成交!
”朱允炆斬釘截鐵的說。
朱棣一家內斗,他自然樂意去看,這樣互相利用的籌碼,他也習慣了。
“我會將你的所有信息都隱瞞下來,但是與此同時知曉你存在的人,大部分也都得抹除,奎組織中多少人知道你的存在?”
“組織里面只有華叟宗曇一人,足利義滿是一位梟雄,確實有雄才偉略,平定南北朝之亂,掌控東瀛,他的兒子遠不如他,對于我的事情他也非常小心,生怕走漏了消息讓大明知曉,引發戰亂,所以足利義持也是在足利義滿臨終前才知道我消息的。”朱允炆對于足利義滿評價頗高,對足利義持評價一般。
華叟宗曇,足利義持,稱光忝皇,日野光太郎,丹陽和尚,這些是目前已知的知曉朱允炆身份的人。
人數越少,處理起來越是簡單。
“你和你兒子的關系怎么樣?”
朱允炆眼神中帶著疑惑和陰狠:“什么兒子?”
“稱光忝皇。”
“他知道我的身份,這是一個沒用的東瀛人,怯懦,弱小,猶豫不決,沒有主心骨,成不了大事,便是足利義持這樣遠不如他父親的將軍,也能將這位忝皇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朱瞻墡呼出一口氣:“稱光忝皇請我殺足利義持。”
“哈哈,他憑什么?”
“他告訴了我你的消息,想要以此為條件和要挾。”
朱允炆不屑的冷笑著:“幼稚,笨蛋。”他似乎又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前的自己好像也是這樣的,滿懷的雄心壯志,但是在自己的四叔面前,或許他也覺自己就是幼稚蠢笨的侄子吧。
朱瞻墡瞧著朱允炆的精神狀態似乎又有一些變化,笑意變得迷離,眼神恍忽。
“我答應他了。”朱瞻墡的回答出乎了朱允炆的預料。
“你別騙我了,你怎么會答應他呢,那樣的人你看不上的。”
“但,那樣的人才好控制。”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不怕被足利義持監聽嗎?”
“又不是,還能真有忍者能夠藏在陰影中不成?”朱瞻墡嘲笑了一句,在東瀛這些時日,朱瞻墡見過所謂的忍者了,說白了就是經過訓練身手較好的殺手差不多。
這樣的的錦衣衛多的事,他看過錦衣衛的信息,知道在什么情況下可以監聽到信息,什么情況下不行。
“你,真的答應了,稱光忝皇的請求?”
朱瞻墡點了點頭。
“那你和足利義持走的這么近?足利義持還帶你來見我。”
“他又不知道。”
朱瞻墡的回答讓朱允炆難以反駁。
答應了稱光忝皇殺足利義持,答應了足利義持推翻忝皇,現在朱瞻墡還要答應朱允炆將他的存在隱瞞住,不殺他。
朱瞻墡到底想要做什么,朱允炆看不懂,想不通。
“你在東瀛有沒有稱光忝皇和足利義持不知道的暗樁探子。”朱瞻墡繼續了方才的問題。
毫無疑問的朱允炆這次點了點頭:“有,你想做什么?”
“幫我殺了足利義持和稱光忝皇。”
朱允炆不敢置信的看著朱瞻墡:“原來你不是想要和他們任何一方的合作,而是想要他們都死啊,真是個奸險的小子,不愧是四叔的孫子,夠陰險,夠兇狠。”
“這兩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又是東瀛的領導人,殺了他們才能保證安全,我不打算改變東瀛的形勢,把持住新的忝皇和將軍就好了,而我的朱日和財團給我一年的時間就夠了,一定可以讓東瀛的貴族們都潛移默化的導向財團。”
“你如此有信心?”
“這可不是憑空而來的信心,我在南洋都是這樣做的,有把握。”
朱允炆笑著說:“殺死足利義持和稱光忝皇何等的困難,你一句話我就得給你去做?別忘了咱們之間可是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是你和我爺爺之間的事情,我一個小輩,既沒參與也沒攻陷,我生下來的時候便已經如此了。”
“你是四叔的孫子,深仇大恨也得算到你的頭上。”朱允炆此時說這樣的話朱瞻墡明白他在等自己的條件。
朱瞻墡意味深長的說:“配合我,殺掉稱光忝皇和足利義持,我朱瞻墡對天起誓,將庇佑你,將保護你一生。”
“我孑然一身,這條命有什么用呢?我就是一個喪家犬,過街老鼠,我得藏著,躲著,在漆黑腥臭的地方茍活著,我這輩子沒有希望了,我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差別。”說話間朱允炆攤開雙手:“不如殺了我吧,死在四叔的孫子手上,我這命也得算到四叔頭上,我要下去和皇爺爺說說我的好四叔。”
這般模樣,這般心境之人,生死早已無關了,之前朱瞻墡掐著他脖子,想要殺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反抗過。
少年雙目深沉,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說:“我朱瞻墡對天起誓,有朝一日,將朱允炆恢復宗族,恢復朱標為孝康皇帝,廟號興宗,朱允炆為閔惠皇帝,廟號惠宗。”
朱允炆雙目瞪圓看著朱瞻墡,朱瞻墡給出他永遠想不到,但是也永遠無法拒絕的條件,朱瞻墡將朱標也帶了進去,不為自己想,難道不為自己的父親想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