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胡尚宮來到了朱瞻墡的院子內,朱瞻墡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自己和胡善圍。
燭火閃爍,兩人分坐兩端,燭光之下,胡善圍欲言又止。
朱瞻墡將一切看在眼里,
輕聲說:“胡尚宮,明日我就將出發前往廣州府了,這一去,歸期難定,逢年節之日或許可以回來一次。”
“殿下此番責任重大。”胡善圍看著朱瞻墡又移開了視線。
“胡尚宮,本來我打算向皇爺爺申請帶你一起去的,畢竟楚兒年紀小經驗不足,珠江郡王府也得有個鎮得住場子的人在。”說到這里胡善圍的眼中似乎帶著期許,
但是她知道朱瞻墡的話有但是。
“但是,胡尚宮是母親最得力的助手,皇宮內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尚宮操心著,母親那邊肯定不肯放人,而且我單獨要尚宮走,多少會有流言蜚語。”
是啊,一定會有流言蜚語的,他是珠江郡王怎么能和我這么一個大齡女尚宮傳出流言蜚語來,胡善圍內心嘲笑了自己的不自量力。
我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胡善圍內心自嘲著。
“我自無妨,我的名聲多是毀譽參半的,但是尚宮不同,尚宮宮內名聲極好,不能毀了尚宮。”
聽聞朱瞻墡此言,
胡善圍恨不得立馬自己說要跟著朱瞻墡走,
但是胡善圍說不出來,年齡和禮數兩座大山橫亙著,
莫說是她了,
就是公主們都不可能不管這些。
她的欲言又止里寫滿了故事,她的猶豫里藏滿了期望。
若少年此時一句跟我走吧,她定會不顧一切。
但是少年沒有說。
“五年后應該是胡尚宮最后一次出宮的機會了吧。”
宮內的女官到了一定的年齡,可以選擇出宮,當然像胡善圍這樣得力的肯定會被挽留,但是到了最終的年齡之后不出宮嫁人,就只能在宮里做嬤嬤了。
胡善圍自然不想做嬤嬤,她能力強,深的太子妃的信任,或許留下來不用做嬤嬤還是繼續做她的胡尚宮,但是這條路走到最后還是得做嬤嬤的呀。
“五年后,善圍應也要出宮嫁人了,善祥做了太孫正妃,家中父親也尚在,出了宮尋個好人家嫁了應該不成問題,太子妃娘娘憐惜,也許了我大份的嫁妝,農夫也好,小官吏也好,總歸是要嫁人的。”胡善圍勉強的笑著。
朱瞻墡風輕云淡的說:“胡尚宮,
等五年后我來帶你走吧。”
胡善圍驚訝的看著朱瞻墡,
確認自己不是聽錯了,他真的是這么說的,五年后來帶我走。
整理了一下心情,緩緩的說:“殿下是想讓我去珠江郡王府幫忙嗎?善圍屆時年紀大了…”
“做我的妃子,五年后,做我的妃子。”還未等胡善圍說完朱瞻墡打斷了她。
燭火的光在胡善圍的眼中跳動著,更有火苗在她心里跳動著。
眼前的少年不像是在開玩笑的,他說的很認真。
“殿下,莫開善圍的玩笑了,善圍比您大了不少。”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了便是作數的,胡尚宮是個聰明人,平常我與你親近,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可不信,我便是從心底里打定了要讓胡尚宮做我的妃子才與你親近的,只是現在年紀還不夠,等五年后胡尚宮可以出宮,我也長大些了,我便要明媒正娶胡尚宮。”
“殿下…殿下…”
“胡尚宮可是不喜歡我?”
“不…不,殿下別誤會…”
“即是喜歡的,便就這樣決定了。”
“只是殿下,真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嗎?”
“我何曾在意過。”
胡善圍望著眼前一臉認真的少年,換做別人他不信,但是朱瞻墡她信,因為這位殿下似乎真的從未在意天下人的看法。
他聰明,極端的聰明,再長大些會更聰明,做事更老道。
人總要為自己打算,擺在眼前的康莊大道,且是自己喜歡的路,哪有不走的道理。
朱瞻墡則是接著說:“胡尚宮,以后你莪多信件往來,這是一本論語,將來若有些事情不方便直說,便于信中小心些透露幾頁幾行幾字,我拿著論語對照便可。”
胡善圍何其聰明的人,自然知道朱瞻墡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告訴她讓她在皇宮內幫自己盯著,如果有什么消息關系到了要遞信給他。
本以為胡善圍肯定會猶豫一會,但是沒想到胡善圍一點沒猶豫:“與殿下通信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殿下方才說要我作妃子的話,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善圍一介女流沒有中證之人怕是不敢相信。”
“那你說該如何。”
胡善圍拿起了硯臺開始研墨,纖細白嫩的手指輕輕動著:“殿下,要不您寫封保證書吧。”
“要咬破手指按血手印的那種嗎?”
“那不用,殿下的字跡留著就好了。”
兩人相視一笑,誰都沒落了下風,目的也都達到了。
第二日一早,朱瞻墡帶著楚兒小生,還有院內的人一起前往了渡口,李孝珠和扎拉隨行,曹新月則帶著人提前一步上了船,避免人多嘴雜。
來送行的有胖爹,太子妃,大哥,三哥,四哥,至于二哥已經先自己一步被安排出去就藩了。
難得的是漢王爺也來了。
“你小子可以啊,以前不是說耍賴不就藩嗎?怎么這就被安排出去了。”漢王爺拉著朱瞻墡講悄悄話。
“我想通了,出去就藩沒人管著,其實也挺好的,想干嘛就干。”
“廣州府天高路遠的,古時候那邊叫嶺南,那是犯了錯發配罪犯出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想的,也不給你爭一爭。”
二叔真是不遺余力的在破壞自己的家庭關系。
“二叔,還不是因為你。”
“我?跟我有什么關系?”
“二叔之前不去就藩云南,現在不得派我過去了。”
“你不是去廣州府嗎?”漢王爺一臉的疑惑,朱棣的命令還沒下,是要等到朱瞻墡出發后的第一個早朝日下達,就是避免引發騷亂,至少朱瞻墡已經出發了,事情已經成定局。
朱瞻墡嘆了口氣:“哎,我雖然就藩廣州府,但是皇爺爺讓我節制兩廣,云南還有交趾的兵力,怎么算算三四十萬總是有的,要是二叔當年就藩了云南,不就沒這檔子事了。”
“什么?”漢王爺驚呼一聲,這不是開玩笑,這么多兵給一個小孩子,他想要點兵皇帝藏著掩著,生怕他掌權太大,給朱瞻墡就這么大方?
漢王爺越想也氣,送了朱瞻墡上船就向著皇宮飛奔而去。
“不行,我得要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