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右衛指揮僉事李顯忠快步走到了行宮內,上前行禮。
這是個清瘦的中年人,不似其他人那般壯碩,反而像是個書生文人,現在已經快五十歲了,看的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長得帥氣的人。
“建州右衛指揮僉事李顯忠見過陛下,見過漢王殿下,
見過太孫殿下,見過三殿下。”
永樂十年的時候,明朝將猛哥帖木兒所部從建州衛中析出,另置建州左衛,以猛哥帖木兒為建州左衛指揮使,后任建州衛都指揮使。
而建州右衛現在的指揮使就是剛到的李顯忠。
李顯忠原名釋加奴,
曾率所屬從朱棣御駕親征蒙古韃靼,立有戰功,朱棣賜名李顯忠。
“孟特穆你也在啊。”李顯忠對猛哥帖木兒也打了聲招呼,孟特穆是猛哥帖木兒的原名,愛新覺羅孟特穆。
兩人是姻親,但是也是競爭關系,當然李顯忠不止和猛哥帖木兒是姻親,和朱棣也是姻親,他的姐姐也是朱棣的妃子,現在就在后宮之內。
猛哥現在論官銜比李顯忠要高,但是也管不了李顯忠,兩人各自掌握著權力。
依舊是鋤強扶弱的原則,李顯忠和皇帝有姻親,
為人能力又出色,為了防止他做大,所以扶持了更加年輕更加有能力的猛哥帖木兒。
現在猛哥帖木兒官職更高,而且皇城內出現了女真的奸細,朱棣嘴上沒有深究,
但是心中還是認為猛哥帖木兒有了異心,
除了表面上的質問,
還得在地位上敲打一番。
看到李顯忠的出現猛哥帖木兒就覺得事情不妙。
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后,
朱棣難得笑容說道:“李顯忠,近來如何?前些年腿上的傷可還有疼痛。”說話口氣更像是兩位老友。
李顯忠恭敬的說:“托陛下洪福,腿傷雖然留了暗疾,但是近兩年情況好轉,沒什么大礙。”
“那就好,此次出征前,真妃特地托朕得見見你,你們姐弟多年未見了,她近來想你想的很,年紀越大越是想家,明年開春有空的話可以去一天應天府見見她。”
李顯忠瞬間眼眶就紅了,不知是真情實感還是演技了得,只是看的人真真的:“勞煩真妃娘娘掛念了,臣現在身體也好了,明年正打算讓臣的兒子進京朝貢。”
朱棣滿意的點點頭:“滿住今年幾歲了。”
“年二十六了。”
李滿住就是李顯忠的大兒子,當年屬從朱棣御駕親征蒙古韃靼的時候他才二十歲不到,跟在父親的身邊,
倒也是個能征善戰的小伙子,和他父親的清瘦不同,這小子人高馬大,
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風。
聊到了李滿住,算來得叫朱棣姑父,聊子侄輩的事情兩人之間的情緒便更歡快了一些,只是猛哥帖木兒站在旁邊可就沒那么自在了。
無時無刻不在透露出這兩人是自家人。
“明年滿住進京前派人提前來通報一聲,朕讓瞻基出迎,若大軍還會回朝就讓瞻基的弟弟迎接。”
李顯忠忙推辭:“陛下,這可萬萬不敢,犬子哪敢讓太孫出迎。”
“朕還聽聞你有一幼女,天資絕色,到時候隨著滿住一起進京來吧,進宮給真妃做個伴,緩解她的思鄉之情。”
聞言李顯忠和猛哥帖木兒都面露錯愕,短暫錯愕后李顯忠立馬謝恩:“謝陛下恩典。”
朱瞻基不敢置信的看著朱棣,朱棣這是要了個女真族部落首領的女兒回京,類似于小地方的公主,這不是朱瞻墡的最愛嗎?難道朝鮮公主,西域公主還不夠,這是要再來一個女真公主。
按照五弟的性格,那自然是來者不拒。
皇宮內正在烤羊肉串的朱瞻墡打了個噴嚏:“誰在罵我?”
李顯忠忙說:“陛下,小女性子跳脫,又愛騎馬,臣回去就好好正正她的規矩,以免去了宮里沖撞了陛下和諸位殿下。”
“瞻基。”
“孫兒在。”
“李顯忠,這是朕的大孫子朱瞻基你也是見過的,與你女兒的年歲相仿,本是今年為他選太孫妃,但是因為北伐耽誤了,等明年戰罷就會回去成親,朕的意思是到時候讓你女兒一并過去。”
“太孫英武,小女何德何能。”李顯忠恭敬的行禮。
這對于李顯忠來說是天上掉了餡餅,做了太孫的妃子,雖然也知道肯定不是正妃,但是至少和大明皇帝家的姻親在繼續,他們家族在建州的地位只要朱瞻基當了皇帝,就會一直穩固下去。
朱瞻基則是一愣,沒想到這次是給自己準備的。
漢王一臉幽怨怎么不給自己準備個。
這李顯忠的女兒嫁給朱瞻基,你們爺孫輩分怎么論,你管他叫孫子,他管你叫姑父?
但畢竟人家十幾歲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按年齡給朱瞻基是沒啥問題的。
純情少年朱瞻基自打被父親一頓父愛教育之后也算是想開了,專情一人自古以來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來了就收下。
既然瞻墡有異族公主,作為大哥,我也得有。
邊上的朱瞻墉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只關心大事。
說了這一堆事情后,朱棣的面色變得嚴肅了一些:“明年朕要北伐馬哈木,你們二人回去后整兵,明年隨朕出征,各帶騎兵兩千,有沒有問題?”
“臣竭盡所能追隨陛下。”
兩人表了忠心后便退下了。
出了行宮互相作別,猛哥帖木兒開口:“釋加奴…”
“還是叫我李顯忠吧。”
猛哥帖木兒神色復雜的說:“恭喜李兄了。”
“同喜同喜。”
兩人離開后,朱高煦便說:“陛下,猛哥帖木兒恐有反心。”
“有反心無用,他沒有反的能力,四周強敵環伺,內部并不統一,若是敢反的話可以一舉拿下。”朱棣目前對于建州女真倒是沒有過多的擔心,以他們現在的實力,就是九十歲的老頭進小巷,有心也無力。
“瞻基幫我擬一邸報,發回應天府,讓瞻墡安排多幾船棉花,還有糧食送來順天府,到時候派人運去建州市場。”
“是,皇爺爺。”給了巴掌也得給糖。
朱棣想了想:“也將報紙發過來,以后每發一份報紙,順天府就將報紙送過去建州還有兀良哈市場。”
“陛下,建州人認識文字的不多。”
“教化建州,需以我朝文字為基礎。”
朱棣經過報紙的事情知道了文化煽動的厲害,也明白了女真,兀良哈三衛,想要真的歸入大明,必須是從文化上認同大明,不單單是武力威懾。
讓他們看我們的,讀我們的詩詞,了解我們的文化,讓他們的孩子學習我朝文字,從內心深處認同自己是個大明人。
“高煦,朕記得之前洪武年間的時候有高麗人來我大明科舉還考上了,可有此事。”
“兒臣不了解,但是聽人說起過,好像叫金方還是金濤,中了進士,但是他只會考試,會文字詩詞,說話卻依舊是高麗語,說華夏語言極其別捏,當時賞賜了他官,實在因為語言不通就命他回高麗做官了,走的時候據說哭的可是厲害。”
朱棣深思了一會:“明年的科考宣布下去,朝鮮,建州,兀良哈,交趾,西域,所有的國家,甚至瓦剌,韃靼,只要有學子愿考試的都一并招收。”
“陛下,此…”
“大明要四方來賀,萬國來朝,區區幾個學子而已,若有求學之心便得鼓勵,各州府若遇到外來考學的學子,要大開方便之門。”
朱高煦仍然持有不同意見,他對于朝堂上的文人沒好感,這要是再來幾個外國文人,那不是更麻煩。
但是朱棣要將大明文化傳于海內外,必須要這樣去做。
“將朕的想法擬文書傳回去給高熾,并且讓他叫瞻墡看看,小子鬼主意多,看看還有什么好辦法。”
朱瞻基吩咐太監去擬文書,自己則是問道:“皇爺爺,為何要拉攏李顯忠而不是猛哥帖木兒。”
“你可知兩人的區別?”
朱瞻墡想了想:“李顯忠更加忠誠些。”
“忠誠?沒有忠誠,不過是李顯忠更膽小,能力更差而已,當初建州沒分左右衛,只是后來他壓不住猛哥帖木兒,朕將之分開,后猛哥帖木兒還是壓了李顯忠一頭。”
“但是皇爺爺,咱們送這么多棉花等物過去,真的好嗎?”
“怎么能是送呢,只是送到市場交易,以物易黃金白銀歸國內,或將來咱們的寶鈔糧票可以在建州等地的市場上通行是為最好。”
朱瞻墡明白了朱棣的老謀深算,他這是打算將外族的黃金白銀等硬通貨通過貨物交易的方式導入國內,因為他們不善種植,不善紡織,很多東西在他們這里的價格是比江南富碩之地要高。
現在蒸汽船的出現可以減少運輸成本,相信各行各業的產品都可以來到這些邊境市場交易,用這些商品大范圍的刺激國內經濟。
“當然選李顯忠他們家還有一個原因。”
“什么原因?”
“宮內真妃你也是見過的,李顯忠家族是女真族難得長得好看的家族,他們家的女兒長得都不錯。”
爺爺之愛孫,在為之計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