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德樓內,朱瞻墡和林苗在三樓,商量著最新一版的報紙,并且派人去喊了兩位御史。
距離第一份報紙發出已經有10天的時間,林苗沒有懈怠,娛樂版和文學版的內容其實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因為第一份報紙的原因,許多寫的文人紛紛投稿到了運德樓,
這樣一來運德樓的生意可是爆滿。
“殿下,關于商事版的,等會就會送來,主要是實時版和政事版。”
因為主編實事和政事版的是兩位御史,畢竟都是官身,而且李時勉的脾氣極差,林苗不敢去催。
“沒事,
等會他們兩人過來我和他們說,
林苗先生,你是這份大明日報的“掌柜”萬事你說了要算,你對于娛樂版和文學版的把控我非常滿意,若是李時勉等人不聽,做完這一版我就換了他們。”
“草民萬萬不敢。”
將有官身的御史說換就換的事情,林苗是想都不敢想。
“我在后面給你撐著,用了我的名頭,若是用不好,就是你的責任了。”
“草民明白了。”
過了一會,李時勉和張先啟都到了,這次態度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上次李時勉那對于朱瞻墡都頗為輕視的態度沒了,這次好了點但是也沒好到那里去,
依舊是一幅懟天懟地的架勢。
“五殿下。”兩人的行禮倒是頗為恭敬。
因為上一份報紙的伐北疆夷民書,
李時勉的名氣一下子就起來,無數的大臣都看了他的文章,張先啟寫的是會通河貫通的消息,雖然沒有李時勉出名但是同僚之中大家都會談上兩句。
這時候這些御史們才發現,
原來報紙上發文章是可以讓這么多人看到。
往常他們的文章能送到皇帝面前已經很好了,很多因為言辭過于激烈還會被壓下來,但是報紙就寬松多了,李時勉喝醉酒和同僚說過,在言辭上的要求基本上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別罵臟話。
這讓許多其他的御史也都躍躍欲試。
“李時勉,張先啟,陛下有旨,你們二人寫好本份報紙,有賞,李時勉我要你寫一份比上一次的伐北疆夷民書更好的文章,震我大明軍心,張先啟這是北方回來的邸報,整理出來,將這次發生在邊疆上瓦剌犯邊屠殺我大明百姓的事情寫出來,寫完整。”
張先啟看了邸報,滿面的愁容,怒火上涌,
手拍桌子拍的震天響:“這些蠻夷簡直惡毒,婦孺老幼全部屠戮,
欺人太甚,以人頭壘京觀做樂,辱我大明。”
李時勉接過了邸報,他們的身份,這些北疆的密保他們只知道個大概,還不清楚,這份邸報是要在早朝上才會宣讀。
張先啟方才一段話仍舊保持著一定的文人風度,李時勉可就管不得那么多了,看完邸報,直接開罵。
“他,狗,”全是不能寫出來的話,不是帶狗,就是帶對方的女性直系家屬,噴的粗俗,也噴的直面。
擒賊先擒王,罵人先罵娘。
情緒激動的李時勉,看的林苗兩人有些錯愕,這人實在是太能罵了,潑婦上了街碰到他都得喊聲哥。
噴了十分鐘總算是停了下來,體力還是差了些。
朱瞻墡等他停下來后說:“兩位御史,林苗先生是報紙背后的東家,起點文學的掌柜,以后你們兩位的稿子都會由林苗先生過目看過之后再登報。”
剛停下了的李時勉,聽到這消息馬上火氣又上來了:“五殿下,我們二人雖然為官品級不高,但都是十年寒窗苦讀考出了進士,您是信不過我們二人嗎?”
跟朱瞻墡講話語氣好多了,至少沒噴人,但是語氣中全是不服氣和憑什么。
朱瞻墡也不打算和大噴子講道理了:“事就是這么定的,你二人寫文章,林苗先生做編輯工作,若是故意為難,你們的文章我便不收了,相信愿意給報紙寫文章的人并不少。”
這些御史還是得壓一下他們,不然爬到你頭上來,特別因為林苗是平民之身,但是林苗名義上是大明日報的老板,將來自己不可能一直每一版報紙都跟著,這些御史跟自己也犟嘴,林苗如何壓得住他們?
跟著我混,你可以有脾氣,但是你的脾氣不能礙著我的正事,不然我就給你換了,雖說你李時勉寫的一手煽動性極強的好文章,但不是非你不可。
朱瞻墡的強勢讓李時勉吃癟了,僅僅寫了一次報紙,好處已經讓他難以拒絕,哪個文人御史能拒絕自己的想法能夠影響這么多人呢。
見李時勉不再說話,朱瞻墡說:“李御史你的任務清楚了嗎?”
“明白。”雖不服氣被一個十歲的小孩呼來喝去,但是畢竟他說了算,李時勉不想失去做報紙的途徑。
“好,現在就就開始吧,張先啟你來負責首頁大版面,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們覺得如何?”
“殿下請說。”
“此次北疆事件中,死去所有人的名字,寫在報紙的封面上,一百二十戶,共二百一十九人,你字好,你來寫。”
“啊?”張先啟林苗等人全部愣住了。
“殿下,這怕是不好吧。”尋常很少提反對意見的林苗這次也站出來發出了疑問。
張先啟更是詫異:“殿下,這樣不妥,已死之百姓,將其姓名登報,擾其靈魂不得安寢。”
朱瞻墡義憤填膺的說:“死者皆我大明子民,家中男兒多為國戍邊,死了連名字都不知道嗎?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北方蠻族殺的是什么人,是孩童,是婦孺,是我大明的百姓,要讓這江南富碩之地的人也知道北疆的同胞們正在經受些什么。”
“寫!寫到我滿意為止,今夜就連夜命匠人重新制作印刷模板。”
這次的報紙事關重大,只要初版能通過,印刷難度上會有皇帝給自己撐腰,花大價錢也行。
張先啟點點頭,拿起筆,墨水滴落在報紙上,遲遲沒有動筆,望著邸報中的名字,仿佛那不是名字,而是一個個在哀嚎的冤魂。
要將他們的冤屈,他們的遭受的苦難寫在紙上,這便是一片沙場,手上的筆如長槍,要為他們報仇雪恨。
他的手不斷的發抖,隨著落筆的那一刻,他便覺自己如同那在戰場征殺的戰士。
第二天朱棣拿著一份報紙,拿著報紙他不禁老淚縱橫,報紙的首頁上是歪歪扭扭,亂七八糟的名字,赫然就是這次被瓦剌屠殺的大明百姓的名字。
每一個名字都不規整,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甚至多處墨點雜亂,歪歪扭扭似被困在紙上的冤魂在哭訴喊冤。
雖然看起來雜亂無章,但是張先啟的筆墨功底深厚,每一個名字都不是草草了事,將自己的滿腔憤怒付諸紙上,寫完這張紙,他喝了一壇子酒,將自己灌的爛醉如泥。
朱棣看完報紙,滿腔的憤怒,差點將之撕毀,這東西現在可還沒印刷只有一份,這種字讓張先啟再寫一次怕是寫不出來了。
好在朱瞻墡攔的及時。
“印刷,全部印刷出來,朕讓要應天城的街頭巷尾,不,大明朝的所有疆域都拿到這份報紙,要讓大明青年皆知北疆蠻夷之無恥,之可恨。”
“李時勉這篇《請王師出征表》寫的也是極好,朕喜歡這句:請百戰之師征漠北,佑大明婦孺老幼得安樂,請陛下封狼居胥,護百世安寧。寫的好,朕要封狼居胥。”
“還有,張先啟賞百兩銀子,李時勉也賞百兩銀子,李時勉加右僉都御史。”
李時勉打死也沒想到,自己追尋了這么久的官運,居然就在兩篇報紙文章之中,至于張先啟,他本就是剛中不久的進士,年紀又輕所以沒有升官,但是這一封面的字,在我大明當代文人中已是傳開,此一篇文字當留青史。
他比李時勉圓滑,官運亨通不是問題。
“瞻墡,做的很好,朕暫時就不賞你的,印刷安排下去,明日要發出來,報紙走運河先送往順天府。”
“陛下,印刷首頁的名字難度較大,需要重新根據張先啟的字做模板…”
“所有的工匠歸你調配,但凡有不從者,隨你處置。”
“謝陛下。”
朱棣又接著說:“呂震,你先去準備著,瞻墡印刷報紙的事情做完馬上跟呂尚書準備皇城閱兵事宜,不得有誤。”
朱瞻墡無奈,這是給自己安排的輪流轉啊,昨晚一晚上基本上就沒怎么休息。
但是現在馬上有戰事,諸事緊張,自己不用上戰場,其他人可都是忙著出發,大家也都沒空下來,自己留在皇城內跑跑也是應該的。
坐上馬車就先去安排印刷的事情,讓林苗跟在自己身邊,林苗負責報紙這些事情必須熟悉,而且得讓關鍵節點的人知道自己是林苗的后臺,不然林苗一個平民身份容易被人輕視。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緊趕慢趕,工匠們得按張先啟的字重新制定印刷模板,因為這些字不是規整的文字,所以得特殊定制。
工匠們不敢懈怠,每一下都小心翼翼,臨近確定的時候,朱瞻墡又在報紙上加上了幾日后皇城閱兵的消息。
安排好事情,監工就交給了林苗還有馬巷,自己則馬不停蹄的趕向了皇城門口。
禮部尚書此時正在皇城門口,邊上的官員拿著圖紙,幾人正在指指點點。
“五殿下。”
幾人恭敬的給朱瞻墡行禮,朱瞻墡開口就問:“呂尚書,現在到哪一步了?”
“殿下,城門口的主街街道準備再拓寬一點,我們正在商量,是否拓寬。”
“若是拓寬時間來的急嗎?”
“只是這一段路的話應是來得及的。”
朱瞻墡微微思考:“那就拓寬吧,皇城閱兵,軍隊兵士準備的如何?”
邊上的幾位官員對于朱瞻墡來到之后這近乎上級對下級的態度有些不爽,但是呂震知道朱瞻墡是皇帝命令來的,今日忙的很,沒心思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呂震恭敬的說:“兵士們為了皇城閱兵已經訓練半月有余,都是精挑細選的兵士,身家底子也清白,雖然倉促但是無大問題。”
談到這里朱瞻墡環顧了皇城門口一圈說:“呂尚書此次閱兵只用應天府兵士,還有從今天開始整座應天府戒嚴,實行宵禁,任何進城的人查驗仔細,各城門入口加派軍隊。”
“殿下,宵禁需要陛下同意。”
“等會就會有人與陛下匯報,得了允許之后呂大人再分任務下去就好了。”
“臣,明白。”
不知不覺間朱瞻墡有了幾分指揮的模樣。
又仔細的看了呂震手上的街道圖紙:“主街兩旁設立兩層欄桿,百姓要進來看的,必須經過搜身檢查,任何武器不得帶進來。”
“殿下,這樣大規模的篩查怕是人手不夠。”
“二叔的警衛司會負責這個事情,呂尚書負責將這些柵欄盡快安裝起來就好了。”
“臣明白。”
朱瞻墡怕有什么遺漏的事情,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呂尚書,重中之重所有檢閱的兵士必須是安全的,可以做到嗎?”
“殿下放心。”呂震一口應下了。
“此事有勞呂尚書了,我還得去一趟警衛司,近日北疆情況嚴重,事務繁忙,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呂尚書多多海涵。”
“殿下言重了,呂震能為陛下效勞,為殿下分擔,是臣的榮幸。”
“多謝呂尚書。”
朱瞻墡又得往警衛司趕。
看著馬車離開的背影,呂震身邊的官員有些不忿的說:“呂尚書,這位五殿下可是威風的很,上來就對我們這些人指手畫腳。”
呂震瞪了一眼這位官員:“不得妄言。”
“呂尚書,這位小殿下近來風頭正盛,可是有什么旨意?”另外一位官員察覺出了呂震對朱瞻墡的態度為妙,可能有什么事情在里面。
尋常威風八面的呂尚書,只在皇帝,太子爺,太孫面前異常恭敬,就算是漢王和趙王也只是保持應有的禮數。
身邊幾人都是呂震的心腹,呂震便小聲的說:“此次出征太孫和三殿下隨行,太子殿下身體不適,將是二殿下和這位五殿下輔助監國。”
“監國?幾人紛紛詫異。”
當官除了做分內之事之外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猜測圣意,要保榮華富貴,屁股得坐對椅子。
“這位五殿下是極聰明的,似乎那報紙也與五殿下有關。”
“報紙?那不是運德茶樓老板搞出來的?怪不得我說怎么御史會在上面發文章。”
“只是聽說而已,爾等切莫妄言,咱們做臣子的要為陛下分憂,特別還是這樣的關鍵時刻,一點岔子都不能出,五殿下的吩咐也得聽著。”
其他人紛紛作揖:“唯呂尚書馬首是瞻。”
呂震其做人名聲不好,但是極會做官,他知道什么時候一點岔子都不能出,也知道怎么在上級面前示好,任何一點風聲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不管上級換成誰,他都是有用之人。
這就是他的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