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冀州城。
一個人跡罕至的偏僻之處,幾頭野狼正圍著一具尸體,嘴角露出兇惡的獠牙。
此時。
月光菩薩帶著釋迦站在祥云之上,看著釋迦的尸體被咬的面目全無,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么。
釋迦看著瘦骨嶙峋的野狼,嘆息一聲,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開口說道:
“眾生皆苦,野狼亦苦。”
“貧僧今日舍身喂狼,希望能救他們一命。”
月光菩薩靜靜看了釋迦一眼,從身上取出佛門金丹,將半身法力凝聚其中,扔進了釋迦的尸身之中。
下一刻。
清寒月光四起,將半邊叢林渲染成了一方月光凈土,一抹青虹在天地間升起,隨即慢慢化作漫天金光,引來周圍牧者的目光。
月光隨即將手中釋迦扔了下去,然后理也不理,竟然轉身就走,瞬間遁去,消失在天邊。
釋迦魂魄歸位,睜開雙眼,不知為何只覺得心中一道竟有一種玄妙之意。
這種玄妙讓他身上傷勢全消,甚至心境都變了。
而這種玄妙不是因為月光菩薩扔下的那枚佛門金丹,而是因為他剛才說了那句舍身喂狼。
他好像覺得這句話和西方天穹產生了某種冥冥中的聯系,隨即有一道運勢從遙遠的西邊而來,橫貫人間,落到了他的體內。
頓時金光大放!
這一刻。
釋迦節咖巔坐于叢林之中,周圍的野獸飛禽不僅沒有逃走,反而圍聚過來,坐在了他周身金光之中。
而周圍正在踏青的讀書人,牧者,以及綠林人士,也都被釋迦吸引過來。
很快,他周圍便圍滿了種種生靈。
此時。
靈山,大雷音寺。
西方諸佛全都驚訝的看著人間氣運之下的釋迦。
西游開始之后,取經人和求道者周身的人間氣運,都會徹底放開,他們的一切行動都會落在諸天神佛的眼中。
這也是帝辛和準提早已約定好的事。
畢竟,這可是牽動三界的一場大戲,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其中的兇險可不比封神之戰要低,但其中的樂趣比封神要多得多了。
這些早已不知閉關修行多少年的修行者,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有趣的事。
他們只要閉關之余關注一番西游,就不用再擔心心境被仙道同化,不用擔心徹底合道,失去自我。
西游還沒開始,釋迦就死了兩次,這種精彩程度,可是他們沒有想到的啊。
“佛祖,釋迦還沒來到靈山取經吧。他這一身佛門金光,是怎么回事?”
諸佛有些懵。
藥師如來佛祖手捏蘭花,面帶佛祖專屬的微笑,開口說道:“釋迦所修的三乘大法本就是準提圣人傳下的佛門經典。他雖未經歷入世成佛一劫,但自有佛性。差的,就是一個機緣。而方才,他尸身被野狼啃食,便是他的機緣。”
“我以尸身飼狼,這可是圣人曾經說過的大宏愿啊。”
“他當時的心境,觸動了大宏愿之力的因果,自然牽動了佛門氣運,得了佛門氣運護身,自有護體金光。”
藥師如來話音落下,西方諸佛是真的驚了。
他們修行數萬年,數十萬年,甚至數百萬年,一心躲在…不,隱居在西方極樂世界修行,才得了佛門氣運。
這釋迦摩尼只是說句話,就得了佛門氣運?
得了氣運也就算了,畢竟氣運多的是…
但他觸動了大宏愿之力,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大宏愿之力,除了圣人就只有幾位佛祖能夠掌握。
而幾位佛祖,可都是修行了數百萬年三乘大法的上古佛陀啊。
這個釋迦修行不過幾十年,竟也能如此。
難怪圣人選中他當取經之人。
單單是這種機緣,這大雷音寺之中便無人能及。
九天之上,諸天仙神的目光,也都看向死而復生的釋迦。
“金光護體,難道這釋迦悟道了?”
“什么悟道!西方二圣已經脫離道門,自立佛門了。別侮辱道這個字!”
“此子,是入佛了。”
“何必分得如此分明,佛本是道嘛。”
眾人議論之際,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從三十三外天遙遙傳來,傳到了釋迦耳中。
“阿彌陀佛,釋迦,你能悟得舍身,實乃不易。眾生皆苦,野狼亦苦。吾佛門,便是要渡天下眾生過苦海,渡眾生成佛。”
釋迦聞言,頓時大喜!
這個聲音他十分熟悉,正是當年傳給他三乘佛法西土圣人!
他趕緊起身行禮,一手持九環錫杖,一手撩起袈裟,跪在地上,單手行禮,道:“弟子見過圣人!”
準提聲音繼續傳來,道:“阿彌陀佛,起身吧。今日是你西行取經之日,本尊沒什么送你的,便親自為你剃度吧。”
他話音落下,滿天的佛門金光化作一把金色的剪刀,對著釋迦頭頂隔空一剪,頓時將釋迦周身的因果剪斷。
只見釋迦頭頂發髻脫落,邊做光頭,神情樣貌淡然無比,不食煙火,清靜無為。
他身后一道佛門法相出現,照耀天地四方,似有佛陀吟唱經文,裊裊不絕,上至天庭,下至地府。
釋迦手持九環錫杖,身披錦襕袈裟,在佛光的襯托下,顯得威武不凡,神圣無比。
準提看著釋迦此時的打扮,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才配得上取經人三個字的重量。
釋迦站在佛光之中,低下光頭,對著西天恭敬道:“弟子多謝圣人剃度!”
準提微微點頭,說道:“釋迦,我佛門弟子均有法號。”
“你那東土乃只因天高地厚,物廣人稠,多貪多殺,多淫多誑,多欺多詐;不遵佛教,不向善緣,不敬三光,不重五谷;不忠不孝,不義不仁,造下無邊之孽,罪盈惡滿,致有地獄之災,所以永墮幽冥,受那許多之苦。
“又有那披毛帶甲之輩,濕生卵化之徒,將身還債,將肉飼人。雖有帝辛在彼刻下悟道石碑,卻仍有其愚昧不明,放縱無忌之輩!我今有經三藏,可以超脫苦惱,解釋災愆。”
“三藏:有法一藏,談天;有論一藏,說地;有經一藏,度鬼。三藏全齊,可開正善之門。”
“本尊,便賜你法號三藏如何?”
釋迦躬身領命,道:“弟子謹遵法旨。”
準提臉上露出微笑,不再開口。
他話音落下。
佛門氣運大漲。
每說一句話,就將佛門氣運托起一寸,就讓八寶功德化龍池中的氣運金蓮綻放一朵。
這一刻。
諸天仙神都看到,一位身披佛光的僧人,從冀州城外的荒郊野嶺中走出。
他身后跟著飛禽走獸無數,還有站在山巔遙望而來的圍觀人族數千。
這一刻,人族氣運一震。
一只金蟬也是一震。
大荒。
四極之地。
此處,本是洪荒與混沌的戰場。
洪荒歸隱之后,大荒和混沌的溝通徹底斷開。
原本危機四伏的洪荒邊境,成了洪荒最偏僻,最安靜的地界。
在北極之地,一頭混沌神魔的尸體躺在十萬大山之中,改變了周圍萬丈的地勢。
這頭混沌神魔身上密密麻麻不知長出了多少靈根,靈根之上爬滿了蟬蛻。
與此同時,一頭金蟬,正在神魔身上的樹梢趴著,他聽到三藏二字之中,感覺有一道因果化作大手從他的身上拂過,讓他渾身打了一個冷汗,不由一震。
金蟬頓時震住了。
他早已證道混元,開始準圣中的高手,金蟬脫殼之術玄妙無比,能穿梭時空長河,破開因果束縛,圣人也抓不住他。
為何,他竟會被兩個字,影響了道心。
三千大道之中,能對他產生影響的只有命運。
難道,這兩個字,竟然與他的命運有關?
“金蟬子,你抖什么?”
“這是佛門與大商之爭,與你何干?看你這臉色緊張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取經人是你呢。”
金蟬子周圍的一只蟬蛻中,走出了一位拇指大小的尖嘴道人,他每走一步便長大幾分,最后化作人形站在樹下。
金蟬子身上金光一閃,也從金蟬化做了人形。
他這次并沒有因為蚊道人的話而生氣,也沒有與他論道,反而眉頭緊皺道:
“你說得對,貧道的確有這種感覺。”
金蟬子目光穿透時空看向九州氣運之下,看著那道身披佛光過的釋迦,沉吟道:
“不知為何,我看著他就像看著自己的未來,看著自己的命運。”
“他每走一步,我都感覺某種機緣在離我而去。”
“只不過…這種機緣,并不是那么純粹,好像充滿了桎梏和黑暗。”
金蟬子屈指推演,嘴角溢出一絲血跡,沉聲道:
“甚至,我聞到了魔的味道。”
蚊道人張開尖嘴,愣愣的看著金蟬子。
他不過隨口一說,怎么這金蟬還當真了?
但他們可是數十萬年的好友。
他本是幽冥血海中誕生的異種,后來和冥河爭奪血海歸屬打了一架,失敗后跑到了大瘴之地,反而因禍得福找到了更好的道場。
自那之后,他就和同被西方二圣追殺,因此躲進大瘴之地的金蟬子成了至交好友。
這位至交好友的性格,他十分了解。
數十萬年以來,沒有把握的事,他從不多說。
更不會信口開河。
蚊道人怔怔的轉過頭,看著那位名為釋三藏的光頭,道:“別說,他這模樣,這氣質,這眼神,還真有點像你。”
“難道,他是你在人間留下的血脈?”
金蟬子瞪了他一眼,道:“滾。貧道不喜女色!別在貧道面前開這種玩笑!女人,只會影響貧道金蟬脫殼的速度。”
蚊道人張開嘴,久久合不上,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金蟬,你的道和佛門三乘大法,簡直太像了。難怪準提這禿驢想盡辦法要抓住你。”
“嘶…等等!準提此時與帝辛議定西游,顯然是早有預謀!難道,他一直盯著你不放,想把你抓到西方極樂世界,就是為了讓你當這個取經人?”
“等等等等,不對…既然是佛門取經,你為何又會看到魔道?難道,是因為擋在取經路上的蚩尤?”
金蟬子搖了搖頭,道:
“與他無關。方才我耗費精血,看到了取經之后的命運。”
“魔生于西游之后…”
“難道,羅睺沒死嗎?”
蚊道人聽到羅睺兩個字嚇了一跳怒不可遏道:
“蠢材,少提這兩個字!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只要有一個生靈記得羅睺二字,魔祖便不會死亡!”
金蟬子瞥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是記住,不是誦念。貧道就算不說,難道還能忘了不成。”
金蟬子說完,目光看向朝歌,悠悠說道:“九九八十一難,或許貧道可以去找帝辛請下一難。貧道倒要看看,這西游取經與吾究竟有何關聯。”
蚊道人一愣,道:“你想做甚?”
金蟬子看著那位釋三藏,道:“貧道只想打死他,或者打死他。”
蚊道人:…
“道友,你瘋了?身上的怨氣,怎么這么大?”
金蟬子呵呵一笑,道:“被封在洪荒之中,有點怨氣不正常嗎?”
蚊道人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你出去被神魔炸著吃嗎?”
金蟬子瞥了他一眼,道:“至少貧道還有被炸著吃的價值。你,只配被拍死。”
蚊道人聞言頓時呆在那里,一字一句怒聲說道:“金蟬子,貧道與你勢不兩立!今日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說罷,化作滿天黑蚊分身撲向金蟬子,同時數百萬道聲音傳出!
“帝辛毀我道場,我與帝辛勢不兩立!”
“既然你要去攔取經之人,貧道便去攔求道之人!”
“貧道也不請難,只讓那求道者從西土到大商,無日無夜不被兇蚊叮咬,讓他全身上下,無有一處好肉!!”
“夜以繼日,天天如此!!分分刻刻,耳邊嗡嗡!!”
金蟬子:???????
他頓時怒道:“東土求道與你又無關,為何怨氣這么大?”
蚊道人哼哼冷笑,道:“貧道和你一樣,不喜被封住!”
金蟬子愣愣看著他,道:“蠢貨,我隨口一說。到時神魔來襲,你肯定第一個被拍死。”
蚊道人呵呵一笑,道:“我上無父母,下無子孫,自己死了了無牽掛!!不僅如此,我還要帶著神魔將你藏在九天十地的子子孫孫挖出來,吃個干干凈凈,讓你斷子絕孫,再無重生的可能!”
金蟬子:…
他看著面目猙獰撲來的蚊道人,身體出現在遠處的蟬蛻之中,蚊道人頓時失去了的氣息。
金蟬子嘆息一聲道:“真瘋了。”
蚊道人哇哇直叫:“金蟬子,有膽別跑!”
他的吞噬法則雖然無法無天,但就是拿金蟬子沒有辦法。
只要金蟬子不想打,他就永遠碰不到他的身影。
二人正爭吵之際,突然停了下來,臉色古怪的看向釋迦。
此時,沐浴佛光走出的釋迦,不知為何,臉色驚慌,撒腿就跑。
他身后,不知何時突然聚集了成千上萬人!
他們有人騎著馬,有人駕著車,有人抬著棺材,發瘋一樣撲向釋迦,
他們一邊沖上來一邊喊著:
“抓住他,他可以讓死人還陽!”
“快,快抓住他,此人有長生不死之術!”
“聽到了嗎?此人可以能讓人長生不死!”
“什么??吃了此人能長生不死!我不吃人該如何是好!”
“都讓開!你們不吃,老娘吃!!哇哈哈哈!!”
只見一位身寬體胖,足有數白斤的白嫩少女,跨步沖了上去。
釋迦看著突然沖來的人群,臉上高僧的氣質頓時消失,佛經都不敢講了,轉身就跑,邊跑邊喊佛祖救命!
金蟬子:…
蚊道人:…
他總覺得,此人西行,根本不必設置九九八十一難。
就算沒有劫難,他這一路,也注定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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