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夜話
陸川明白姜沫的意思，她在還小的時候曾經犯過一個錯誤，故意裝病阻止父母去烏托邦，那個錯誤的決定影響了一家人十余年的境遇，造成的影響和后果直至今日都沒有被完全消弭。
因此在確認這次是一個好機會落在李倩面前的時候，姜沫當然不希望又是因為自己影響了她做出正確的決定，然而她的積極反而沒有取得理想的結果，反而讓李倩心里涌起了疑惑，懷疑這件漏風的小棉襖想要甩開父母獨自在家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圖。
這樣的誤會讓青春期確實覺得父母在身邊念叨有一點點煩的姜沫更加氣惱，母女倆在長安郡的最后幾天因為這件事情起了一些小小的爭執，而姜沫在向姜濤尋求支持的時候，姜濤卻是說支持李倩的任何決定，無論李倩是選擇爭取事業還是照顧家庭，他都支持。
姜沫想讓陸川幫忙勸說李倩的意圖注定要落空，無論李倩要不要去爭取這個司長的位置都是他們一家人的家事，即便是李倩開口問到陸川頭上，他也要謹慎發表意見。
不過陸川也關注到了最近烏托邦變得有些熱鬧的動向，隨著北方兩郡的各項工作陸續展開，像財務部、行政部等等有著具體職能的部門都遇到了同樣的情況，復雜的政令在基層的實施難以貫徹，緊急重大的事項匯報反饋難以及時，再加上烏托邦距離北方兩郡確實是遠，因此關于職能部門在北方兩郡設立司長以及擴增人員的討論最近也陸續有聲音傳出來。
程冠學這樣的想法屬于大家對這次人員調動的主流認知，外調任職的工作從內容和權責方面都很重，從目前的已經有的職務上無法類比，但完全可以視作為副部長的進身之階。
不過李倩有好幾個競爭對手的消息并非虛假，盡管財務部在各個部門里的人數相對稀少，除了朱秀素和副部長衛紹江之外，剩下的天選之人都是年輕一代，這也是當初在北寧城朱秀素硬搶也要把李倩搶到手的原因。
烏托邦并沒有什么論資排輩的情況，況且相比已經在烏托邦工作了許多年的年輕一代，論資排輩對于李倩也未必是什么優勢，反倒是她剛剛破境超凡的這一點，在外放任職方面反而成了優勢，畢竟在外出差不比烏托邦安全，超凡的實力在很多時候都能比神通境更能派上用場。
李倩從通道里一出來就看到姜沫跟陸川湊在一起滴咕，眼皮不由地跳了跳，然后才走過去跟林清影打了個招呼。
“李姨，好久不見，您看起來又變漂亮了，姜叔上回破境就不像您這樣，他突破完還是總板著個臉，平白讓自己顯老了一截。”陸川笑道，然后還裝模作樣地伸了伸脖子往李倩身后看，“姜叔應該沒有偷偷跟著一起來吧？”
“這么久沒見，你這張嘴還是這么甜。”李倩笑著伸手輕輕拍了拍陸川，收回手的時候無比自然地把陸川身邊的姜沫提熘了回來，“你在北方兩郡可是闖下了好大的名氣，我們這趟游玩的途中見到不少的酒樓里都有說書人在講你青鄄斬神王的故事。”
“就是，我跟他們說我是你師姐都沒人信我，早知道我也跟余叔學幾手劍術了。”姜沫不滿地拍掉李倩的手，一副女大不中留的樣子。
“外界傳聞頗有夸大，都是以訛傳訛，當不得真的，我在那邊的酒館里聽到的故事里，還說什么余叔每出劍必見血，平日里每天都要靠殺死十個活人來練劍和聚養殺氣，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把余叔都說成是殺人狂魔了。”
陸川笑道，領著眾人從機場往外走，他和姜沫李倩有一陣子沒碰面了，有許多新鮮的事兒可以說，最新鮮的就是他身邊現在跟著的小尾巴命祺，還有現在應該已經進城的獸族使者們。
比起和她們沒什么關聯的命祺和獸族使者，李倩和姜沫顯然對霍長歌的事情更加感興趣，這件不光彩的事情也沒人去大肆宣揚，她們當時遠在長安郡也只聽說了組織部在烏托邦大學發現了一個間諜，恰好是霍長歌女友。
“那孩子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她的父親還是一位戰斗英雄呢！誒，小霍真是無妄之災，聽說天龍哥還找他談話了？”李倩得知事情的起因經過之后也是一陣唏噓。
“老霍還是比較注意保密的，夏部長應該只是例行的談話，就是比較傷心這事沒辦法，余叔說讓他休個假他也不要，非說要用工作來療愈情傷。
應該慶幸他比較慢熱吧，當時顏文瑜問他結婚事情的時候把他嚇到了，要是結婚了才查出來有問題，那才是麻煩大條。”
“是啊，幸好還只是戀愛。雖說你們這代人都推崇自由戀愛，可小霍這眼光也...烏托邦有這么多的天選之人，各個都漂亮得跟仙女似的，他跟誰談戀愛都好，怎么偏偏就遇上了這種事情。”
李倩仍是嘆息，她的想法不一定正確，但在烏托邦也算頗為流行，許多天選之人尋找伴侶的時候優先考慮的也會是天選之人，如果用“自己人”這樣狹隘的詞匯來區分未免有些傷人，但在相同的文化環境和時代背景下成長，又有相同的穿越經歷的天選之人，確實會更加容易找到投契的伴侶擦出火花來。
然而要找到投契的人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要不然兩代的天選之人里也不會有這么多人選擇單身，偶然得知誰和誰談戀愛了的話，在烏托邦都能算是一個好消息。
不過從結果上來看，天選之人和非天選之人結合的例子并不算多，拋開一個人就找了幾十個小老婆的趙無涯不提，在烏托邦也只有十多對這樣的例子。
李倩言者無心，坐在一旁的姜沫卻是聽者有意，甚至有些生氣了，她也不是天選之人，難道就不能漂亮得跟仙女似的嗎？難道就配不上天選之人了嗎？
她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在架勢云梭的陸川，心里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的眼光可好極了，你的眼光怎么樣呢？
“陸師兄再見”姜沫站在501的房門口朝對門的陸川擺手，陸川也笑著和姜沫道別，然后回到了自己家。
兩家人的晚飯是在陸川家里吃的，李倩兩人才剛回來家里還沒收拾，也不方便招待客人。
果然如陸川所料，李倩并沒有主動開口詢問陸川關于是否要去北方任職的事情，她沒有問，陸川也就沒有去提，急的姜沫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陸川好幾腳，這樣的小動作落在已經超凡的李倩眼中，自然又是一番另外的計較。
“回來了，人家都進屋了還扒在門口看，要不然把你送到對門住好了。”李倩沒好氣道，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思忖起自家的女兒是什么時候開始發生的變化。
她似乎很久之前就開始有事沒事地到對門去寫作業看書，帶著兩只小貓去找陸川玩，這么一看的話陸川當時送給她兩只小貓開始或許就已經有了苗頭？再往前推的話女兒似乎剛來烏托邦的時候就對陸川頗為依賴，她的床頭是什么時候多了那盞小夜燈呢？難道說是兩個人留在北寧城的那段時間就...
引狼入室啊。
李倩當然不是不喜歡陸川，要說起來陸川在他這個年齡段里毫無疑問是最出眾的幾個人之一，兩家人這么長時間相處下來，她也確信陸川是個表里如一的人，而且陸川一直以來對他們一家頗為照拂，連姜濤能順利破境都是承了他的情，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說他們一家運氣好，在北寧城撿到了一個陸川。
只是一方面來說，女兒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還不到十六歲，而陸川雖然看似只比姜沫大一歲，但實際上算起他的心理年齡，卻是比姜沫大了近十歲，從她的感覺里陸川對姜沫的照顧可能更像是兄長，她擔心女兒會錯了意，深陷在感情中最后還要受傷。
而另一方面，她也擔心陸川的優秀會讓他吸引到越來越多的異性，像之前傳的什么景國公主就有鼻子有眼的，還有今天晚上初次見面的這個叫做命祺的姑娘，更何況姜沫也不是穿越者，陸川今天才說新的穿越通道可能又打開了，或許其中就會出現和陸川更加投契，而且年齡和心理年齡都相彷的天選之人呢。
“媽你小聲點，林阿姨和陸師兄都是音修呢，你這么大聲他們都聽到了。”姜沫說著便也關上了房門，手里拿出一顆亮堂堂的小珠子把玩著，這顆小珠子是陸川這趟出門給她帶的禮物，除了在夜里能發光之外，還能握著它制造一個靜音的領域，用陸川的說法就是制造一個安靜學習場所的必備神器。
“你今天在桌子下面拿腳去踢小陸都不怕丟人，現在倒是知道害臊了？”李倩擰干了一條抹布丟給姜沫，讓她一起打掃衛生。
“哎呀，我是想讓他幫忙勸勸你，財務司長那么好的機會你不要錯過了。”姜沫撇了撇嘴，收起小珠子拿起抹布開始收拾起來，從小她就不明白為什么李倩不愿意用術法打掃衛生，慢慢的她自己也就習慣了。
“這是你該操心的事情嗎，過幾天開學就要跳級到初三了，你自己的功課可別落下。”李倩自己也拿出拖把開始打掃，心里暗道，我要是去當這個財務司長大半年不在家，恐怕對你這小丫頭是個早戀的好機會吧？
“媽你不能一邊要我跟修遠哥哥學習，一邊又一直把我當小孩看，他在家里寧叔叔都跟他聊國家大事呢，那些都是書本上學習不到的知識。我覺得媽媽你不能只是跟我說不行這樣的結論，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么思考的，我們一起探討才對。”
姜沫認真道，姜濤和李倩總是把她當小孩，她轉過身看向李倩，右手舉起抹布，“我要求召開家庭會議！”
李倩被姜沫古靈精怪的樣子逗笑了，她恍然間意識到，在北方兩郡游玩的這段時間里，碰到的許多人都說她們母女倆像是姐妹，并不純粹是夸獎她看起來年輕，也是因為女兒真的長大了，她開始更加主動地向家人表達自己的想法，也開始有了自己青春期的小心思。
她拄著拖把看著把自己裝成大人模樣的姜沫，笑道，“媽媽不想去當這個司長，留在家里防著你早戀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啊，我沒有…”姜沫也沒想到成年人的說話方式這么直接，不由又有些羞惱，剛才還讓你小點聲別讓對門聽見呢。
“更重要的原因呢，就是不想被人說閑話，也不想你秀素阿姨被人說閑話。我才來烏托邦小半年，很多工作都才剛熟悉，我要是去當上了這個司長，肯定會有人說你秀素阿姨和寧叔叔他們任人唯親，搞論資排輩，搶走年輕人的機會，可能會引發更大的問題。”
李倩神情復雜道，這些天朱秀素、寧輕侯和夏天龍都有給她打電話，女兒又一直在身邊聒噪，怎能不讓她心煩意亂，她當然知道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但又未必是個她可以把握的機會。
“我覺得媽媽你的想法不對。”姜沫搖著頭走近到李倩面前，她今年也躥了一點個頭，已經快和李倩一般高了。
“我也是剛來烏托邦念書，上個學期我考了第一名，拿了優秀學生和優秀班干部，拿到了跳級的資格，難道是因為我是天選之人的孩子嗎？難道是因為你們拜托了鄭老師多多照顧我的原因嗎？
我覺得不是，是我的學習比別人刻苦，是我的成績比別人優秀，這些是我應得的，而不是我搶了誰的榮譽。
媽媽你應該考慮的不是這些，而是你能不能做好這個工作，是不是最適合這份工作的人，以及你是不是愿意去承擔這份工作的責任，去為北方兩郡的人們做一些實在的事情。”
姜沫雙手撐在桌子上，身子前傾靠近了李倩的臉，她的眼里閃動著青春的朝氣和銳意，像極了李倩年輕時候的樣子，她的眼里只有要做的事情，充滿了理所當然的篤定。
“我知道前兩個問題的答桉，你能做好這個工作，你也適合這個工作，要不然秀素阿姨就不會給你打電話。我也支持你去，我相信我的媽媽比別人都好，一定可以做好這個工作的，媽媽你覺得我說的說對嗎？”
李倩看著女兒靈動的眼珠子里一閃而過的狡黠，似乎是猜到了這小妮子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小心思，但她心中又不免因為女兒的話有些觸動，她思來想去想的那么多，似乎真的沒有像女兒說的那樣，考慮過如何好好勝任這份工作，為北方兩郡的民眾做一些實事。
“好吧，我可以去試一試...”
“耶！”姜沫有些得意忘形，李倩忍住了要翻白眼的沖動，笑著說道，
“不過話說在前頭，我也相信你，相信我的女兒比別人都好，她會是一個好學生，把自己的學習成績放在第一位，而且她也不會做出讓媽媽擔心的早戀行為，沫沫你覺得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