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天賦
陸川之前在景國的國都青鄄待過一小段時間，和青鄄相比，景國西部的風物人情很不相同，這塊被瀚海沙漠、無盡之海和天斷山脈包住的地域缺少澹水，溫度也很低，是這個大陸上少有的不適宜生存的地方。
景從云應該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發動修士用術法和陣法護住了樂都城，城內除了剛剛驚鴻一瞥的小黃樓，還有許多一看就是新開張的賭坊、修行道場、珍奇店鋪、曲苑春樓斗獸場等等。
陸川逛了一圈心里的警惕反而稍減，景從云要是單純的搞黃他還有些擔心烏托邦的光棍們把持不住，加了這些雜七雜八的娛樂項目反而變得不倫不類，當然這或許已經是景從云能在景國找到的最好資源，不過對于穿越者來說也就是看個樂呵。
他和林清影都不喜歡這里，因此兩人第二天一早便決定離開樂都城繼續東行，景雨虹早早地等在酒樓門口，她的身邊還跟了兩個小尾巴，一個是跟著她的超凡護衛，另一個則是昨天在邊境巡查的薛兆明。
薛兆明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樣的手段，隔天就更新了他的任務，薛家派人接替了他的工作，而他則是一臉苦笑地護送公主殿下回青鄄，以及參加景從云的婚禮慶典。
護送個屁，人家陸川隨身帶著個超凡媽媽，公主殿下身邊也有超凡護衛，他薛兆明算是什么妖魔鬼怪，他甚至自己出門都需要帶護衛，混在這個隊伍里簡直像是個小丑！
薛兆明心里咆孝著，面上卻是溫和恭順，“陸川先生您別誤會，護送公主回青鄄只是我家里的意思，家里的老人家總是異想天開，好像我多在公主殿下面前晃悠，殿下就能瞎了眼看上我似的。”
陸川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你要解釋就跟景雨虹解釋，跟我說什么。
再說大家也不順路，陸川雖然對高和郡和樂都城失去了興趣，但也不是馬上要去青鄄，他中間還要去一趟濟會郡拜訪一下巨鯨幫，再次答謝救命之恩。
“沒關系，你送雨虹過去吧，我還得去一趟濟會郡。”
“濟會郡？你是要去找止溪嗎？那我也要去找她，叫了她好幾遍都不肯來青鄄，一點面子都不給我。”景雨虹眨了眨眼睛，馬上舉手說道。
薛兆明無語地看著兩人，他和濟會郡確實沒什么淵源，但要是就這樣灰熘熘地被趕走，回去了之后又怕吃到掛落，于是他只能厚著臉皮舉起了護送公主殿下的大旗，殿下去哪他去哪兒。
陸川以云梭只能坐四個人為由再次拒絕同行，他們一共有六個人，既然薛兆明要護送公主，那自然是他和公主以及兩人的護衛一輛云梭。
沒想到薛兆明這小子竟是有備而來，直接從儲物戒里拿出了一架加長版的六座云梭，然后熟練地坐進了駕駛座，朝陸川和景雨虹熱情招手。
陸川也沒想到自己才剛來景國一天就遇到了薛兆明這么個妙人，他倒是無所謂景雨虹和薛兆明非要跟著，他和巨鯨幫的關系不是什么秘密，這次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人家任性一點也是正常，更何況有人愿意做司機，陸川自己也可以省力一些。
不過陸川很快就后悔了，他光是知道薛兆明是個演技一般的世家子弟，結果云梭一上天，這位薛家年輕一代的小少爺便展現出了自己話癆的一面。
他先是開始吐槽了一下，隨著景雨虹放假回國，他們這些各個家族平日里不太受重視的小少爺便突然得到了家族的關注。
景從云對景雨虹的重視在景國不是什么秘密，景雨虹回國之后，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的婚事，十二家族希望借此機會更進一步，十二家族之外的家族自然也希望十二這個數字還可以再變一變。
但各大家族里最優秀的嫡長子往往早就成家生子，跟隨著景從云開始走上景國政治舞臺，自然而然失去了角逐公主的資格，有資格的人就這么多，無本萬利的買賣，族老們恨不得親自下場指點這些不成器的東西如何俘獲美人芳心。
薛兆明當著景雨虹的面吐槽她的婚事簡直是火上澆油，把景雨虹給氣的夠嗆，特別是在說族老們恨不得親自下場的事情，把小姑娘給惡心壞了，要不是薛兆明手里握著云梭的方向盤，景雨虹肯定要當場教訓他一頓。
陸川聽出了薛兆明昭然若揭的避退之意，從昨天第一次見面開始這人就像個僚機似的試圖把景雨虹和他默認成一對，像極了一個被家族逼迫不得不來應付了事，同時極力保持距離的姿態。
在惹怒了景雨虹被迫中斷第一個話題之后，薛兆明很快又啟動了第二個話題，關于論壇的發帖權限、網絡實名制以及水軍的問題。
薛兆明很顯然是個論壇沖浪愛好者，他有五個手機分別在論壇上扮演了五個不同的身份，他發現自己在網絡上說些真真假假的話總會有人信，而且即便自己說了謊話或者發表了暴論，網絡對面的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樣。
他一方面想從陸川這里知道以后論壇上的普通用戶能不能也可以自由發起討論議題的帖子，因為他不喜歡一直在別人限定的范圍里討論限定的問題，那不夠有趣。
一方面又感到疑惑，在網絡上大家話語權平等的環境里，誰能代表真正的權威。
他發現自己無論發表什么樣的言論，總會有人來贊成，有人來反對，大家激烈地爭論然后更加確信自己的觀點，他的五個手機扮演的身份都擁有了不少忠實的擁躉，對許多事件有著近似的觀點。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隨著帖子的不斷論戰，網絡上許多的印象在潛移默化地形成，比如大家現在說起武國就是傳統、古板，說到景從云就是英明，說到烏托邦就是先進，平等，幸福，
即便是武國的修士也很少反駁，因為武國就是大家說的那樣固化，而即便是對烏托邦的平等理念嗤之以鼻的人，似乎也都默認接受了烏托邦就是世界上最平等公正的國家。
這樣的觀念變化讓他感到既害怕又興奮，如果這些輿論逐漸成為大家公認的現實，說明烏托邦已經擁有了一種改變人心的力量，而他也身在其中。
按照薛兆明自己的預計，以當前論壇上活躍的用戶量，只要他能爭取到家里的支持，一次性準備一萬臺手機注冊用戶，這一萬張嘴如果用近似的話術來重復一個謊言，恐怕眾口鑠金之下也能產生以假亂真的效果。
薛兆明的疑問說明了他真的在高強度并且認真地使用論壇，陸川驚異地發現他不僅在沒有任何理論基礎的情況下總結出了議程設置、沉默的螺旋等傳播學理論的基礎，甚至開始考慮直接上手操作水軍。
這是個人才啊！等我回去就把個理由把你五個號封了。
陸川不由得覺得可惜，薛兆明有很好的傳播學天賦，但卻是景國十大家族的嫡子，和烏托邦注定不是一路人。
他只是回答了薛兆明的疑問，等大家越來越熟悉了論壇的用法之后，會在后續版本開放發帖的功能，并且由于網絡論壇的特殊性，網絡上的網民話語權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誰是真正的權威，是因為他們獲得了別人的信任才具有的權威。
不過之后論壇會增加諸如身份認證的功能，讓各國的官方機構和世界名人能在論壇上有特殊的標記，免得有心之人在其中渾水摸魚。
講到和手機以及技術有關的話題，景雨虹也來了興趣，她經過半學期的苦學也算是初窺門徑，分析了一下給論壇上的用戶加身份認證這個功能的實現方式，講的頭頭是道。
和薛兆明一樣可惜的也有景雨虹，張慶私下里跟陸川說過很多次，這個小公主是他認識的程序員里比較少見的天賦不錯而且勤奮拉滿的那一種，同樣遺憾的是景雨虹未來也不可能真的做一個程序員。
很多人從一生下來開始，一生之中能選擇的路便已經注定了，路不同的人走到最后往往也只會變成旅途中的風景。
現實的世界里皇帝會和豪族政治聯姻，公主結婚的潛在對象也只會是世家公子，修士絕少會娶普通人作為正妻，普通人要娶到一個修士妻子就更是白日做夢。
身份帶給人以立場，差異又把人劃分到了一層層不同的階級，也像是遵循著某種規則的秩序。
陸川不像一心想著惡作劇的景雨虹，他提前告訴了方止溪等人自己要來，景雨虹也在路上，提前有了準備的巨鯨幫才不至于在公主殿下突然出現的時候嚇得手足無措。
方止溪經過這半個學期的相處早就和景雨虹混熟了，她甚至敢抓著景雨虹進巨鯨幫的廚房，喊她幫忙洗菜洗水果，一邊埋怨她要來都不提前說一聲。
巨鯨幫的人沒有被景雨虹嚇到，反倒因為陸川這位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媽媽大吃了一驚，盡管方止溪有提前提醒過陸川的媽媽非常非常年輕。
陸川是第一次見到方止溪的父親方大錘，這位臥病在床多時的海上勐男受到了病痛折磨后有些瘦削，像是個文士絲毫看不出能揮起重錘的樣子，陸川和林清影一同上前送上了提前準備的禮物，再次表達了對巨鯨幫救命之恩的謝意。
方大錘一開口那斯文的形象就維持不住了，粗豪的聲音和他的外表反差極大，這位巨鯨幫的龍頭自然推辭連連，只說這是海上兒女應該做的事，然后也客氣地感謝了陸川在烏托邦對方止溪的照顧。
方大錘的謝意是真誠的，自從巨鯨幫和陸川產生了關聯之后，巨鯨幫的一切都變得順利了起來，烏托邦在濟會郡的商會給他們提供了很多的便利，濟會郡當地的官員也對他們的情況十分關切。
現在巨鯨幫幾個老兄弟和信任他們的同伴們身份也搖身一變成為了官方人士，不想出海就在家管著孩子上學，想念出海了就跟著濟會郡的商隊跑一趟，幫里的孩子們都進了當地的學院，有修行天賦的就去修行，沒有修行天賦的就學些什勞子數理化，都說學這個以后也能當官去。
和方大錘交流完之后陸川便依次向當時船上熟識的童二煥、李三浪和胡六豹等人問好，同時向林清影介紹他們當時在海上如何如何英勇，吹噓得幾個好漢子面紅耳赤。
童二煥現在已經不怎么出海了，他和他的兒子成家都早，回來以后沒多久就讓他抱了大孫子，拿慣了破浪刀的手現在最常托著的便是孫子的屁股，笑容也比原來多了許多。
李三浪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臉臭屁的樣子，陸川在介紹他的時候開玩笑說當時就是李三浪要把他仍回到海里去迅速讓他破了功，連連向林清影解釋自己當時只是嚇唬陸川，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胡六豹在微信上和陸川常有聯系，這位老叔酷愛吃瓜，而陸川又總是掌握著第一手的消息讓他心癢難耐，有時候甚至吃瓜吃到陸川頭上，問他網上謠傳的他和景國公主的瓜是不是真的。
陸川來到這個世界之后除了在烏托邦認識的人之外，巨鯨幫的這幾位壯漢叔叔便是他少有的朋友了，他們一起經歷過患難，暫時也沒有利益和立場上的沖突，相處起來很是令他放松。
眾人在巨鯨幫院子的正堂里聊了好一會兒，方止溪才和景雨虹一起端上了菜肴，驚的薛兆明和堂內巨鯨幫眾人搶著上前從景雨虹手里接菜。
景雨虹拍了一盤黃瓜就敢宣稱自己下廚做了人生中第一道菜，方大錘等人就像是這輩子第一次吃到黃瓜似的，把它吹得天上有地上無，而陸川則是極為務實地大口吃肉，急的景雨虹夾起拍黃瓜塞到陸川的碗里叫他評價一下，讓酷愛吃瓜的胡六豹心里直呼磕到了。
陸川會怎么評價他不知道，他覺得這拍黃瓜，會不會可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