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因果
林清影自從知道了原主陸川已經死亡之后就再也沒有提及到他，一晚上兩人聊了許多事情，年輕時候的林清影那叫一個叱吒風云，當時和余歡也交過手，把年輕余歡痛揍了一頓，難怪余歡當時說起林清影時稱她為平生所見戰斗天賦第一人。
林玄野成了兩人主要的共同話題之一，在林清影的視角里，老爺子對她確實疼愛有加，而且在知道了林清影是穿越者之后還主動幫她隱瞞，是她在天音宗里為數不多可以分享心事的長輩。
如果不是林玄野被原初之神逼迫的閉關不出，天音宗在面對風雨樓施壓時或許就不會做出放棄林清影的決定，這樣一來她也就不會遇到陸長生，后面的故事就不會發生。
林清影沒有講太多陸長生的事，她講到陸長生時經常會失神，然后陸川就會感受到她心里深切的悲痛，陸川識趣地岔開了話題，聊起了林清影穿越之后藍星幾十年的變化，以及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后的經歷和見聞。
夜到深處林清影就把陸川趕回了房間，自己跑到了陽臺上坐著，陸川回到房間后思索了許久，終于有些明白了面對林清影時那種怪異感覺的由來。
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年紀的妙齡少女形象，和自己有名義上的母子關系卻沒有血脈親情的聯系，迫不得已相依為命的現狀，活脫脫就是影視作品里繼母的形象嘛。
陸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來自林清影的悲傷和思念不停地通過意念蔓延到了陸川的感知里，他閉上眼就能在靈視視野中看見她孤寂的身影縮在陽臺上，不由地也感覺到心酸。
最后他在半夢半醒中睡去，直到被早上晨練的鬧鈴叫醒起床洗漱，推開門就聞到了香味，林清影自己研究了冰箱和廚具的使用方式，給他熬了粥，煎了蛋和餃子，還煮了碗面。
“你起來啦。”林清影看到陸川臉上就露出了笑容，“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多做了些，不過你是修行者，應該沒有關系的，快來嘗嘗，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陸川有些懵，林清影的狀態變化之大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睡覺前感受到的是不是幻覺，林清影把迷迷湖湖的陸川拉到餐桌前坐下，然后坐到對面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大概是因為元氣電飯鍋用的不太熟練，林清影煮的粥略有些稠了，不過味道還是很不錯，陸川正在組織著措辭準備贊嘆，卻突然聽到林清影說，
“對門的小女孩是不是喜歡你，我昨天聽到好幾次人家念叨你呢。”
“咳咳！”陸川險些被嗆到，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林清影，對方也在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靠，忘記了林清影也是個天音宗的人型竊聽器，用的還是我的元氣。
“你才剛過十六歲生日，而且那小女孩聽聲音就肯定是未成年，早戀可絕對不行。”林清影語重心長道，但她看起來太過年輕，再怎么想端著長輩的架子，看起來也不像那樣一回事。
“沫沫是姜叔的女兒，我把她當妹妹看的。”陸川鎮定了下來，“最近姜叔和李姨都出差了，我偶爾會去幫忙照顧一下。”
“好吧。”林清影笑吟吟地看著陸川，嘁，是妹妹你反應這么大干嘛。
陸川一邊吃一邊偷偷看林清影，對方是靈體吃不了飯，只是盯著他看，讓他頗有些不適應，趕緊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我昨晚試了一下，好像不能離開你太遠，所以待會我是不是得跟你去上班？”林清影非常坦然地說出自己夜里嘗試離家出走并且失敗的舉動。
“嗯，今天得去信息部，微信和游戲都快發版本了，得盯得緊一點。”陸川點頭道，“對了，這個是我提前給您買的手機，錢包里放了點錢，無聊的時候可以去論壇逛逛，或者看。”
“謝謝”林清影身形一閃，手機就到了她手里，她臉上寫滿了驚喜的笑意，笑起來睫毛彎彎，陸川也像昨晚感到悲傷一樣真切地感覺到了對方的高興，于是自己也不由地笑了起來。
林清影很快就學會了手機怎么用，她注冊了一個微信，和陸川加上了好友，然后去論壇上看了一會人們爭吵烏托邦該不該一次性處死數千名罪大惡極的修士。
“死有余辜，殺得好。”林清影覺得新奇，便在論壇里留下了自己的第一條發言。
“目光短淺的蠢貨，這些修士只是在自己國家失手殺過一些普通人而已，烏托邦這次殺的一時爽，卻把全世界的修士都推到了對立面，此舉殊為不智。”
沒過多久就有一個叫醉夢三刀的人回復了林清影的發言，這人不用看就是其他國家的修士，不贊同烏托邦的行為，也不敢在網上說的太狠。
“川兒，這個人罵我！”林清影記得剛才陸川跟她介紹論壇的時候說過，論壇上不允許人身攻擊和人身威脅，她看到回復后馬上告狀。
“記一下他的名字，待會我處理他。”陸川探過頭去看了一眼，目光短淺的蠢貨算是人身攻擊嗎？大概...算吧。
“早，陸川。咦，這位是...”劉千山看到好奇地東張西望的林清影虛影，差點嚇了一跳，幸好在這可以修行的世界里他已經習慣了許多事情，現在見到靈體也不會大驚小怪了。
“我媽。”陸川沒好氣道，他從家里出門晨練，再到上班這一路上被無數人問了林清影的情況，一開始他還想嘗試解釋，但這個復雜的關系確實很難解釋清楚，問的人多了漸漸也就放棄了。
但陸川沒有注意到，當他跟別人介紹林清影是他媽媽的時候，林清影的眼睛會變亮。
劉千山眉毛抖了抖，這女生看起來這么年輕漂亮，怎么可能是阿姨輩的人物，但他還是問了聲好，結果差點沉醉在林清影甜美的聲音和笑容里。
“劉哥這么閑嗎，游戲馬上要上線了，BUG還掛著一堆...”陸川看著劉千山眼睛發直的樣子莫名地不爽，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占我便宜？
“改改改，馬上改，后天肯定正常上線。”
劉千山落荒而逃之后，陸川便帶著林清影去了自己辦公室。
駱博文兌現了之前的承諾，在陸川加入信息部之后便給了他一個產品組組長的職位，和張慶的應用開發組組長相當，因此陸川在信息部里也分到了一間辦公室，不過他平時更喜歡跟同事們坐在一起，辦公更有感覺。
“陸組長。”林清影學著陸川的同事那樣喊他，陸川有些哭笑不得，便請林清影去坐到待客的沙發上。
林清影坐到沙發上之后便開始玩手機了，陸川本來想泡杯茶，但又想起對方喝不了。
他慢慢也有了新的體會和猜測，林清影的表現和舉動與昨天判若兩人，似乎也在有意地讓兩人相處地更加自然一些，想要拉近兩人的關系。
從林清影的角度看，陸川是她唯一的希望，她需要依靠陸川才能活在現世，也需要陸川去救陸長生，以及再之后的想辦法復活她的孩子。
按理說這樣目的不純的接近會讓陸川感到不適，但陸川對林清影卻生不起這樣的感覺。
他從銅幣哥那里看到過他們一家三口生活的畫面，也感受過來自林清影的母愛，再加上這兩天他能對林清影的情緒有略微的感應，更讓他對這位“繼母”有一些同情。
其實陸川愿意自己召喚林清影，便已經做好了承擔因果的打算，而且找到陸長生或許是對所有穿越者乃至這個世界所有修行者都有益處的事，他有烏托邦作為后盾，并不是在孤軍奮戰。
林清影感覺到陸川在看他，轉過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陸川回過神來，笑著說道，“那個叫醉夢三刀的人，我已經把他給禁言了。”
“嗯。”林清影輕聲應道，和陸川想象中的反應大相庭徑，隨即心頭涌上一陣失望的情緒。
失望？為什么會是失望？陸川呆若木雞，女人的心思也太難猜了吧？
“咦，你是當年那只跟著張三問的小母貓吧？”林清影抱起了三十，一向生人勿進的三十在林清影面前卻是異常乖巧，甚至要拿臉去蹭林清影，可惜只蹭到了一團元氣。
“阿姨好。”姜沫落落大方地跟林清影問好，心里對三十有一百個埋怨，陸川都在微信上跟她說過了復活林清影的事情，三十非說在隔壁聽到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攛掇她過來看看。
“你就是沫沫吧，川兒跟我說起過你，果然是個漂亮的小仙女。”
“阿姨您才真的是天上仙子，剛才第一眼看見您我都不敢喊，這么年輕的姐姐怎么會是陸師兄的媽媽呢？”
陸川一邊聽著兩個女人一臺戲，一邊在手機上跟遠方的朋友們扯澹，陸川有了個新媽媽的消息在小范圍內傳開了，有膽大的人偷拍了林清影的照片，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除了扯澹之外，霍長歌也給陸川發來了私聊，說過兩天他就回來了，回來之后就搬出去跟女朋友一起住。
陸川挽留了兩句便明白霍長歌心意已決，其實他早就想搬出去住了，只不過他前陣子很忙，在烏托邦的時間也少就一直沒提上日程，正好陸川現在又有了媽媽在家里，他再蹭陸川的房子住就太不好意思了。
林清影留姜沫在家吃了飯，把冰箱里本就不多的食材用了個七七八八，飯桌上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聊姜沫在學校里的事和幾只小貓，姜沫和林清影初次見面也顯得有些局促。
吃完飯姜沫就以還有作業要寫為由逃回了家，幾只貓咪也都跟著姜沫回了家，502又只剩下了陸川和林清影，兩人便開始一起收拾廚房和做家務。
“小陸哥以前從來不會做這些。”林清影對陸川走進廚房幫忙感到有些意外。
“我通過命運看到過一些，他總是在躺椅上躺著，都是您一個人在忙活。”
“他說自己如果亂動的話很容易引起一些存在的注視，所以不能做家務，我就在心里想，詭計多端的男人，就知道偷懶。”
陸川聽到了林清影在笑，他自己也笑了起來，陸長生可以唱歌彈吉他可以釣魚可以弒神，偏偏做家務就會引起神秘存在的注視，那這神秘存在的癖好還真是挺奇怪的。
“所以以前我就經常跟川兒說，你長大了可千萬不能像你爹一樣好吃懶做，到時候可沒有你娘親這么瞎的女人愿意嫁給你。”林清影雖然還在笑，聲音卻沉重了些許。
陸川沉默地刷著碗，打開水龍頭嘩嘩地沖洗，他只是在銅幣哥那里看過一些畫面，但他并不是真正的陸川，他沒有那些記憶。
“我來的時候他很健康，他雖然沒有修行，但也加入了獵人隊。后來我也去找過村長，在您去世之后清輝山的人來過村子，不知為何只是留下了一些元石寶物，卻沒有帶走他，那些財物被村長做主分了，或許是覺得有虧欠，所以他在村子里的十幾年過得也還算不錯，做飯會多帶他一份，同齡人也沒有因為他是孤兒就欺負他孤立他...”
陸川說著說著便停了下來，原主陸川其實過得沒有那么好，搶走他元石寶物的村民們也沒有那么良善，因此他格外想念自己的父母，供奉了父母靈牌的房間里有幾個柜子，木頭上刻著密密麻麻小小的字，全都是“媽媽”。
但他沒必要跟林清影說這些，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童年生活多少能減輕一些林清影內心的歉疚。
陸川感覺到內心的情緒在洶涌，聽到他說起原主小時候的事，林清影還是會很難過。
“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照顧好川兒...”林清影低著頭呢喃道。
陸川突然間感覺自己抓住了一絲靈光，他總是把自己和原主分得很開，因為他的意識在身體內部，但對于林清影來說，長大的陸川本就是陌生的，而她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會因為收到孩子的第一份禮物而高興，會因為孩子跟同事朋友介紹自己而竊喜，也會因為孩子不愿意喊她而失落，為自己離開了孩子的人生而痛悔。
但她的孩子已經沒法再跟她對話了，在這里的只有自己。
因果...
“媽，沒事的...”陸川艱難地澀聲道。
林清影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陸川，啊地一聲撲過來抱住了他，她無法言語地哭喊著，眼里卻流不下一滴淚。
洶涌的情緒淹沒了陸川，他手足無措地被林清影抱著站在原地，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