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深淵下的獨眼
麗桑卓的算盤打的很清楚，如果艾希跟瑟莊妮沒有聽她的話殞命在此，自然符合她的期望，不光是抹除阿瓦羅薩與賽瑞爾達的“轉世之人”，還有繼續深埋弗雷爾卓德的秘密。
當然前提是李林不對外公布這個消息。
傳言中聽說這個男人跟真正見到這個男人的感覺完全不同，李林是個名副其實的法師，他的身上流露著世界符文的氣息，這點還是麗桑卓第一面見到他時感知到的。
畢竟曾經為了征服自然，擊敗那些高高在上的自然半神，三姐妹可沒少驅使手下使用過世界符文碎片。
他們是初代寒冰血脈，虛空賜予的最純正力量，對世界符文侵蝕意志的抗性還是很強的。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自從三姐妹分崩離析，阿瓦羅薩和賽瑞爾達差使雪人族封印了部分世界符文。
而后來麗桑卓又犧牲了絕大部分冰裔和智慧雪人族冰封了監視者，這些世界符文碎片就已四流失。
到了現在，即便李林不穿他那套內部流轉著極為恐怖能量的精密金屬戰甲，單純比拼魔法，活了數千年，學習了無數秘法的麗桑卓自也認為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這次前往嚎哭深淵的旅途，如果能趁機讓艾希和瑟莊妮殞命于此那再好不過了，可對李林，麗桑卓沒有半點歪腦筋。
除了可能打不過，他還會是未來對抗監視著的重要力量。
然而麗桑卓并沒有想到，李林的源計劃戰甲內帶有曾經封印十大惡魔之首——遠古恐懼·費德提克所獲得的“反惡魔裝置”，能夠免疫至少90％的精神影響。
倘若普通人能夠下到這里，就會被穿透臻冰的腐化氣息瞬間吞噬，成為虛空的養料，而那些堅韌的霜衛戰士，從嚎哭深淵返回的幸存率也不及十分之一。
但對于艾希和瑟莊妮，保全她們理智不受到監視者滲透氣息的影響還是沒一點問題的。
“我們要去的地方叫九尊之廳。”麗桑卓以一種懷念的語氣道。
艾希和瑟莊妮立馬豎起耳朵，“九尊之廳”幾乎是每一位弗雷爾卓德孩童熟知的神話。
相傳，曾經的智慧雪人族制造了它們，用的是早已失傳的魔法，“九尊”類似于一種巨大的枷鎖，束縛著地下某種堪比半神的可怖怪物。
“我還以為那只是童話故事！”瑟莊妮抽了口冷氣。
即便有戰甲對空氣的過濾，在蔓延如海的臻冰大地上，她仍能感受到仿佛能凍結內臟的冷冽寒風。
“小姑娘，都已經知道監視者了，你還單純覺得那只是故事？”在前方領路的麗桑卓沒有回頭，輕聲嗤笑。
“別叫我小姑娘！”
“哦是的，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其實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麗桑卓揶揄道。
“你…”
艾希急忙攔在脾氣暴躁，即將發飆的瑟莊妮，趕緊轉移話題：“監視者就封印在九尊之下嗎？”
“臻冰封印了監視者們和它們腐化的爪牙，每隔一段時間，霜衛都會派遣英勇的戰士前來查探臻冰的情況…雖然幸存率極低，但每一次，他們都至少要存活一個人回到主堡傳達消息。”
麗桑卓的話音極為平澹，仿佛那些部下的死亡與她毫無干系。
“你明明能輕松抵達嚎哭深淵，為何不自己前來確定封印？”艾希用稍顯責怪的口吻說，“這至少能少死很多人！”
“所以，如果沒有李議長的幫助，你只會是一個妄圖統一弗雷爾卓德的理想主義者。”
聽麗桑卓這么說，饒是冷靜的艾希都不由得心生怒意。
“她必須每日每夜為監視者輸送夢境，否則只憑借半神魔法的封印，監視者早在數千年前就能突破臻冰，將虛無帶給全世界了。”
為了避免三人矛盾升級，李林無奈插了一嘴，解釋道。
下一刻，麗桑卓半側回臉，與艾希和瑟莊妮一同陷入沉默。
接下來的旅途，他們都是在沉默中度過的，好在向前進不比下到萬米的深淵，他們的速度快了不少。
沒多久，通過一處僅容一人通過的窄縫，四人抵達一處頭頂仿佛被某種巨物砸了一個大洞，整體像碗一樣的洞穴。
臻冰更加黑暗，在黑光照耀的目力所及之處，九根相隔甚遠，比麗桑卓宮殿里深埋的用于對付監視者的兵刃更加龐大的冰柱沖天而起，呈現圓形分布在冰面的中央。
“這里就是…九尊之廳…”艾希下意識地呢喃道。
麗桑卓沒有理會理會三人，驅動不斷翻滾的冰晶，托舉身軀朝冰面中心而去。
李林沒有馬上緊追她的步伐，正準備開口勸阻艾希和瑟莊妮呆在這里，不過轉而一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監視者終究是要面對的，無非是時間早晚問題，正如李林的預料，艾希和瑟莊妮都不會是逃避之人，她們會在最終虛空降臨之際貢獻出自己的力量，哪怕戰死，都不會逃往空間站。
現在讓她們提前接觸一下冰封監視者帶來的恐怖壓力，倒是能讓她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示意兩人跟上，李林率先飛往麗桑卓的位置，不出片刻，他們抵達這處冰面的中心，接近一根被巨大鎖鏈與符文魔法封禁的“九尊”冰柱。
一根根細線流于散發著黑光的臻冰表面，構筑起一個個玄奧晦澀，顏色不一的符文。
智腦又檢測到當初封印了主宰系世界符文的魔法封印，這的確是雪人族的手筆。
似乎覺察到了什么，本就惴惴不安的艾希和瑟莊妮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心季，耳邊散布著詭魅虛妄的低語，就好像某種東西拼了命地想擠進她們的腦袋，入侵她們的意識，但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給抵擋了下來。
當她們下意識想低頭，智腦卻主動接管了兩人戰甲的控制權限，避免她們直面冰層下面的恐怖之物。
不過對于李林和麗桑卓而言，就沒有這個限制了。
他們兩人并肩站在艾希和瑟莊妮視線之內，低垂腦袋注視腳下的冰層。
一只巨大、攝魂、沒有臉頰、散發著紫色邪魅光芒的巨大眼睛注視著他們，六七米厚的臻冰冰層隔絕了它們前來物質領域的通道。
它的體型有一座山脈那么大，這里的獨眼只是它身軀極小一部分，絕大部分扭曲怪誕的身軀被掩埋在臻冰之下的陰影當中——正是虛空監視者在物質領域畸變，形成的實體。
要知道，哪怕是指甲蓋大小的臻冰都能做成一把臻冰武器，在戰場上發揮出極大作用，如此厚的臻冰，卻只能勉強阻止監視者突破維度領域，進入現實世界。
饒是李林，面對這些被封印的虛空監視者，都不禁感到腦袋的些許昏沉，就連靈魂都在季動，氣息遠超虛空女皇十倍不止。
打開“數據化思維”，他發現自己身上掛了零零散散十多條有關精神方面的負面效果。
這還只是被封印的虛空監視者，足以可見如果它們突破封印，符文之地將會面臨滅頂之災，憑借當前實力的李林和那些天神戰士，根本無力抵抗哪怕一只監視者。
睡夢中的監視者依舊凝視著李林，企圖滲透冰面上這個不知好歹，膽敢與虛無對視的人。
不知不覺間，周圍升騰起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黑白相間霧氣，宛若夾雜了足以致命的毒氣。
李林收回視線，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這就是監視者么…”
“比起你當初面對的虛空，感覺如何？”麗桑卓不緊不慢地問。
“它自稱為虛空女皇，但無非是虛空某種畸變分裂出來的部分意志，它還想跟我合作擊敗監視者，不過我們拒絕了…比起監視者，它甚至遠不如封印的它們帶來的腐化力量。”
此話出口，不光是麗桑卓，就連艾希跟瑟莊妮心頭都難免浮現驚懼。
“你們在嚎哭深淵關鍵節點修建的巨大尖刺隔墻不會有半點作用。”李林直言道，“我已經派遣機械工兵前來，它們會采用最前沿的技術，在兩側的崖壁上興建防御工程。”
“這樣么…”麗桑卓點點頭。
隨即，她旁若無人地摘下頭罩，稍顯凌亂的白色發絲垂落，剛好擋住她那張慘白面容上歲月的線條以及雙眼的后天缺陷。
“你們已經見識到了監視者，請回吧。”她語氣里帶著疲倦，“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必須在此睡下，如果一天不給予監視者夢境，它們就會蘇醒…封印越來越難以維持了。”
說著，她旁若無人地褪去長袍，解開發帶，及腰的白色長發猶如瀑布般傾瀉，將其膚色完全異于常人的肌膚遮擋。
不知為何，李林總能從麗桑卓身上感知到一種莫名的孤獨與傷感，但更多的，還是某種程度上的悲哀。
“值得么？”他問道。
似乎是再問當初為了對抗半神，選擇跟監視者做出交易，又或者是為了彌補過錯，犧牲了連袍姐妹與同胞性命，成為孤獨的守望者，鎮守嚎哭深淵接近一萬年。
“沒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麗桑卓自嘲般地輕笑，“既然選擇踏上這條道路，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