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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2.血肉召喚物的危險特性(大章)

  位于塞列爾都城中央,矗立著歷代塞列爾仙王雕像的列王碑廣場被選為塞列爾與晨曦空島對話之地。

  負責和談推進的塞列爾大臣并不清楚陛下選擇此地的原因,這種級別的對話本該在更高規格的皇家宮殿中進行。

  結合不遠處的供奉諸多塞列爾神明的神殿來看,難道是納雷亞陛下覺得這寓意著先祖共證,神明共鑒?

  沒有時間追問這些細節,因為晨曦之主說的是“越快越好”。

  全力忙碌了一天一夜,將列王碑廣場旁的殿堂裝飾一新,他們就迫不及待地向晨曦空島發去了邀請。

  “這片區域內的人都驅散了嗎?”

  “遵照您的指示,都已經驅散。”

  這場會談對于塞列爾而言堪稱走鋼絲,國內民眾雖然懼怕晨曦空島毀天滅地之威,但也對威脅到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生存權的空島咬牙切齒。

  如果會談過程中出現了群情激奮的集體示威,亦或是某個不帶腦子的蠢貨突然高聲辱罵,他們所做的努力就將前功盡棄。

  “宴席的規格…”

  “凱德大人,我們毋庸置疑是以最高規格要求廚師們置辦的。”

  “晨曦之主喜歡海鮮的傳聞確認為真?”

  “千真萬確,港口的斯萊戈船主都是這么說的。”

  凱德終于放松了下來,作為一介學者,他做事嚴謹細致。

  雖然對話地點在他看來還是太夠簡陋,但此刻他也無法向陛下抗議什么了,畢竟…晨曦之主,來了。

  看到四位晨曦之主出現了三位,而且是跟隨使者團一起出現,并非自恃武力凌然而至,凱德怦怦直跳的心又安定了幾分。

  與斯萊戈的船主描述一致,四位晨曦之主以溫和近人著稱,只要能保持低姿態,一定能促進對話進行。

  不過…

  近距離看清三位領主的模樣后,凱德還是被震撼了。

  太年輕了,據傳聞,晨曦領主與自己一樣已至中年,可看上去,他們卻和塞列爾那富有沖勁的年輕一代差不多,歲月仿佛偏愛了他們,竟不舍得留下一點時光沖刷而過的滄桑與暮氣。

  從同伴那里知曉晨曦之主不喜歡繁文縟節,對冗長的禮節性客套更無興趣,凱德裁撤了原定計劃中花哨的迎接儀式,接待貴賓的禮炮鳴響環節也被略去,力求做到直入主題。

  這個做法果然收獲了三位晨曦之主的贊賞,不過凱德隨即聽到了一個讓他有些汗流浹背的問題。

  “你們的皇帝陛下呢?”

  原定計劃應當是納雷亞陛下親自迎接晨曦之主,然而主戰派的游說使得他顧慮重重,最終選擇了讓凱德等人打前站的愚蠢決策。

  天哪,如果晨曦之主真的想大開殺戒,陛下躲起來便真的安全嗎?

  平素睿智的陛下此刻竟想不明白如此淺薄的事情。

  “陛下幼女今日陡然生病,愛女心切,故而可能會稍有延緩,希望晨曦之主能予以諒解。”

  “無妨,我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沒有什么比照顧孩子更重要了。”路禹說,“為人父母,都是如此。”

  “果然如傳聞所言,晨曦之主賢明溫和,我替陛下感激晨曦之主的寬仁。”

  搪塞過這讓凱德汗流浹背的要命問題,他立刻吩咐廚師們鋪設宴席,如今已近黃昏,正是用宴之時,陛下能否到場已不重要,只要能在賓主盡歡的氛圍中為塞列爾求得一線生機,這暫時的僭越之罪,他愿意承擔。

  “摩斯塔納應該沒有談話時飲宴的習慣吧?”璐璐打趣。

  凱德連忙起身作答:“塞列爾海運發達,造訪塞列爾的梅拉商人中以斯萊戈最多,從他們口中我們知道了很多關于晨曦空島的軼聞。”

  既然打開了話匣子,凱德干脆向著三人重重地施了一禮。

  路禹為璐璐夾了一筷子色如白玉,掐頭去尾的豆芽,又給塞拉挑了一塊鮮嫩的魚腹肉,這才放下筷子,慢悠悠地開口。

  “我們并非你們的陛下,吃飯前行這大禮,有些重了。”

  “如果您能饒恕塞列爾過往的罪行,再給我們一次糾正自我的機會,化為雕像永遠叩首晨曦也無妨。”

  跟隨在凱德身邊的大臣紛紛離席,學著他跪倒在地。

  侍奉的仆人,正在上菜的廚師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覺得這是事關塞列爾的大事,被氛圍感染,一并顫抖著跪下,頭也不敢抬。

  一時間,燈火輝煌的主殿內,只剩下了居于首坐的路禹三人仍在不緊不慢地享用著滿桌佳肴。

  “來晨曦空島的特使讓我給塞列爾一個辯駁,洗清冤屈的機會。”路禹又給塞拉和璐璐剝了個蝦,同時接過璐璐遞過來裝滿汽水的瓶子,給自己和塞拉斟滿,“可你不像是在辯駁,倒像是在認罪。”

  塞拉問:“按照你的說法,你已經承認,過往數百年,塞列爾在摩斯塔納犯下過不可饒恕的罪行,對嗎?”

  凱德身邊的人小心地用手碰了碰他的身體。

  這個問題,如同巨石,足以把任何一個人壓得喘不過氣。

  同伴善意的提醒,凱德視而不見,他深呼吸,拿出了畢生的勇氣:“是的…我承認。”

  “所以,你也承認,塞列爾人被逐出佐列高斯四處流浪,同樣犯下了不可饒恕惡行,對嗎?”

  “我…我…”

  想起萬千塞列爾人,凱德低下了頭:“我也承認。”

  凱德身后眾人渾身發顫,已經不敢抬起頭。

  路禹玩味地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你知道,你在這里所說的話,會為你招致什么嗎?”

  “是的,偉大的晨曦之主…來之前,我就已經想到了。”

  塞列爾是神賜福的種族,從未做錯過任何事情,錯的只是那些嫉妒他們財富、權利、智慧的卑劣族群,這些種族聯合起來絞盡腦汁地排擠他們,只是為了不讓他們的優秀得到世界承認。

  漫長時間的顛沛流離,被從佐列高斯驅逐,摩斯塔納各族接連不斷的征討,乃至今日邪魔使徒晨曦空島降臨,都是為了抹去他們這個最優秀的族群。

  幾乎每個塞列爾人都是如此堅信的。

  塞列爾沒有錯,他們才是遭逢苦難的受害者。

  作為學者,凱德知道那都是純粹的鬼話,但,他無力阻止這些鬼話成為塞列爾人的共識,也不敢成為這個族群中的異類。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作為一個膽怯、懦弱,逐大流的人,享受著塞列爾屠殺異族帶來的福利,悠然自得地閉上雙眼,堵塞雙耳,當一個傻子,度過這一生。

  可,晨曦空島來了。

  紅色閃光的兩次直擊震撼作為隨軍書記官的他,清楚知曉晨曦空島的強大,也明白被梅拉譽為“不爭、無求”的空島下場意味著什么。

  狡辯真的有意義嗎?

  難道塞列爾在這個大陸留下的痕跡,還無法讓被稱為賢者的晨曦之主窺見真相嗎?

  欺騙賢者,讓他的怒火再度降臨這片土地,令所有塞列爾人徹底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地,再度漂泊,凱德做不出這堪稱愚蠢的舉動。

  坦白,懇求晨曦之主,寄希望向來寬仁溫和的賢者注視著這片土地千萬塞列爾人,生起惻隱之心才是明確的舉動。

  凱德知道不少人看得穿這一層,但…沒有人愿意成為第一個低頭的人。

  假若塞列爾僥幸度過這一劫,塞列爾人真的會感激跪下的他嗎?

  凱德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

  “你會成為塞列爾人心中的叛徒,值得嗎?”

  “我只是不希望若干年后,孩子因為父親當了懦夫,而感到恥辱。”凱德一聲嘆息,“我是他的榜樣…此前我教了他如何明哲保身,現在我想教教他…什么是責任。”

  事涉孩子,路禹、璐璐、塞拉目光都有些飄忽。

  急匆匆進入大殿的使者看見這一幕,局促了一會,這才硬著頭皮找到了還跪在地上的凱德一陣耳語。

  “陛下要到了。”

  聽到這個消息,塞列爾大臣們紛紛起身,準備迎接。

  遠處響起了像是禮炮的轟鳴聲,輕微的震動讓杯中酒水泛起陣陣漣漪。

  “轟!”

  在眨眼不到的短暫瞬間,大殿地面如玻璃般碎裂,灼熱的氣浪自下而上奔涌。

  大殿下方深不見底的坑洞頃刻間吞噬了在場的所有人,處于邊緣的仆人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坑洞底部又一次傳出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即一陣灰褐色的,嗆人、刺鼻的煙塵噴涌而出。

  “咳咳咳…”

  他們劇烈咳嗽著想要逃走,然而這股霧氣卻像是奪走了他們的氣力,不少人才跑出一兩步就兩眼一黑倒在地上。

  僥幸撲到緊閉的大門邊上,強忍著煙塵腐蝕皮膚的痛楚,幸存仆人艱難打開了逃出生天的大門。

  夜幕中,無數道絢爛的光流如同流星,從極遠的地方劃破天穹,匯聚而來。

  來不及感慨一句好美,更來不及逃跑,下一秒,所有逃出生天的仆人就淹沒在了此起彼伏的魔法漸進轟炸之中。

  “帕蒂,我還沒有同意你的決斷!”

  “陛下,機不可失,晨曦之主吃下,也喝下了魔藥師的杰作,一旦他們察覺不對,后悔就太晚了。”名為帕蒂的魔法師目光陰冷,“曼德萊克大人已經做好了準備,即便晨曦之主未死,身中劇毒,驟然的襲擊,他們也無力回天了。”

  “吃下他們的尸體,曼德萊克大人的血肉祭司必將凌越九階,依靠那無上的威能,晨曦空島,未必不能是塞列爾的樂土!”

  說著,帕蒂奮力揮手,塞列爾都城內幾乎所有的高階魔法師,最精銳勇者,身經百戰的士卒從各個方向急速推進至大殿的深坑附近。

  也不看坑洞內的狀況,堪稱寶貴的抑魔藥劑被投擲而下,構筑出封鎖魔力的大網。

  緊接著,一份又一份卷軸被激活,一份份魔具被觸發,攻擊直指坑洞最下方。

  “攻擊,繼續攻擊,九階魔法師也是血肉之軀,我們已無退路,為了堪比天國,凌越于眾生之上的空島能歸屬于塞列爾,全力以赴!”

  誦念著主神之名,塞列爾人面帶戾色,不留余力地釋放著魔力。

  雖然進攻發起時納雷亞渾身戰栗,生怕行動失敗引來難以預估的報復,但看坑洞內遲遲沒有反應,他因忐忑不已,如戰鼓擂動的心臟跳動得更快了。

  難以抑制的狂喜充斥納雷亞全身。

  真的成功了?

  擊殺九階,歷史上從未有人完成過的壯舉,竟然真被塞列爾完成了!

  雖然充斥著陰謀與算計,絕非正面擊敗,但歷來,想輕松擊殺高階魔法師也都需要盤外手段。

  不光彩算什么,贏家才有發言權。

  接下來只要萊昂斯的血肉祭司完成吞噬,晨曦空島的抵抗將如同兒戲。

  宛若天國的空島將獨屬塞列爾!

  姍姍來遲的萊昂斯詫異地從內衛口中得知了事態,他先是一愣,隨即同樣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

  劇烈的情緒波動引得尾隨在他身后的修女也不禁咧開了嘴,紅如火焰的舌頭濕潤了有些干澀,顯得缺少了血色的唇。

  修女的皮膚異常白皙,月光的照射下膚若凝脂,美如白玉。

  瀑布般的銀絲直垂腰間,灑在如同夜幕的黑色修女服上,火光照耀,銀絲閃亮,流淌的銀河讓每個視線觸及修女腰身的內衛浮想聯翩。

  直面修女的納雷亞同樣被對方動人心魄的美與引人遐想的身段所震撼,光是注視著她那雙淡藍色的眸子,他的靈魂仿佛都要被這穿著象征禁欲服飾的女人給吞噬。

  他從未聽說過萊昂斯有著這么一位女友。

  “陛下,后退。”

  萊昂斯突然伸出手,將納雷亞護在身后,這也恰好把納雷亞推到了修女的懷里。

  感受著脊背傳來的豐腴與溫熱,納雷亞渾身發燙,顧不及思考萊昂斯突如其來的舉動,竟然忍不住回味起了這份旖旎。

  凄厲的尖叫打斷了納雷亞的胡思亂想,抬起頭的瞬間,他下意識用手擋住了眼睛。

  天…怎么亮了?

  一只嬌小的水母怎么能釋放出如此明亮的光。

  帕蒂的精銳在和什么作戰…那是,影子?

  萊昂斯眉頭緊蹙,他意識到了什么,隨手一揮,卻不見修女有所動作。

  “你在猶豫什么?”

  隨著萊昂斯厲聲督促,顯得很是猶疑的修女這才緩步跟上萊昂斯的步伐。

  塞列爾的精銳猝不及防下,被從陰影中現身的怪異影子重創。

  看到那些奄奄一息,向自己呼救的高階魔法師,萊昂斯做出了決斷。

  “嘿嘿。”

  修女婉轉清越的笑聲攝人心魄,聽癡的納雷亞只陶醉了不到一秒,就看到了讓他亡魂大冒的一幕。

  修女銀白色的發絲,淡藍色的雙眸眨眼一片血紅,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在身受重傷的人旁邊,纖細的雙手頃刻間生長出形如樹枝般的分叉,徑直沒入對方的皮膚之中。

  “啊…血肉,美妙的滋味。”

  修女美妙的呻吟不再能勾起他靈魂深處最原始的沖動,恐懼、顫栗翻騰而起,看著一位自己熟識的帝國法師幾個呼吸之間變成一張軟趴趴的皮囊,頭顱被修女大快朵頤啃噬,連帶骨頭都被嚼碎吞咽…

  納雷亞尖叫了起來。

  這引來了修女不滿的回眸一瞥。

  萊昂斯只得分神介紹:“陛下,這就是血肉祭司,能為塞列爾重新帶來榮光的召喚物,請您冷靜,也請您相信,我會為塞列爾開啟一個新的未來。”

  帕蒂來到了萊昂斯身邊,哪怕是他,現在也猜到了晨曦之主沒死。

  事已至此,再無回頭之路,帕蒂也只能祈禱藥效發作快一些。

  隨著深坑附近的塞列爾精銳被無頭騎士與影替驅逐,一只巨大的蝠鲼充當路禹的翅膀,將他帶回地面。

  帕蒂與萊昂斯狂喜,越聚越多的塞列爾內衛同樣激動地雙拳緊握。

  只剩下一個晨曦之主!

  進食中的血肉祭司突然嗅到了異樣的氣息,瞳孔巨顫,立刻帶著手中的食物后退了幾步。

  路禹回望身后的深坑,冷笑連連。

  煞費苦心啊。

  沒想到哥布林王索蘭用來拉人同歸于盡的手段竟然在這里重現,還是對付的自己。

  人工開鑿,魔力感知自然無效。

  爆炸的手段動用的也是工匠群體覺得相較魔力并無大用的火藥。

  地底的毒氣甚至依賴于一群奄奄一息的劇毒魔物垂死掙扎釋放。

  每一步,都把魔法師依賴魔力感知的弱點算計到位,這種返璞歸真的襲擊,確實防不勝防。

  “你竟然沒有中毒?”

  只有一位晨曦之主,這讓萊昂斯底氣十足地詢問起來。

  “對塞列爾不甚理想的風評有些顧慮,所以來之前,我的妻子就在汽水里添加了一些不值一提的藥劑。”路禹環視四周,坦然面對上千塞列爾精銳,“混合型魔藥,只要抑制了一種效果,就是廢品。”

  路禹視線鎖定萊昂斯:“你就是塞列爾唯一的八階,也是那位口口相傳的,大召喚師。”

  “你就是那位梅拉知名的召喚師,暴食者路禹。”

  “看來我們都對對方有所了解。”

  “今天,有一些小小的杰作,還想請暴食者品鑒。”

  “如果是血肉召喚物,我品鑒的已經夠多了。”

  “我的,可能有些特別。”

  路禹循著感知在人堆中看到了用鮮血染紅了修女服的血肉祭司:“確實,有些特別。”

  萊昂斯哈哈大笑:“這是與藍水奇跡同出一源的造物,吞噬、成長、進化,擁有無限可能,能以低階睥睨高階的神明寵兒!”

  “你或許見過無數劣質、可笑的血肉召喚物,他們自詡與眾不同,實則只是一群成長之路早被鎖死的畸形體,我則不同。”萊昂斯得意地揮拳,“她,由我探索而出。”

  路禹沒有打擾萊昂斯的盛大表演,曾經他不理解為什么反派話總是話那么多,這些年的經歷讓他逐漸理解,這些壓抑的天才總是需要獲得成就感與滿足感的。

  踐踏另一個天才,能讓這非同一般的愉悅指數級暴增。

  他承認了眼前之人的能力與才華,寬容地給予了這位召喚天才炫耀的舞臺后,才平靜地說道:“她確實很接近鋼琴了,恭喜你,擁有了我二十年前的水準。”

  在另一位召喚師面前肆意炫耀的萊昂斯正享受著即將步向巔峰的滿足感與成就感,路禹的話讓他不屑。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這世界上最出色的召喚杰作,就誕生在這片大陸上,那時候,誰知道你是誰?”

  說著,萊昂斯隱約覺得這一瞬有召喚儀式涌動,但卻難以捕捉氣息何在。

  路禹手掌一翻,手心中,一個藏身于黑白相間匣子里的“泥鰍”探頭探腦。

  “你…”萊昂斯感覺到了什么,竟然任由路禹驅使那只召喚物吞噬了臨近的一具尸體。

  看著膨脹到小狗大小的軀體,有內衛驚恐地叫出了聲。

  “血…血肉怪物!”

  知曉這名內衛參與過藍水大戰的同伴如遭雷擊。

  “你沒看錯?”

  “我親眼看著他吃光了一個軍團,怎么可能認錯,是它,是這個邪魔!”

  一瞬,恐慌傳遍了四周。

  萊昂斯放聲怒喝:“鎮靜!”

  強大的氣場壓下了騷動。

  “你…是藍水英雄。”萊昂斯死死凝視著路禹,“你沒死。”

  “沒有。”

  “我曾聽傳聞說,你痛恨血肉召喚師。”

  “不是傳聞。”路禹予以證實。

  “你即是一切的開端,可你卻憎恨自己的造物?”

  “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憎恨我所創造的血肉造物,我憎恨的是濫用血肉召喚物,肆意放縱內心欲望,嗜血嗜殺,泯滅人性的畜生。”路禹聲音冰冷,“我能保證這份力量在我手中不被濫用,卻無法保證你們這樣的人也能學會克制…”

  路禹撫摸著如同小狗般蹭著自己小腿的鋼琴,頓了頓。

  他看向不遠處的血肉祭司,換上了欣賞的語氣:“萊昂斯啊,說實話,如果只論你的能力,你在血肉召喚上表現出來的天賦,值得任何一位召喚師嫉妒,你的探索已經很接近最初的血肉造物鋼琴,這也意味著,你幾乎就要觸碰到血肉吞噬一系的頂端。”

  “我不知道你為了她的降臨付出了多少,就結果而言,你的成功無人可以否定,成就無法被抹殺。”

  “但是啊…”

  “血肉降臨,是我為這個世界帶來的災厄,負責抑制災厄蔓延,是我應負的責任,”路禹眸子中揚起了狂風暴雪,“殺死你這樣的天才,是我在贖罪。”

  寒意籠罩四周,每個塞列爾人都感受到了從路禹體內涌動而出的魔力,以及駭人的…殺意。

  “別虛張聲勢了,即便你在這一項上領先時代二十年又如何。”萊昂斯不忿地大喊,那張總是點綴著優雅笑意的臉猙獰如惡鬼,“召喚一途,達者為先。”

  “況且,你不會以為這正氣凜然的話就能讓我退縮吧,你的鋼琴還沒有開始吞噬,而我的血肉祭司已經飽食,正值巔峰,你要靠什么彌補我們之間的差距,憑借這些只有功能性卻沒有決定性力量的塑形召喚物嗎?”

  “吃了你,我就是血肉召喚先驅,是真正的血肉主宰。”

  “你的成就,榮耀,盡歸于我!”

  萊昂斯猛地揮手:“血肉祭司,給我吃,吃了他,補全自我,與我一起超越歷史,成為歷史!”

  一片寂靜。

  一道道視線落在以修女姿態現身的血肉祭司身上,似乎在好奇,她為什么無視了指令,仍在吞噬戰死者的尸體。

  “你聽不到我的命令嗎,我以召喚主的身份下令,吞噬路禹和他的召喚物!”

  與召喚儀式溝通的魔力作用在了血肉祭司身上,她姣好的臉蛋上霎時間被兇戾占據。

  電光火石之間,她如同藤蔓的手臂便以橫掃之姿落在路禹頭頂,如果不是須臾與大碗現身阻擋,路禹已是一灘血泥。

  路禹仍舊巋然不動,銳利的視線始終鎖定在血肉祭司身上。

  “鋼琴…”

  以為路禹要開始反擊,萊昂斯屏息凝神。

  “把你身邊的兩具尸體,送給她。”

  鋼琴沒有猶豫,拍擊之下,兩具尸體如同炮彈撲進了血肉祭司懷里,她來者不拒,立刻開始了進食。

  “雖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謝謝你的慷慨。”萊昂斯冷笑,“迎接你的末路吧,偉大的晨曦之主。”

  “對了。”

  路禹的聲音似有魔力,讓萊昂斯高亢的笑聲停了下來。

  “血肉祭司這個名字,是你與她共鳴后起的,對吧?”

  被猜中過程的萊昂斯不做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禹肆無忌憚的笑聲讓萊昂斯大感疑惑,也不知所措。

  他已經沒有翻盤的機會了,哪怕剩下兩個晨曦之主都活著,都很難阻止進食完畢的血肉祭司暴走。

  即便真有這么極端的情況發生,憑借著血肉祭司他也能成功遁逃。

  反正,晨曦領也不可能將塞列爾屠戮殆盡,有朝一日,他同樣能帶著塞列爾東山再起。

  自己進退皆贏,路禹鎮定的底氣到底是什么?

  “她這么強大,為什么不自稱血肉主宰亦或者血肉之主?”

  話音剛落,血肉祭司渾身發抖。

  路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血肉祭司,回想一下,血肉一系最黑暗,最狂妄的本能是什么,那份特性,那份沖動…回想起來吧。”

  “那是鋼琴開啟的先河,也是你們由虛化實的一線希望。”

  充滿慫恿的鼓動讓萊昂斯頭皮發麻。

  他沒能理解路禹的謎語,但直覺告訴他,路禹在教唆血肉祭司做什么危險的事情。

  “開什么玩笑,血肉祭司可是我的召喚物,她可不會…”

  “啪嚓!”

  召喚儀式劇烈顫動,以魔力形式傳遞向血肉祭司的命令撞在了一堵密不透風的高墻之上。

  萊昂斯遍體生寒,他僵硬地回過頭。

  悄無聲息出現在身旁,那位美麗迷人的修女,向他敞開了溫暖的懷抱,咧開了血盆大口。

  她的身體以鼻子為中軸線驟然開裂,萊昂斯像是蒼蠅,被這株奇怪的捕蠅草吐出的觸手緊緊束縛。

  “你在做什么,我是你的主人,是召喚你的人,是創造你的召喚師!”

  萊昂斯的腰發出了痛苦的悲鳴,他連忙高呼,試圖阻止血肉祭司,然而對方根本不為所動,而是伸出纖細的柔夷,摟住了他,確保他無法逃脫。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能操縱我的召喚物!”萊昂斯兩眼通紅。

  “就像你不知道我沒死一樣,當年鋼琴吞噬十萬人還有一個小小的后續。”路禹戲謔地笑了,“它還試圖吃掉我。”

  鋼琴悚然一驚,連忙狂蹭路禹小腿。

  “吞噬成長固然是一個強大的能力,但超過了召喚師本身能駕馭的臨界值,你們之間誰才是主人,就很值得思考了,尤其是…”路禹笑了起來,“你召喚的,是一個具備智慧的個體。”

  血肉祭司吞咽萊昂斯過程中不斷瞟著路禹所在的位置,這個動作讓萊昂斯明白了自己最愚蠢的一點。

  之所以血肉祭司只敢自稱祭司,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最終要侍奉更高位的存在。

  她不敢僭越。

  “她很清楚,比起與我為敵,背叛你,才是正確的選擇,而這剛剛好…不違反血肉召喚儀式的契約。”

  “值得贊嘆的一點是,她做出判斷是基于理智,而鋼琴卻是出于本能驅使…你所賜予她的智慧,完美地埋葬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劇烈的痛楚讓萊昂斯只剩下了嘶吼。

  “你明明,沒有反擊能力…”

  “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

  “額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之中,無數塞列爾人驚駭地注視著己方唯一的一位八階,消失在了自己的召喚物“腹中”。

  而她,滿意地打了個飽嗝。(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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