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卡的節制下,俄偌恩四路軍團靜靜等待著庇護著晨曦領的濃郁魔力散去,當原屬于晨曦的土地毫無生機,抑魔之力橫行后,他才再次通知其他三路人,于晨曦領能夠干擾到的區域外,開啟戰前會議。
“多蕾卡仍舊不知所蹤嗎?”以遠程通訊形式參與會議的塔雷沉沉地嘆了口氣。
奧卡說:“我已經知會元老院,通告了她失蹤的事情。”
“什么安排?”
“一直在和多蕾卡競爭的腐植者尼昂正在穿越傳送通道,以配合我們明日的行動。與之一起而來的,還有血肉泉眼的一大批精銳,據說是索菲婭的熟人。”
說著,奧卡瞥了一眼索菲婭帶領的鮮血泡沫,這個血肉泉眼的下屬分支在這次行動中表現堪稱災難,先是遭遇了梅拉本地召喚師大敗而歸,而后又在這次全面攻勢中被一位魔法師橫掃,幾近滅團。
在以往各個大陸無往不利的血肉召喚物登陸梅拉像是出現了嚴重的水土不服,一場失利比一場失利慘痛。
“黃昏軍團長已經通過傳送門與達斯米洛的異族們合流,加上科德佐恩的配合,梅拉東部基本掌握在我們手中了…如果我們還不能拿出一些像樣的功績,恐怕回去會被那群蠢蠢欲動的家伙恥笑。”塔雷有些不耐,似是在催促奧卡加快進度。
“你既然想要功績,那就從傳送門回去,等待著溫蒂的信號,去對付相對好對付的斯萊戈吧。”奧卡平靜地回應塔雷的抱怨,“多蕾卡的失蹤如果還沒能讓你醒悟,那我出于軍團長之首的身份,由衷地希望你暫時休息一會,或者遠離這里…對付晨曦領,不理智的激進,都會招致災難。”
他堅定自己的判斷:“晨曦領,比我們目前遭遇的所有對手都要強大,在我這里,沒有速勝,只有緩圖…你還有第三個選擇,讓元老院否決我的指揮權,另請高明。”
塔雷對奧卡的判斷自然信服,即便是它,也在之前的遭遇中,因為菌毯與蘑菇人而出現了減員。
沒有什么比深入濕地,猛然意識到自己腳下的土地正在蠕動更可怕了。
“還是溫蒂好啊,每到一處,只是隨便走走就能得到元老院的嘉獎。”
奧卡想提醒塔雷的話容易被外人誤解,但突然闖入會議的書記官打斷了他的思緒。
“神色匆匆的,怎么了?”
“奧卡大人,斯萊戈…斯萊戈…”
在奧卡的凝視中,書記官終于喘勻了氣。
“斯萊戈方向的傳送法陣已經開啟,焦土軍團長古拉帕爾正在進軍。”
“不止如此,黃昏軍團長芙拉索蕾雅也得到了元老院的授意,與達斯米洛的各族聯軍,合流科德佐恩,兵發斯萊戈。”
達斯米洛的傳送門已經打開,這點奧卡知曉,可…斯萊戈是否要再開一處傳送門,耗費人力物力,不是一直有待商榷嗎?
既然已經將達斯米洛自科德佐恩的路線打通,難道,還不能等一等?
奧卡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一天前,斯萊戈發生了一件小事。
一直以來為梅拉魔法師們提供高階法師對戰這一免費娛樂項目的溫蒂,突然消失了。
對此民間大失所望,溫蒂與梅拉諸多魔法師對戰是不少人茶余飯后的重要話題,十余日來,關于抑魔與魔力的爭端也因為她的戰績起起伏伏。
能戰勝名門出身的高階魔法師,也能輸給不知名的野法師。
能無傷通關一名皇帝內衛,卻又會與一位專精體術的冒險者打得難解難分。
賽前不少聲音都將溫蒂的強大吹得神乎其神,討論抑魔動不動就是一個抑魔法師可以媲美十位高階魔法師。
巨龍在他們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爬蟲,只配匍匐在地上請求成為俄偌恩抑魔法師的坐騎。
海妖在他們面前沒有資格展現自己絕美的聲音,言靈觸發儀式,那無從窺探的軌跡在抑魔下清晰可見。
元素生命體面對抑魔法師猶如迎面撞上死神,元素親和與笑話無異。
但凡是梅拉強勢的種族,與溫蒂對比,就沒有一個占據上風的,仿佛比試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看溫蒂暴打各路梅拉高階法師。
正在此時,大量受過溫蒂教導,習得抑魔之力入門之道的梅拉人也挺身而出,展現了抑魔的神異,再結合俄偌恩來勢洶洶的姿態,不少人不禁狐疑…抑魔是否遠勝于魔力?
而更多的人,則是氣郁胸腔——他們在一場場罵戰中始終處于下風,不知為何,梅拉出現了大量俄偌恩的孝子賢孫,他們本還想理智地討論一番抑魔與魔力,但暴躁的聲音滾滾而來,他們還來不及說些什么便被夾槍帶棒地陰陽了一通。
只要認為梅拉的魔法師有希望戰勝溫蒂,那就是心胸狹隘,見不得更強大,更優秀的知識。
比賽未開就一面倒唱衰梅拉本土的精英,恨不得把一個異大陸而來的入侵者捧上神壇,如此憋屈的氣氛讓所有有機會觀戰的魔法師都憋著一口氣。
而那些莫名其妙被溫蒂追隨者言論掃射的,更是在每一場溫蒂有吃癟的戰斗后進入“清算”模式。
溫蒂竟然和一位武者鏖戰許久,抑魔就這?
溫蒂的對手不過是個年邁的老者,身體狀態已不復從前,贏了居然大肆吹捧?
面對僅僅達到六階的對手,溫蒂竟然被對方兩次重擊盔甲,打得趔趄…
哇,這不是以下克上還能是什么!
溫蒂不是能腳踩梅拉各族高階嗎,怎么能在這里吃癟?
很快,溫蒂就感覺到了這份來自場外的異樣,那些真心受過她贈予的知識的人,將這紛擾的言論告知了她。
只片刻,溫蒂眉頭緊隨,彎而翹的睫毛像是在敲電碼,顫個不停。
事到如今如果還不清楚這些場外聲音是誰在暗中主導,她也不配擁有俄偌恩元老院給予的自由行動權了。
“出乎意料的角度啊,寂靜者,你們看上去深諳此道。”
原以為當初自己拋下的問題已經讓寂靜者進退兩難,不曾想寂靜者順勢入局,借著她,激化矛盾,將抑魔與魔力的問題攪動為“抑魔法師難道就高人一等”的問題。
人爭一口氣,即便養育自己的國度、大陸有著諸多問題,但畢竟生長于這里,總是會本能地回護著它。
所謂我可以罵我的家鄉,但你不能罵,就是如此。
溫蒂看出來了,如果再不停下,繼續與寂靜者玩著打擂臺的小游戲,那寂靜者必然會把話題升級為最無解的“梅拉一定比俄偌恩弱嗎?”
一旦出現民族認同或者地域認同,那就只剩下站隊了,不可能再有其他聲音。
比起其他大陸吃人不吐骨頭的政權,梅拉四大國的民眾顯然對自己所處的國度仍抱有希望,至少斯萊戈的民眾是如此。
溫蒂不止一次聽到斯萊戈民眾腹誹諾埃爾的昏庸無能,好色無恥。
但若是話題真的談論到把他這個只會睡女人的王八蛋換掉,民眾又會覺得倒也沒必要這么做,畢竟諾埃爾從沒有搶過他們的女人,也沒讓他們短衣少食。
更有聰明人表示,諾埃爾作為寂靜者的傀儡是極好的,這么聽話,專注享樂,還時不時搗鼓出一些新奇發明充盈國庫,基本不折騰國家的傀儡,讓他專注于享樂,貌似對大家都是好事。
是的,在斯萊戈,非常魔幻的一件事是,詆毀諾埃爾是不會受到嚴重懲罰的…也不算詆毀,大多數民眾討論的事情,都是諾埃爾干過,且親口承認的,目前還沒聽說過誰因為繪聲繪色講述諾埃爾的床上故事而被內衛或者寂靜者帶走。
溫蒂頭很暈,她覺得自己實在不太能理解斯萊戈這個國度。
在俄偌恩,非議元老院是重罪,是重罪啊!
可這里街頭巷尾,沒話題就開諾埃爾玩笑…就算大家都知道他是傀儡,名義上的君主,尊重何在?寂靜者不需要借助他的皇帝身份擴大自身的威權嗎?
就在她思索是該順勢撤出斯萊戈前往科德佐恩,還是留下來繼續試圖爭取寂靜者時,諾埃爾向她發出了邀請,一場位于皇家歌劇廳的私人宴席。
如果除去必須要在場陪侍的寂靜者,可以說是,她與諾埃爾一對一。
溫蒂其實想過一個可能…也許,寂靜者根本不是斯萊戈真正的掌舵者,他們只是被裝傻充愣的諾埃爾推到前臺,為其鞏固這一形象的布景板。
諾埃爾,才是對這個龐大國度有著絕對掌控權的人。
這個荒誕的猜測在溫蒂的腦海中盤亙許久,但最終被她笑著拋之腦后。
一個能在見面三兩次后迫不及待摟住自己的腰肢,為自己的著裝出謀劃策,甚至打算現場為她換一雙長襪…他真的當眾拿出來,并邀請她坐下,由他親手更換。
一個有著千奇百怪藏品,且基本與女人相關,無一造福民生的家伙…就在藏品室,他坦言,自己忙于鉆研藏品就是為了更好的在床上有所發揮,并對她發出了“決斗邀請”。
俄偌恩最荒唐的貴族都比他端莊,他的輕浮能讓俄偌恩歷史上最無能的君王為之汗顏…寂靜者竟然真的能忍受這樣一位皇帝,聽說他還把寂靜者中優秀的魔法師搞上了床,這個國家到底是怎么保持正常運轉的?
溫蒂為自己有那么一刻認為他是個正常皇帝而感到羞愧。
歌劇廳換上了略有些昏暗,但仍努力釋放出暖黃色彩的螢石壁燈,這種規格的照明用具不該出現在宮殿之中。
像是穿過遍布火把的廊道,看著那忽明忽暗的幽光,身著黑色拖尾禮服的溫蒂施施然來到了歌劇院舞臺上——諾埃爾讓樂手們站上了觀眾席為他們演奏,而他則把餐桌擺在了這里。
看著諾埃爾點燃一盞燭燈,并表示適當的黑暗能激發人內心的沖動,溫蒂內心不禁苦笑,她強撐著用營業性的微笑敷衍了這個說法,并違心地說了一句。
“我很喜歡。”
開胃前菜是某種腌制的蔬果,酸甜的口感中略帶些許清新氣息,溫蒂品鑒后頻頻點頭。
如果還有什么是在斯萊戈這個混亂奇怪的國度讓她覺得舒心的,那必然是這里還不錯的飲食。
如果對面的諾埃爾不會用赤裸裸的視線追隨著胸前被燭燈光亮驅趕的陰影,她的用餐體驗可能會更好一些。
“在斯萊戈呆了這么久,溫蒂軍團長,覺得如何?”
“比我呆過的許多國度要好,斯萊戈是一個神奇的國度。”
“您能滿意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諾埃爾若無其事地問,“有考慮過留下來嗎?”
溫蒂微笑:“如果諾埃爾陛下能夠勸說寂靜者與俄偌恩合作,也許…有可能?”
在悠揚的合奏中,陪侍的寂靜者端上了一整只烤制的小羊羔,微微泛紅的表皮用刀掠過“嚓嚓”作響,讓人垂涎欲滴的油脂直至此時仍在滴落,那層散發著特殊香氣的香料是俄偌恩已經絕跡的作物。
切割著寂靜者分到盤中的小羊羔,諾埃爾嘴角上揚:“可,寂靜者并不愿意在這件事上退讓。”
“十分遺憾。”
“不必急著遺憾,溫蒂軍團長,我也許能提供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諾埃爾咀嚼著流油的嫩羊腿,說,“我不能跟俄偌恩合作,但我可以單獨與溫蒂軍團長合作。”
溫蒂愣了,數秒后,她才笑了起來。
“我代表俄偌恩而來,你該怎么單獨與我合作?”
“我說的事情只需要你就可以。”
溫蒂狐疑著,放下了刀叉。
“和我結婚,或者給我生個孩子?”
許久的沉默之后,溫蒂變了臉色。
“您的玩笑開得有些過了。”
“你認為是玩笑?”諾埃爾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臉上的輕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溫蒂從未見過的嚴肅,“可我是認真的,還征求了小寂靜她們的意見,你知道我說服她們用了多長時間嗎?”
“抱歉,我無法接受,失禮了。”溫蒂起身就走。
歌劇廳昏暗的壁燈一瞬轉為了淡紫色,隱秘的禁魔之力轟然爆發,從四面八方籠罩向舞臺中央。
溫蒂渾身一窒,不可思議地轉過頭。
諾埃爾淡定自若地撕下另外一根羊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沒人告訴你,我在女人的事情上,從不開玩笑嗎?”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這是宣戰!”
“你恐怕不太清楚,俄偌恩正在攻擊的地方,是我朋友的領地…我們本來就在戰爭狀態了,溫蒂軍團長。”諾埃爾冷笑,“把你弄到手,就是我讓俄偌恩付出的第一個代價。”
“來了梅拉,就別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