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塞拉的討論中,路禹看透了這次團體賽的關鍵所在——管理難度與領袖能力。
如果規則明確要求了整個團體以某個目標進發,那么人數少的一方自然希望渺茫,但偏偏掠奪者這一團隊賽主題之下,看似要互相配合,但實則仍是無數個個體的“一”相加,并非實際上的集體。
利益的受損不會直接呈現在群體之上,而是會先作用于個體。
規則中“第一階段試煉結束時,玉璞擁有數量最多的十二個地區仍擁有玉璞標記的試煉者進入下一階段試煉,”與“每二十枚玉璞可以恢復一位出局選手的參賽資格,每名選手恢復資格所需玉璞數量隨著次數增加”遙相呼應。
看似團體,但規則卻將個體風險拔高,而擺在明面上群體為個體抵御風險的手段是消耗更多數量的玉璞將其帶回團隊之中,那么一個十分微妙的問題擺在了臺面上。
這個臨時組成的團隊,愿意為一個陌生的,剛認識一晚上的同伴付出多少?
與四處活動相比,初期沒有特殊事件時,抱團呆在宅邸附近無疑是對每個個體最有利的選項,與之相比,探索、獲取外界信息無疑十分冒險,因此這個臨時組建的團體所推選,或是以其他方式出現的領袖就必須制定規則對這些人予以補償。
人數少,這些實際操作起來還算輕松,但一旦人數變多,一切就都充滿了變數。
路禹以扇風點火的方式在為各個領先集團制造著管理成本,即底層個人利益與團隊大目標方向的沖突。
對每個先遣成員而言,他們雖然得到了領袖的補償與許諾,但在該試煉中一旦受到短期內難以恢復的損傷,對于之后的試煉可能是災難性的,沒人能保證下一個轉盤仍舊停留在團隊賽上,也沒人能保證在損耗激增后,原有的許諾不會化為泡影。
這一切,隨著夜幕降臨后出現的第二個特殊事件推上了臺面。
試煉特殊事件星光暗澹,試煉場地內玉璞標記隨著轉盤轉動隨機自毀。
路禹通過釣魚得來的玉璞有三分之一碎裂,留守宅邸的重霧和蓋爾則是憑借著僅有一枚玉璞的“優勢”躲過了這次隨機大潮。
“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這根本不是簡簡單單的團隊賽,真正的大頭就是‘管理’與‘調度’,如何把人數轉化為真正的優勢是每個領先地區必須弄明白的事情,可這么短的時間,這又是那么的困難。”
路路終于跟上了思路,她已經能想象那群被命令著拿著兩三枚玉璞外出晃蕩的倒霉蛋正好全部標記自毀的場景了,單單只有一個,領袖們可能還會為了規則的延續而支付,但如果數量激增呢?
于是,路禹趕在星光暗澹開始后加快了釣魚的進度,同時還會對已經通過各種渠道收集了大量玉璞的人予以全部沒收處理,在這些場合,路禹三人總會以領先地區試煉者的名頭自居,話語也盡是一些尖酸刻薄到極致的嘲諷之語,將地圖炮與無差別aoe做到了極限。
應該說,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很快路禹一行人便看到多個玉璞落后地區對格來尼等地區試煉者的追殺。
“格來尼地區的嗎,也好也好,星星全交出來,我們就不動手,別問為什么全交,這是你們自找的!”
這是不希望太浪費精力,以應對接連不斷事件的相對理智派。
“別放過他們,我倒要看看你們囂張什么,不就是正巧參加到了個晉級者人多的賽區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有多強呢。”
“不是喜歡搶嗎,你們的星星全歸我們了,腿給你們打斷!”
這是不在乎之后,只想出口氣的激進派。
其實不只是格來尼地區,其他領先地區的領袖也都隱約覺得有人在暗中推動局勢變化,讓本該平穩摸索度過的第一天變得無比混亂,但是他們已經無法控制住局勢。
星光暗澹讓本來處于領先地位的他們遭受了大幅損失,偏巧整個賽事并不提供直接的數據信息,因此根本無從得知其他地區的當前成績,每個人都人心惶惶。
其次,星光暗澹襲來后,不少人都倒霉地被淘汰,而且基本都是出門的先遣隊,依照先前承諾,他們必須支付二十枚玉璞恢復參賽這些人的參賽資格,一來二去,損失已經讓能夠穩坐釣魚臺的每個人都急躁了。
原本暗中試圖達成互不侵犯協議,實現攜手晉級的地區紛紛撕毀了協議,并在野外為了玉璞大打出手,領袖們已經很難勸阻下面人的舉動,干脆加入其中,唯有這樣,才能繼續略加影響這艘正在失控的戰船,不至于在晉級前側翻。
路禹抓到了一位格來尼地區的試煉者,他表示,那位睿智聰明且有些許威望的帕雷斯卡先生一直在試圖促成與兩個大地區的攻守同盟,一旦形成,除非有極其特殊的事件,否則晉級必然是板上釘釘。
果然試煉者中不乏聰明人,知道如何最大地利用自己的領先優勢,只不過…現在這些設想都成了泡影。
普通試煉者之間的對抗愈演愈烈,似乎是格來尼的人在傳“星星別有妙用,極可能兌換特殊物品”。
帕雷斯卡在與其他地區領袖對話時被當眾羞辱“見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無恥小人”。
出身不凡的帕雷斯卡也有自己的傲氣,秉承著“難辦,那就別辦”的做事風格,放下了紳士風度的他直接爆了賽爾卡洛粗口,這番不歡而散的會談加劇了領先地區的相互對抗,原本被領袖們壓制住的行動愈發頻繁,演變為大亂斗。
入夜之后,試煉場地內各處都充斥著過年的氣氛,煙花放得不比路路差,年味十足。
“這都在老師你的計劃中嗎?”赫蘿拉面露崇拜之色。
“差不多,我最擔心的就是這群人真的死死抱團,這樣即便特殊事件頻出,他們的領先也大概率能穩固住,這樣我就要稍微費點力氣才能帶著你們晉級了。”路禹說。
帶著一整天的收獲返回宅邸途中,路路無意間感知到了一處隱匿在積雪中的地下室,沿著石階而下,這處狹窄、毫無陳設的密室中孤零零的站立著一只人偶,其造型與之前所見的流光啟示者頗為相似。
“擁有玉璞,可與我進行交易。”人偶說。
“可以交易些什么?”
“信息、道具,皆可。”
“如果我想知道現在各個地區擁有玉璞數量的具體排名,你能提供嗎?”
沉默了一會,顯然背后有著密會人偶師在直接控制的人偶開口:“一百枚玉璞。”
帕帕叫出了聲:“一百枚,你這一張嘴就是十人口!”
路禹忍俊不禁,恍忽間他還以為這是在討論rts游戲,人口一詞頗具喜感,但細思之下,又確實如此。
“信息,總是高昂,我可以告知你,已經有人購買了這份信息。”
“那物品呢,包括什么?”路禹問。
“可攜帶出試煉的素材、能在試煉中使用的裝備與道具。”
這下路禹明白了,各大領先地區的合作支離破碎如此迅速,也許正是逐漸發現了這一關也能用“冗余”兌換更多,個體們為了自己,已然蠢蠢欲動。
憑什么自己要為了戰術需求上交玉璞,這能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好處嗎?不如兌換成實打實的收益劃算,反正我們本就領先,大概率不會輸。
一旦這樣的念頭出現,那可真就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一百枚玉璞在這里,但我要確定,這份信息的統計時間。”
人偶那頭沉默了一會,似乎在確認:“由密會最終統計于星光暗澹觸發之后。”
路禹點頭:“好,我兌換了。”
人偶開始播報:“順位第一:格來尼2074枚;順位第二:德爾諾1970枚;順位第三…”
冗長的播報進行了一會,路禹聽到了格格蘭的名字。
“順位第二十一,格格蘭464枚,你們距離晉級線十二位仍差996枚。”
知道購買信息的人只在乎自己與第一之間的數據,因此密會人偶師直接暫停了播報,轉而說道:“一共二十四個地區,格格蘭的成績與之前相比,有了明顯的進步,恭喜。”
路禹倒是對這個結果不意外,起跑線的天然差距注定了他們的追逐十分吃力,并且其他領先地區第一天采取的戰術也導致了他們沒法快速獲取玉璞,能夠不是倒數第一已經十分喜人。
得到結果的路禹正打算離開,突然,他轉過頭:“似乎沒有規則限制我把你帶走吧。”
看到路禹帶著一個人偶回來,留守家中的重霧與蓋爾大眼瞪小眼,在一番解釋后,他們立刻把人偶往地下室搬。
享受了晚餐,三人倒頭就睡,其他地區可以輪流出動,他們不行…其實是帕帕和赫蘿拉不行,煤球的三位一體完全能做到一人工作兩人睡覺,不只是塞拉,就連路禹也愈發覺得,煤球藥水真是個好東西。
怎么這種好東西,路路就沒辦法穩定復刻,都是實驗失敗的產物呢?怪事。
“通告,通告,通告!”
“突發事件,幸運星墜落。”
才打了一個盹的煤球勐然睜開眼,天空中一道明亮的軌跡向著不遠處的群森滑落,那光芒奪目的尾焰,與不斷分裂并向四周散落的火球,即便知道只是作假的隕石,也讓人忍不住想為這群人偶師點贊叫好,他們確實如同一名用心的游戲制作者,做到了在視覺效果與細節上的平衡。
“第一個觸發幸運星主星者將會為自己所在的地區增加五百枚玉璞,碎片將提供二十玉璞,且該玉璞將計算于場外,不會被奪取,不會自毀。”
“同時,幸運星主星將在被觸發后轉動命運轉盤。”
帕帕目測了墜落距離,嘆了口氣:“現在趕過去也沒戲了,這種送分的好星星怎么不掉在我們臉上啊。”
幸運小子對于幸運星沒砸自己腦袋上頗為遺憾。
重霧把自己的老鼠尾巴伸到了帕帕面前晃了晃:“沒事的,鱸魚前輩很厲害不是嗎,沒想到這么快,我們就不是墊底了,我們一定能晉級的。”
人偶侍者才沉寂了一會,突然再度開口。
“幸運星已被德爾諾地區所得,命運轉盤轉動開始…”
“試煉吞星者即將開始,請各地區注意,吞星者試煉,即將開始。”
沒有試煉說明,所有的仆從同一時間沉默了下去。
明月當空,身著紅衣的數位密會人偶師攜帶著一頭約莫兩米來高,被黑布覆蓋的人偶從天而降。
如此規模,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為首的密會紅衣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他咳嗽了一聲,宣讀了未在仆從口中說明的試煉規則。
“吞星者試煉將在每個地區宅邸區域內隨機挑選一名人員接受吞星者挑戰,挑戰成功,將獲得三百枚場外計算玉璞。”
密會紅衣揭開覆蓋在人偶之上的黑布,月光之下,它的黑色、粗硬的毛發反射著冰冷的光,渾身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很高興見到你,來自格格蘭場的晉級者路禹選手,我想你對它應該不算陌生,它正是你在命運之盒中開出的,淘汰了無數格格蘭試煉者的人偶沉默巡禮者。”
“格格蘭場的他收到了淘汰大于擊傷,且不允許殺戮的克制型指令,但是這一次…吞星者試煉,它將是全力展開。”密會紅衣提醒道,“你們被選中者的投降仍然有效,這是唯一的好消息。”
路禹問:“挑戰失敗的代價是什么?”
紅衣老者嘴角上揚:“吞星者,顧名思義,所在地區總玉璞數將被它吞噬一半,與之對戰者,直接淘汰,且恢復資格代價更為高昂。”
“是否有規則能付出什么代價,成為它的指定挑戰者?”路禹嘗試尋找切入點。
“很抱歉,沒有。”
紅衣老者將手安撫在沉默巡禮者背部,魔力的流動令它晦暗的眼睛開始涌現光彩,恐怖的兇戾之氣自它體內噴薄而出,它就像是一柄不知染血多少生靈的武器,光是蘇醒,便足以令人生畏。
“現在,點名開始。”
吞星者緩緩轉動頭顱,殺氣騰騰的視線沒有猶豫,迅速落在了…
“試煉者赫蘿拉,請做好準備,吞星者,向你發出了挑戰。”
赫蘿拉看著眼前需要仰望的禁魔巨獸,重重地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