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出現族人的方向,三三兩兩的人偶急速逼近,四只海妖神情愈發凝重。
“別想跑!”驚覺路禹轉身逃離,海妖怒吼。
自虛空中落下的雷霆被血肉戰車以肉身封堵。
車燈亮起、汽笛鳴響,出場既重傷的血肉戰車迎著密集襲來的魔法開啟了死亡沖鋒。
二號以身化墻,流動的水銀之軀不顧一切阻擋著試圖打擊自己主人的攻擊。
被身后包夾而來的人偶分心了片刻,路禹便已經飛出了老遠,難以想象有人能把只有加速效果的風魔法運用得如此出色,而且還是一位召喚師。
“想和我再次見面,就努力活下去吧。”
“別逃,暴食者你這個懦夫!”
“別追了。”一只海妖手持水流刃斬斷了撲擊而來的一頭狼人,惡狠狠地提醒,“這里是他們的領地,別忘了他們怎么對付先遣隊的,貿然深入危險的是我們,先確認其他海妖的狀況!”
憤怒的海妖甩動著手中的水鏈,趕在二號和血肉戰車被驅散前重創,仍然不解氣的他心態爆炸地大喊大叫:“這個只會逃跑的懦夫,該死,該死!”
四打一讓暴食者跑了,他們全都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但卻無可奈何,因為此刻他們有更關心的問題需要確認——自己身后為何會出現人偶?
順著來時的方向尋找,不斷感應,四只海妖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不安如烏云般擴散開。
“沒有…怎么會沒有,一千多的海妖大部隊應該在這里的,怎么會什么氣息都沒有!”
“這里明明有魔力波動殘余,可是…他們到底去了哪?”
四只海妖驚恐地四處搜尋,像是被族群遺落的孩子,驚慌失措。
魔法信使遍尋四周,一無所獲,他們所在的大部隊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若非地面上尾巴擺動留下的痕跡,他們可能會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可靠。
“開什么玩笑,這可是一千多海妖,怎么可能憑空消失!”
越找越恐懼的七階海妖已經要用吼叫來發泄內心的不安了,超出認知的現實狀況正在摧毀他的冷靜。
塞拉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切,一旁的霧妖則是興奮地不斷變形,發泄著嚴重過剩的精力。
在看到路禹順利返回城堡附近,塞拉終于松了口氣,注視著被須臾送到的那盆小花,心中五味雜陳。
“效果怎么樣,快讓我看看!”
精通逃跑的路禹毫發無傷,不過二號和血肉戰車是在驅散前被完全擊潰,暫時無法召喚。
本想正式說聲謝謝的塞拉順勢揭過,她調出了對應區域的投影,說:“一切如我們預想的那般進行著,海妖的抱團被瓦解,完全分散在了晨曦領的各處,如今晨曦領各個區域的小組正在有準備的接敵。”
“砰砰!”
“轟!”
腳底傳來的震動讓路禹有了身臨其境的感受,他愕然地切換了投影的視角,然后發現…晨曦城堡內就有海妖!
不過白狼和史萊姆大軍輕而易舉的逮捕了入侵者,此時白狼的背簍中已經收獲滿滿,素材收集工作進行得極為順利。
塞拉對此情緒穩定:“條件不允許我們完成更為復雜、精準的切割傳送,大范圍內的隨機當然會讓海妖來到城堡附近,哦…城堡之前毫無守衛,所以被闖進來也不太讓人感到意外。”
“你幫我盯著些,還有兩只海妖隊伍沒有拆散,如果我的精力透支,你來接上。”
說完,塞拉便專注于操控法陣。
在凡妮莎停留于世間的那段時間,路禹曾詢問過關于克洛倫斯的事情。
對克洛倫斯,凡妮莎的評價很高:“即便他的意識早已在一次次輪回中支離破碎,但那積累的知識仍然在漫長的時間中拼湊出了正確的力量,任何跨越了‘祂’的束縛抵達九階的魔法師都是那個時代的天才。”
克洛倫斯將整個月刻結界化作自己身體一部分,做到如臂使指的關鍵正是能夠隨心所欲傳送到特定區域的傳送法陣。
強行分割團隊,制造出無數個一對一的機會,使得任何入侵結界的人都不得不面對他神出鬼沒的襲擊以及人偶投放,克洛倫斯正是依靠著月刻結界超越外界的魔力濃度,依靠參悟天然傳送法陣復刻了適合運用的短距傳送法陣。
短距傳送法陣,晨曦領破解海妖抱團的方案。
海妖抱團推進到傳送一定區域,坐鎮中控主廳的塞拉便立刻啟動了傳送法陣,盡管有海妖察覺到了異常打算強行逃離法陣區域,但仍被強悍的魔力強行拐上了車。
通過少數幾個還未被摧毀的哨塔,路禹看到了那些一臉茫然的海妖,膽戰心驚地警戒四周。
對海妖而言,傳送法陣是只存在于理論中,仍然無法被妥善利用的超高位階魔法,因此即便在落地后他們仍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成為了新時代第一批短距傳送法陣的客戶,不少海妖發現周圍的景色突變下意識認為進入了幻境,面對出現在周圍的同族,毫不猶豫地釋放了言靈…
這樣的誤傷正在大量出現,只有部分膽大心細的海妖迅速確認了現狀,與其他族人完成了匯合。
這些被傳送后附近即有同族作伴的無疑十分幸運,因為有的海妖十分不幸落在塞拉釋放出的巡弋人偶之中…路禹默哀一聲,默默切換了投影區域。
由于海妖由晨曦領東側進攻,因此受限于短距傳送范圍,海妖不會出現在晨曦領西南邊緣領地。
在這里,一頭巨龍,半身位于結界之內,半身在外,渾身被璀璨的光流所覆蓋,他身軀上的泥土完全剝落,露出了漸變、泛著虹光的鱗片。
空中巨大的魔力漏斗令風云變色,電閃雷鳴,狂躁的魔力劇烈碰撞使得狂風驟起。
無數魔獸瑟瑟發抖,紛紛蜷縮在自己的洞穴深處,不敢動彈,只覺得末日將至。
霧妖看傻了眼,從戰斗開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霍古以這種怪異的方式現身,令她只有困惑。
“霧妖啊,沒有霍古,我們沒辦法啟動傳送法陣。”路禹贊嘆道,“這也許是,只有巨龍才能完成的事情。”
魔力濃度不足,短距傳送法陣就只是一堆好看紋路,毫無作用。
晨曦領比月刻結界要龐大得多,想要完全實現黃昏城的全部功能還需要魔力潮對于這個世界持續地進行改造。
“如果只是區域范圍內魔力濃度達到啟動標準,我想這不難。”
霍古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了最不可思議的話。
即便晨曦領一直以來都以結界封鎖魔力,但是整體魔力環境并沒有因此提升太多,因為現有的聚魔法陣無法打破結界內魔力消耗的動態平衡,這是魔法知識落后版本導致的,就連塞拉都暫時想不到解決辦法,只能交由時間。
“伱們總是把問題想得很復雜,聚魔法陣、精煉魔力的技術…”霍古嫌棄地搖搖頭,“解決問題的辦法可以很簡單。”
確實很簡單,但是是以人類…不,應該是大多數種族的視角都想不出的辦法。
此時的霍古猶如一臺大號的鼓風機,張大著嘴巴,源源不斷地向著晨曦領內釋放經過身體過濾的精純魔力,那可視化的“霧氣”讓即便不是高階魔法師的人,也能以肉眼觀測到魔力的存在。
吸收外界的魔力→精煉→釋放進入晨曦領,不需要等待魔力潮來臨,不需要改進聚魔法陣,不需要擊碎海量的魔力儲存容器制造出富魔地帶…
霍古一龍足以。
被上天寵愛的種族不只有海妖。
守護著霍古的戰斗組長阿爾文一開始的極度震驚,現在則只剩下了麻木。
長久以來,霍古給晨曦領眾人的印象只有慵懶,他少數蘇醒的時間都是在用巴掌拍笨龍玩耍,要么就是讓瓦倫和沃勒指揮史萊姆為他清潔口腔,如果實在有閑心則會悠哉悠哉晃到領主們身邊聊兩句。
即便浸染之靈中霍古表現出了些許戰斗力,但總的來說,大家更喜歡稱呼他為“懶龍”。
直到此刻,直到阿爾文看到了巨龍親眼制造出了區域禁魔,另一個區域的富魔,他才真切意識到了巨龍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物種。
只要他們想,就能改造出一切想要的環境,海妖與之一比都要潸然落淚。
如果阿爾文沒記錯,霍古初到晨曦領時似乎只有六階,可領主說現在它已經八階…魔力潮到來之后只需要睡覺就能完成位階提升,阿爾文已經找不到詞匯形容這個種族的強大,難怪路禹領主說巨龍相較于大多數種族是活在終點線上了。
“阿爾文,能聽到嗎?”
聽聞手中的雕像聲音響起,阿爾文立刻回應:“領主大人,周圍一切正常,戰斗組全面警戒著,將會誓死保證霍古大人不被小蟲子干擾!”
“霍古,能聽見嗎,法陣啟動完畢,效果十分好。”路禹注視著屏幕中鱗片已經沁血的霍古有些哽咽,“可以休息了,謝謝你。”
霍古如同群山聳立的身軀抖動著,噴吐著魔力的嘴微微收攏,僵硬的眼珠子活動了一下,這才瞥向阿爾文手中的雕像。
“你的語氣很見外…哼,這是忘記了我許諾過會與你們一起迎接新的時代嗎?”霍古以不容置疑地語氣提醒,“我總是遵守誓言。”
瘋狂的魔力吸收逐漸停歇,天空中的魔力漏斗再也無法維持,支離破碎。
霍古小心翼翼地確認著四周,直至阿爾文帶人撤退出一段距離這才緩緩趴伏于地面,熱蒸汽從鱗片之下噴涌而出,砂石飛濺,高溫點燃了遠處的樹木,一時間山火蔓延,火光滔天。
用著最后一點體力噴吐出一團大水珠子,均勻地灑在自己過熱的身軀之上,霍古周圍一時間煙氣繚繞,宛如仙境,伴隨著霍古的身形隱沒其中,好似群山下了一場細雨,朦朧的霧氣繚繞,讓群山像是身批白色輕紗半遮半掩的嬌羞少女,那若隱若現的美讓人怦然心動。
阿爾文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場面唯美,靠近霍古的他渾身在顫抖,那片霧氣中彌漫的魔力殘留猶如剃刀般鋒利,任何活物此時進入其中都會被撕扯得血肉模糊,最后被腐蝕殆盡。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魔力燃爆!
像是想到了什么,霧中的霍古問:“達到你召喚的需求了嗎?”
路禹沒來由的心一暖:“你為什么會覺得我這次呼喚的召喚物特別棘手?”
霍古似乎在用爪子撓臉,發出“刺啦刺啦”的刺耳聲響:“也許是固有印象使然,我已經習慣你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召喚物了,這是你和大多數召喚師不同之處,即便是我,也難免好奇。”
完成拆分的塞拉雙腿發軟,一點點癱倒,坐在法陣上大喘著氣。
幾乎與霍古一樣高度透支自己的她直勾勾地注視著路禹:“我…我…”
“我也好奇…你說了,這是很特殊的一只…”
塞拉和霍古的期待讓路禹覺得自己像是被讀者催更的作者。
他無奈地解釋:“確實很特殊,因此我在等待一個合適的宿主。剛才回來時我已經和兩個有收獲的小組驗貨了,可惜都不合適,它的要求比較嚴苛,所以…”
“路禹大人,路禹大人,按照你的要求,我們折磨出一個,我們在城堡一層,你看看這個合適嗎!”
打斷對話的是小泥巴,她和幾個人拖死狗一般帶來了一只捕獲的海妖。
路禹通過短距傳送法陣來到一層,這讓把尾巴當帽子戴在頭上的小泥巴興奮地踹了一腳身旁被捆成粽子,已經昏厥過去的海妖。
海妖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像是上了砧板,刮了鱗片的魚。
在被路禹喚醒后,陡然見到光亮的海妖看著四周富麗堂皇的擺設,瞳孔巨顫,劇烈地抽搐了起來,身子反弓像是蝦米,竭力地想要逃離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的雙目充血,驚恐之色溢于言表,瀆神者突然見到了準備對他行使神權的惡神估計也就是這個反應了。
“六階海妖…”路禹嘖嘖稱奇,“符合標準了,我能問問你們做了什么,讓他有這種反應。”
“沒做什么啊,就是讓擬態召喚物襲擊了他。”小泥巴和其他召喚組成員對視了一眼,滿臉無辜。
身為召喚小組一員的她今夜與其他召喚師一起化身會說話的樹、石頭、河流伏擊先遣隊,擬態魔物與擬態植物完美配合,戰果頗豐。
與他們遭遇的先遣隊接連被不同形態的擬態召喚物襲擊,打著打著,她們就發現…這只海妖似乎有些精神崩潰的跡象,因為他在逃跑過程中對著沿途的樹木、花朵、石頭瘋狂使用言靈,哪怕遇到了同樣在逃難的同族也是照打不誤。
路禹捂住了臉,他大概知道是為什么了。
召喚儀式啟動,路禹閉上了眼睛。
塞拉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投影,召喚小組則是興奮地雙拳緊握。
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一團不定型,拳頭大小的黑氣懸浮于路禹頭頂。
身為藝術家的神明不小心在畫板上打翻了顏料,大片的污漬就這么礙眼的、突兀的占據著眾人的視野。
又或者是往裝滿水的容器中滴入一小滴墨水,這便是塞拉所能想到的,對這個召喚物的描述。
“這就是路禹所說的,召喚條件苛刻地召喚物…看上去,沒什么特別的。”她想。
黑霧用只有路禹和須臾能聽到的聲音吶喊:“我…的…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主!主!!!”
須臾吹了個口哨:“和靜謐花園一樣懂事呢。”
路禹很佩服她能從這近乎癲狂無序,單調重復的聲音中聽出“懂事”的語氣。
雖然真的很吵耳朵,說話時身子不斷地變幻,甚至有些要潰散的趨勢,但是黑霧仍然主動地貼在路禹的手臂上,輕輕的摩挲了一番,似是久不見主人的寵物。
“進去那具軀體。”
得到命令,黑霧毫不猶豫地沖入了海妖的身軀之中。
幾乎是瞬間,海妖抽搐的身體恢復了平靜,死死嵌入地磚中的手指松了勁道,身體不再痙攣。
雙目無神的他一點點坐直,而后站起。
“閃開!”
須臾手疾眼快,將處于海妖正前方的召喚組成員盡數推到一旁,也是在這時,一只神色猙獰的狼人從海妖的身體內徑直沖出,揮舞著利爪,那鋒銳的氣息在大廳立柱上留下一道道可怖的爪痕。
下一秒,狼人消失不見,巨大的蜘蛛將堅硬的足插入地磚之中,腐蝕液噴吐而出。
這一回,早有準備的路禹以護盾為召喚組成員擋下了攻擊。
“離開軀體!”
路禹爆喝一聲,蜘蛛化作一團黑霧消散,隨之,海妖體內一縷黑氣漂浮而起。
“路禹大人…這究竟是…”召喚組的成員不明白召喚物為何會攻擊他們,一個個戰戰兢兢。
“和一些召喚物不同,他的意識除了服從和忠誠,其他都比較混亂…”
路禹安撫著,嘴角止不住上揚,測試通過,眼前的海妖是合格的宿主!
“這到底是什么?”塞拉忍不住問。
“序號召喚物的第六位,你可以稱之為六號,但它有一個璐璐為它起的名字。”
“噩夢實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