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鐘聲響起,靜謐的城堡走廊上回蕩著甲葉摩擦的聲響。
路禹所在的第三層似乎憑空出現了不少人,他們的腳步聲從走廊的遠端傳來,顯得是那么的密集。
扒著門沿支起耳朵仔細聆聽的璐璐問:“這些換班的騎士從哪里來的?”
“好問題,我在城堡里轉悠了三天,只知道他們是從上一層下來的,不過迄今為止我還沒有前往第八層,因此不知道他們是否全都聚集在第八層。”塞拉回答。
“為什么沒去呢,這里的騎士很弱,你應該打得過吧?”
“我在第七層就看到了好幾個魔法師的工房,他們在里面研究藥劑和卷軸,而他們周圍的房間里基本都是魔法師學徒,這些人的感知能力與實力都比騎士要強,很難說第八層的人偶不會更厲害。月刻結界內的魔力顯著地比外界要濃郁,這里的法陣效力,人偶魔法師使用的魔法也不同尋常,威力驚人,所以你們需要格外注意會使用魔法的那些敵人,他們和依靠力量與技巧的騎士截然不同。”
璐璐回想起了之前打死的那個會說話的魔法師,雖然塞拉覺得它就是人偶,但是璐璐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
替路禹觀察走廊狀況的霧妖飄了回來。
“聲音變小了許多,看樣子已經完成換班。”
塞拉點了點頭,拿起箱子:“記住,一個人偶不留。”
雖然跟璐璐分到了一組,但是路禹并沒有把召喚物小碗驅散,月刻結界內魔力如此充裕,他的吸收速度又快,完全可以負擔起消耗,如果遇到特殊情況,這遍地的大理石還能讓小碗吸收變大,為他抵擋一次攻擊。
沒一會,路禹就碰上了一個騎士三人隊,雖然已經知道他們是人偶,但是路禹仍然為他們遇到敵人時所表現出的面部表情以及肢體動作為之驚嘆。
三個騎士先是流露出極為自然的吃驚,而后齊刷刷將腰間的長劍拔出,其中一人甚至把背負在身上的盾牌舉了起來,快步上前,為隊友提供遮擋。
很流暢的一套反應,與訓練有素的騎士遇敵時的反應一致。
如果他們遇到的是一些新人武者,也許還能打個不分高下,可惜面對的是璐璐。
有塞拉的提醒在前,璐璐沒有使用火焰,而是操縱著窗外吹進來的夜風,悄無聲息地割破了兩個騎士的喉嚨。
極為逼真的血液如噴泉般涌出,噴濺了最后一位騎士一身,把銀晃晃的盔甲都染成了血紅色。
等等,怎么還剩一個?
“最后一個給你,你需要繼續積累一些實戰經驗,召喚物也好,我教你的魔法也好,用出來,干掉他!”
璐璐笑瞇瞇地說:“你當時不是希望變成高階魔法師嗎,現在我要開始兌現承諾了,按照我說的去做,快!”
“小碗,變大!”
路禹肩膀上的小碗跳到了地面上,抓住一旁的大理石墻體就是一頓吸,不一會便把外墻弄出了一個大洞,原本土黃色的小碗也變成墻磚的灰白色調。
殘存的騎士自然沒有呆站原地,他本想筆直沖向路禹,但是卻被路禹掀起的風吹得寸步難行。
看著這與自己如出一轍,行云流水的施法動作,璐璐很欣慰。
這就對了嘛,凡妮莎雖然偉大,但是技巧已經是數百年前的了,跟著自己學習才是正道。
打法也很正確,召喚師就不要頭鐵,躲在召喚物后面丟一些干擾型的魔法,剩下的事讓召喚物去完成即可…這碗怎么這么大了?
夜風呼呼地從小碗制造出的破洞中吹進來,把璐璐的頭發吹得一片凌亂,發絲狂舞。
面對驟然變大的灰白色大碗,騎士做出了十分人性化的舉動——逃!
可惜的是,路禹給大碗釋放了能提升速度的增幅魔法,讓大碗大步流星地沖上前去,將他硬生生撞進了墻體中。
雖然解決這種雜兵沒啥好高興的,但是路禹還是轉過頭,想聽聽璐璐如何點評。
璐璐手忙腳亂地把亂掉的頭發整理好,這才淡定地說:“你這回終于像個正常的召喚師了。”
“什么叫像,我以前不是正常的召喚師嗎?”
璐璐走到大碗旁邊,一邊打量,一邊用腳踢了踢它結實的身軀。
“你居然真的覺得之前做的事情是正常召喚師能做到的啊…”璐璐呵呵一笑,“血肉戰車,噬魔樹,鋼琴,迄今為止你最有用的這三個召喚物,哪一個不是徹頭徹尾的怪物,有這三個召喚物在場時,你的做法又有哪次像是個正常人?”
路禹揶揄道:“不要把噬魔樹和另外兩只放在一起,我感覺它已經足夠正常了。”
“如果一棵樹上長滿了眼珠子,這些眼珠子還會掉落下來黏在敵人身上爆炸叫做正常…”
“總而言之,歐爾庫斯給你的這個技巧還蠻不錯的,這才是召喚師與召喚物最常見的協同作戰。”
璐璐對于路禹能以普通的方式擊退敵人格外的滿意,奇怪的召喚物對付厲害的敵人,普通一些的召喚物應付日常,這才是正常的節奏。
掃蕩十分順利,整個第三層就沒有魔法師人偶坐鎮,尋常騎士根本對付不了璐璐,塞拉這兩個狠人,眾人出發沒多久,整個第三層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再也聽不到金屬與地面碰觸發出的“啪嗒”聲。
即便大家殺得血流成河,踩著在血水中前行,空氣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腥氣。
再度碰頭,大家分別確認了當前的狀況,緊接著便正式開始探索第三層的各個房間,凡是不能夠正常打開的門口,那就采取暴力。
路禹拆開一扇門,探頭進入房間觀察。
房內擺設極為簡單,一張床,床上還有著雜亂擺放地被褥。
一個床頭柜,柜子上擺放著木制地水壺和幾個杯子。
一個掛衣服的架子上掛著一副盔甲,以及一些亞麻織物。
隨后打開的幾個房間內,擺設毫無區別,東西都完全一樣。
路禹倒是不奇怪這個結果,之前塞拉為他解釋無魂傀儡和人偶的區別時,他在有些迷糊的情況下,把這兩者換成了游戲里的npc去理解,一下子便豁然開朗了。
所謂無魂傀儡,便是那些與玩家基本沒有什么交互,只能說著固定臺詞,走著固定路線,無論你怎么干涉都無效的路人npc。
而城堡中的人偶,屬于會與玩家進行互動,會根據玩家的反應,輸入的指令進行及時反饋地高級npc。
這兩者的區別在于,編寫代碼的人為這個npc填入多少內容,安排了多少戲份。
如果擴展開,整個城堡其實可以簡單認為是一個游戲,運轉的魔法陣是保證游戲運行的底層代碼,人偶死亡又復活其實就是刷新重置,這個系統運行的目的是為了整個城堡不會因此出現邏輯沖突,最終卡死。
一旦套入這個模板,千篇一律的房間也就能夠解釋了。
建造城堡時人偶師采取的方式簡單粗暴的復制粘貼。
城堡的這些人偶,在回到自己的房間后所做的事情其實是完全一致的,因為為他們編寫代碼的人偶師偷懶,在這方面也選擇了復制粘貼。
其實也可以理解,這些給人偶居住的房間,和人偶進入房間之后要做的事情相對來說無關緊要,人偶師要求的只是他們能夠正常運作,這些鎖死的房間本身便是拒絕訪問,不會有人關注。
一旦理解過來之后,路禹覺得他們打開每一個房間查看內部的做法很無趣,因為很大概率每個房間都一個樣。
果不其然,接連打開十幾個房門,內部擺設分毫不差。
再度打開一個房間,璐璐依舊站在外面為路禹警戒,路禹則是抱著找不同的心態進入其中翻箱倒柜。
聽著房間里的動靜,璐璐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然后一把抓住再度變小后可以捧在手心里玩耍的小碗,用手指把站得好好的它戳得倒扣,然后看著沒有手的它努力地翻身。
壞心眼的璐璐笑瞇瞇。
“你可比路禹之前那些個召喚物可愛多了。”明明是在贊美,但是璐璐卻用手指輕按著小碗,不讓他翻身。
可憐的小碗被璐璐玩弄于股掌之間。
璐璐忽然抬起頭望向房間內,里面翻箱倒柜的聲音似乎停了下來。
“路禹。”
“嗯。”
“嗯是什么意思,這個房間應該也一樣吧,我們去下一個吧。”
璐璐往房間里探頭,看到路禹正對著床鋪發呆,好奇地來到旁邊,抬頭一個風刃把床鋪切斷。
“這不是什么都沒有嗎,你呆呆地看什么呢。”璐璐笑著把手中的小碗舉起來,“你的兒子在我手上哦,再發呆它就要哭訴自己的召喚師不要它了。”
路禹轉過身,笑著說:“知道了。”
璐璐眨了眨眼睛,眉頭微微皺起,但是旋即舒緩開。
漫步在走廊上,路禹始終用手頂住下巴,走路也是看著腳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調戲著小碗很來勁的璐璐發現路禹長時間不發一言,進入房間搜查動作也很緩慢,忍不住詢問:“累了嗎?”
看著走出房間的路禹喘氣卻不說話,璐璐笑意盈盈:“如果累了,下個房間開始我來找不同吧,你休息一會。”
“也好。”
璐璐蹦蹦跳跳地走在路禹面前,時不時轉過身,眼睛彎成小月牙,注視著路禹倒退走。
此時的她可能比塞拉更像是個兔子,精力旺盛的她幾乎就沒有停下來過。
璐璐摸索著口袋,忽然眼睛一亮。
出發前她隨手在桌子上扒拉了幾塊肉干放進口袋里,直到剛才把手伸進去才想起來有這回事。
她得意地拿出肉干,在路禹的臉上晃了一圈:“看看這是什么,鱸魚,快和我說想吃,只要你說,我就給你。”
路禹并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璐璐晃來晃去的手。
被路禹這么怔怔地盯著,璐璐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不安的她小聲地說:“抱歉,忘記你累了,給你給你,趕緊吃吧。”
被路禹這么怔怔地盯著,璐璐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不安的她小聲地說:“抱歉,忘記你累了,給你給你,趕緊吃吧。”
路禹接過肉干,微笑著說了聲謝謝,他先是認真地打量了一下肉干,然后…
路禹把肉干放進了口袋當中。。。。
璐璐望著這個動作,呆住了。
她抬起頭,眼神里寒光乍現。
熾熱的火光從她的周邊憑空出現,先前臉上的不安也變成了憤怒。
對于調戲路禹的愧疚在此刻成為了熊熊的怒火。
“你不是鱸魚…”
路禹沉默著。
“你到底是什么人!”
路禹笑了:“你在說什么呢,我難道還能是其他人?”
驚人地高溫讓璐璐身后的大理石變成了紅色,整個走廊蒸汽繚繞。
“給你提個醒,路禹十分喜歡吃,如果他覺得很累了一定會吃點東西犒勞自己,并且…”
“路禹是不會把肉干放進口袋里的,你現在穿著的這件衣服是路禹來這個時候為數不多攜帶來的衣物,他十分愛惜這些衣服,說是那個世界的念想,吃東西都小心得不讓米粒湯汁粘上去,以防污漬太過頑固,不好洗掉。”
“而你竟然把肉干就這么揣進去了,你還敢說你是鱸魚!”
強烈的魔法波動驚動了遠處的同伴,塞拉飛奔而來,看到了快要控制不住魔力爆發的璐璐。
“不是說了不要用魔法…”
看到璐璐使用魔法的對象是路禹,塞拉怔住了。
難道路禹對璐璐做了什么?
霎時間想歪的塞拉很快把這個想法從腦海中拋出去,以她對路禹的認知,這人還不至于惡劣到這種地步。
“璐璐,你在做什么,小心你的魔法,要是這個距離失控,路禹會尸骨無存的!”
璐璐回過頭,一字一頓地說:“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我的鱸魚!”
“你好好看看他吧,他只是一個冒牌貨。”
“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時候把路禹藏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