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禹沒有全盤接納璐璐緹斯傳遞過來的消息,倒不是他不相信璐璐緹斯,而是對方的成長環境令她對于貴族充滿了不信任,有關貴族的言論都需要加以審視。
一切都要用自己的雙眼去見證,自己才是這場旅行的大腦。
行商車隊夜間沒有休息,而是進行了換班,繼續向王城方向進發。
異世界的夜空很美,沒有光污染的情況下,天穹上那些閃閃發光的“細砂”漂亮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路禹很想再欣賞一會,然而困意已然襲來。
經歷了疲憊的一天,他急需恢復體力,以應對到達王城后可能會發生的各種事情。
然而路禹睡得并不踏實,與旁人拼車如果遇上一群不太愛干凈的人簡直就是折磨。
坐在路禹左右兩邊的乘客,一個散發著濃濃的汗臭味,那味道突出一個提神醒腦。
另一個傷口已經腐爛,整夜都在擠壓著傷患處的血水與黃色的膿。
環境惡劣,這也導致路禹總是睡睡醒醒。
直到第二天一早,這兩個拼車的人都在途經的一座城鎮內下車,路禹有了寬敞一些的空間,這才敢大口呼吸。
趁著行商停車短暫兜售貨物的空檔,路禹瞅了一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果然,越靠近亞斯王朝王城方向,人口密度也就越大。
詢問了行商正式啟程的時間,發現還有空閑,路禹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枚黃玉,走進了街對角的那家掛著錢幣標志的商鋪。
當他再次走出時,已經得到了一個數字。
“六枚銀幣。”
這絕不是真實的價格。
在行商抵達下一個城池之后,路禹又找到了兩家商鋪詢問價格。
這一次,路禹為了保證自己不會因為口音問題被壓價,特地采取了手寫的方式進行溝通 這一回,兩個店家,一個給出了七枚銀幣,一位則是給到了九枚。
在得知王城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之后,路禹再度返回開出九枚銀幣的商鋪。
璐璐緹斯問:“你這就要出手,不打算去王城再看看?”
離王城越近,這枚黃玉的價格就越高,這讓璐璐緹斯打算先把黃玉壓在手里。
路禹一面在店老板提供的紙上寫字,一面不露聲色地與璐璐緹斯溝通。
“我們一進入王城就要開始花錢,你不會覺得我打算去旅店酒吧住宿吧?”
“你打算直接購置房子?”璐璐緹斯愣了,“租不是更好嗎?”
路禹沒有回答璐璐緹斯的問題,他與商鋪老板的討價還價已經白熱化。
咬死十枚銀幣的路禹與只愿意給九枚銀幣的老板各不相讓。
彼此僵持了一會,路禹意識到再無提價的空間,選擇了成交。
這個老板在加價時也沒有談起過輔幣,并且寸步不讓,估計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急用錢這件事。
這次交易自己處于弱勢,畢竟璐璐緹斯對于黃玉的價格沒有概念,而他暫時也接觸不到這種物品的價格信息。
“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我可不打算租房,哪怕是買一間次一點的房子都好過租。”
“璐璐緹斯,你仔細想想,我們是外來者,之前租賃馬匹時就出現過需要抵押等價物才允許租賃的情況。”
“買房這種事,難保會被要求中間人擔保,而中間人擔保這里面水可太深了,我可不想租房的同時供一個祖宗。”
“同時,租房定然要簽署協議,正常情況下,屋主是會在協議里要求租客不能損傷房屋內部結構亦或者家具。”
“我們是外來者,處于弱勢地位,若是在退房時,對方以各種理由控訴我們破壞了房子,要求我們賠償,你怎么辦?”
璐璐緹斯腦子有點暈了。
“買房,我們是一定會吃虧的,但至少是短痛。”
“租房,看上去省錢,但是遇上潛在麻煩的概率很大,鈍刀子割肉很疼的。”
“同時…”
路禹正色道:“進入王城開始,我就是貴族了。”
“作為一名有點傲氣,要臉面的貴族,哪怕花錢全款買,也必須住在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里。”
在路上,路禹想得很清楚了。
從這里開始,他就要正式入戲了。
貴族不是你自稱是,那就是。
在其他人無法核實你身份的情況下,你的行為舉止和言談匹配不上他們的心理預期,那就是可疑分子。
璐璐緹斯揶揄道:“可是我們是拼車進入王城的…你這個要臉面的貴族可是從一開始就丟臉了。”
路禹反駁道:“我是一名旅行者,風餐露宿,旅行條件艱苦自然可以忍耐。”
“但是進入有人活躍的地區,我追求短暫的舒適與安逸,在其他人面前好面子,這也是不沖突的吧?”
璐璐緹斯噎住了。
她發現但凡是與路禹討論這些東西,沒有一回自己能說得過他。
郁悶的璐璐緹斯想要揮動觸手,但她立刻想起了自己在背包里…
堂堂七階魔法師,如今只能躲在背包里透著一個小孔看著外界。
好憋屈啊…
車隊在一片平原上行駛了半天,在春天午后暖洋洋的陽光照耀下,路禹看到了亞斯王國王城的輪廓。
與之前他所見過的城池不同,王城的城墻很高,并且配套了護城河。
這也讓路禹不由得腦補了起來。
之前的城池之所以沒有城墻,可能不是因為他們心大,而是亞斯王國的國王不允許他們建造城墻?
衛兵沒有搜索行李的動作,也沒有查驗身份的想法,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城門兩側。
這也讓原本打算下車躲過搜查的路禹選擇繼續乘坐行商的車進入城內。
“既然什么都不做,他們站那干嘛?”路禹滿頭問號。
回想了一下,璐璐緹斯之前貌似說過,因為冒險者和旅行者很多,因此這片大地上的大多數國家在非戰時都十分開放。
畢竟在這樣的世界里,探索,冒險,尋找可能存在的奇詭之物與未曾被目睹的神跡就是大多數人的人生。
路禹覺得這也是這個世界的統治者們樂于看到的事情。
這些冒險者就是他們放出去的一盞盞燈,照亮著周遭的一切,并帶回來他們所需的各式稀有物資,補充了商旅貨物的空白。
這群富有激情和冒險精神的人往往都是集體中的不安定分子。
他們對于外界的了解越多,就越對麻木,渾噩的生活不滿,越無法融入普通民眾。
當他們的屬性被剝離開,徹底歸屬于這個世界,歸屬于大地的那一刻,國家的概念便稀釋掉了。
他們為了夢想,為了錢,為了活著去廝殺,打斗,劫掠,冒險。
他們自由且沒有歸屬感。
讓這樣一群人自由往來,四處冒險,死在荒僻無人的野外,巨龍的火焰之下,哥布林地下迷宮的陷阱。
頭骨成為女妖的裝飾品,身軀變成巨人腳下的一灘爛泥,史萊姆身軀中流動的魔力…
多棒啊。
他們會與自己作對的理由很難是為了理想和改變現狀,這些實行起來太難了。
唯有利益能打動冒險者。
而他們手中確確實實掌握著財富,并且能夠編織起讓冒險者愿意為自己效力的巨網。
各處都有的冒險者工會,應該也是他們默許的結果。
畢竟,對于一些政體下各自為政的分封體系,冒險者一直都是能用利益拉攏到手里的力量,這一點對于每一方而言都是一致的。
想明白這些,路禹也就對于門口衛兵的摸魚了然了。
作為路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接觸的繁華之地,亞斯王城無疑是合格的。
太陽即將落山,街道兩旁販賣各色食物的攤販賣力的吆喝,時不時還會走到路中間親切地摟住一兩個行人,送上可以試吃的食物。
在人群當中,路禹看到不少其他種族的生靈。
璐璐緹斯在進行召喚儀式舉例說明時提到的貓耳族人從路禹身邊走過。
這個貓耳族少年和正常人類沒有太多區別,唯一惹眼的就是頭頂那對時不時顫動一下的可愛貓耳,以及身后不斷晃動的那根貓尾巴。
路禹很小心地偷瞄了一眼,大惑不解道:“頭上一對貓耳,臉頰兩側也有耳朵,那到底哪個耳朵起作用呢?”
璐璐緹斯見到路禹提問,一路上憋瘋的她開啟了小課堂模式。
“都起作用,只不過屬于人類的那雙耳朵沒貓耳好使了。”
“貓耳族屬于獸耳族的一個類別,也是我們籠統說法中的亞人。”
“所有獸耳族都有血統差異。”
“你剛剛見到的那個貓耳族男孩子就是人類血統更強大,因此身為亞人的他與人類樣貌更為接近。”
“我之前還說過純血貓人對吧,如果純血貓人的血統更強大,那么混血出來的貓耳族人就會出現更多的貓人樣貌細節。”
“比方說會擁有貓的肉墊,毛發濃密什么的。”
懂了,人類血統越稀少,越接近于福瑞(furry),很好理解。
看著周圍不少人跟獸耳族的少年少女摟摟抱抱,其中不乏渾身毛茸茸,接近純血的獸耳族人,路禹覺得這里對于某些人應該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