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飄在路禹的臉上,冷絲絲的。
抬頭望向天心,白色的“絨毛”密不透風地落下,看不見有停的意思。
雪的大小直接影響了今天活動的時間,這讓路禹不由得有些擔憂了起來。
璐璐緹斯依舊用一根觸手捆著路禹的腰,看到路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已經沒到小腿的積雪中,她又一次發出了提議。
“我用觸手托著你走吧,這邊的積雪很深。”
路禹本想堅定地拒絕了這個提議,然而璐璐緹斯卻敏銳地洞察到了他的心思,勸說道。
“反正沒人看見,不丟人的。”
抬頭望向遠處,這條通往布置陷阱區域的小徑早已看不出昔日的痕跡,若不是之前有在樹木上做個記號,恐怕兩人都會迷路。
積雪也是越來越深,離開樹洞時才淺淺沒過鞋子,到這里都已經沒過小腿。
不想踩著積雪開盲盒的他嘆了口氣,對著璐璐緹斯點了點頭。
璐璐緹斯也不含糊,七八根觸手一齊伸出,纏在路禹的腰,和大腿上,微微蓄力,就把路禹舉到了自己的頭頂。
這下好了,在高處的路禹正好能開視野,提前給璐璐緹斯報告四周的情況。
就是這個造型著實詭異,也不知道有人看到一團黑霧用一堆觸手捆著一個人高舉過頭頂,他會作何感想?
之前為了照顧路禹緩慢前行的璐璐緹斯終于可以發揮漂浮的優勢,全速前進。
飄了一會,路禹拍了拍璐璐緹斯的觸手。
“西北方向有奇怪的東西。”
路禹仔細瞄了一會:“雪地上莫名其妙隆起一塊,看起來很大,不會又是史萊姆吧?”
工具,調味料都不足,少數的鹽巴還要省著吃的情況下,夾雜著草腥和泥腥味的史萊姆實在是十分良心的食物了。
為了給予史萊姆最大程度的尊重,過去半個月,路禹創造性地嘗試了多種史萊姆料理。
找到了一些野蒜,做了一盤蒜香史萊姆。
用一些味道比較溫和的藥材做了史萊姆藥膳煲。
把史萊姆當做土豆,搗成糊,做成史萊姆糊糊…
這是一個吃貨的執著。
也許是適應了史萊姆料理的緣故,路禹發現完全可以把史萊姆當做另類的折耳根享用。
璐璐緹斯飄近了一些,認真地感知了一番,否定了路禹的猜測。
“一點氣息都沒有,是個死物。”
兩人小心謹慎地湊上前,驚訝地發現這是一頭腹部被咬出一個大洞,內臟已經被啃得干干凈凈的牛。
不只一頭,路禹抬頭向遠處望去,大約十幾米之外,又是一頭牛倒在雪地當中,死法完全一樣。
這個被啃噬的位置,這個吃法,路禹總覺得在哪見過。
璐璐緹斯確認四周安全之后把路禹放下,自己則是快速地順著兩頭牛倒下的方向巡視了一番。
再度回到路禹身邊時,璐璐緹斯疑惑地說:“太奇怪了,這附近一共死了四頭牛,每一頭都是被吃掉了腹部,其他位置沒有完好無損。”
路禹也皺起了眉頭,他的匕首刺進面前這頭死牛身軀時,還能感覺到一些韌性,沒有完全凍硬,說明這頭牛并沒有死多久。
“璐璐緹斯,你們這里,農民種地是否需要牲畜?”
“自然是需要的,開墾農田,已經馴化的魔物大多配備在權貴們的田地當中,底層民眾依舊以常見的牛馬為主要耕作伙伴。”
路禹看著地上這頭老牛頸部長年累月勒出來的磨痕,鼻子上的孔洞,表情凝重。
璐璐緹斯也迅速反應了過來。
“這種天氣,這個地方,怎么可能會出現耕牛。”
路禹也不廢話,掏出上次撿到的騎士劍,用袖子擦拭了一下上面的雪點子。
看見璐璐緹斯還在思考耕牛出現在此處的原因,路禹喊醒了她。
“別思考那么多,先把肉給切割好帶回樹洞去,速度要快,遲則生變。”
璐璐緹斯的觸手插進牛的身體,用力地撕扯著。
路禹也沒閑著,她在璐璐緹斯用觸手戳開的豁口上下刀,對著凍得梆硬的位置直接掄圓胳膊,舉起騎士劍,猛劈。
還好以前路禹有鍛煉過,不然這么頻繁的揮砍,一般人定然會喘得不成樣子。
尤其是連續用力之后,路禹的手開始發軟,手中的劍也變得越來越重。
一整頭牛在路禹和璐璐緹斯的努力下,終于分割成了便于攜帶的大塊。
“你先把牛頭,牛腿帶回去吧。”
路禹看到璐璐緹斯拿的都是牛的脊背附近的肉,喊住了她。
“牛…牛頭?”
璐璐緹斯的詫異讓路禹莫名其妙。
“對啊,牛頭。”
兩人站在寒風中對視了幾秒,盡管看不到璐璐緹斯的表情,但是路禹隱約感覺到,對方對于牛頭有些抗拒。
“你們,不吃牛頭的?”
璐璐緹斯猶豫了一會,觀察著路禹的臉色,斟酌著詞句,說:“我們基本不吃牛頭的…”
“內臟也不吃?”
璐璐緹斯聲音有些僵:“各種內臟一般來說,都是制作藥劑的素材,很少見到有人會去吃。”
潛臺詞就是覺得惡心,臟,所以他們基本不吃。
路禹本想感慨一句暴殄天物,但是轉念一想,能說出很少有人會去吃動物內臟的人基本很少會俯下身去看看窮苦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貧窮的人哪會在意臟不臟,惡心不惡心,但凡是肉,那都是好東西。
沒必要在這里糾結和解釋,路禹迄今為止并沒有從與璐璐緹斯的交流中感受到她對于底層民眾的倨傲,這就足夠了。
生存環境的差異性難免會讓她的腦子轉不過彎,而這些都是小問題。
路禹用最簡單的一句話終結了這個話題:“我知道怎么做的好吃,我做給你嘗嘗。”
璐璐緹斯緊緊纏著牛頭的觸手一松,牛頭滾到了雪地上。
路禹愣了,沒想到璐璐緹斯如此抗拒。
為了不讓璐璐緹斯誤會,他決定順了她的心意。
就在他走上前,打算跟璐璐緹斯說點什么事,異變陡生。
璐璐緹斯的觸手把所有的東西都甩到了地上,一個加速,撲向了路禹。
被觸手帶著飛向半空中的路禹睜開了下意識閉上的眼睛。
視線快速掃了一圈,什么也沒看到的路禹本想問問璐璐緹斯到底感知到了什么。
眼角的余光中,忽然有東西動了一下。
猛然轉頭望去,路禹霎時間冷汗直冒。
光學迷彩是吧!
滿天飛雪把大地染成了一片雪白,擁有白色皮毛的白狼置身其中,完全與周圍的景色融為了一體。
如若不是白狼動了,路禹是怎么都沒法發現他已經悄咪咪地來到了自己周圍。
這只一人高的白狼視線牢牢地鎖定著路禹與璐璐提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剛才他們分割好的牛肉附近。
白狼低頭嗅了嗅牛肉,抬起頭,對著兩人呲牙哈氣。
一片白茫茫中,白狼藍色的眼珠子散發著攝人的氣息,仿佛路禹和璐璐緹斯只要再靠近一步,就會暴起撕碎兩人。
被璐璐緹斯舉起來的路禹揉了揉眼睛,一直看雪,讓他的眼睛有些刺痛。
“璐璐緹斯,這只白狼,好像是我之前見過的那只。”
“之前它無視你拿走它的獵物,那是因為它自己已經吃飽了,可今天,它看起來不像是吃飽的樣子。”
璐璐緹斯尷尬地說:“我們擅自動了它的食物,它看上去不太高興。”
“你打得過它嗎?”
“不好說,這種個頭的狼至少也是森林里的一霸,常規的魔物見到它只有當點心的份,如果冒險家公會發布委托,評定至少也是精鋼起步才能接。”
路禹回憶了一下,冒險家等級評定里,精鋼貌似是第三階的。
白狼一爪子按在那顆碩大的牛頭上,發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嚎叫聲。
意思很明顯,對于兩個小偷想要竊取他的獵物,他非常不滿。
路禹看得真切,白狼的利爪輕而易舉就撕破了凍得瓷實的牛頭,這樣一爪要是打在人身上…
路禹又一次擦了擦眼睛,不動聲色地讓璐璐緹斯把自己再舉高一點點。
璐璐緹斯不知道路禹要干什么,照做了。
這一回路禹看得真切了。
“白狼的前爪上有傷口,不只一道。”
“它站的地方上出現了血跡,點狀的,絕不可能是他捕獵牛時候留下的,剛才我們到達時,積雪已經把之前噴射出來的血掩蓋了…”
“這些血,是它自己流的。”
“你有沒有發現,這只白狼從出現到現在,一直只露給了我們半面身子,沒有換過邊,并且從沒有直面過我們?”
不需要路禹推測了,璐璐緹斯敏銳的嗅覺聞到了被風送來的血腥氣。
一直保持扭著頭凝視狀的白狼開始喘起了粗氣,雖然依舊對路禹兩人齜牙咧嘴,但是表情卻是越來越痛苦,扭曲。
這直接證實了路禹的想法。
這只白狼受了重傷,而且傷口全部集中在他們目前看不見的另一面。
璐璐緹斯發現白狼的同時,白狼也發現了璐璐提斯。
不敢露怯的白狼只能強忍著痛苦走出來,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寄希望于璐璐緹斯和路禹被直接嚇跑。
然而璐璐緹斯和路禹不敢動啊!
面對你這樣的猛獸,亂跑那不是觸發你的捕獵本能嗎?
兩人被白狼這么一嚇,直接進退兩難,僵住了。
這也導致了白狼的戲,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