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臺手術,從解剖到手術過程,被周成拆解和教學得明明白白又湖里湖涂。
這是寧陵最大的記憶。
所以,在手術結束之后,寧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湊在了周成的屁股后面,對著其他人擺起了上級的架子:“杜嚴軍,你帶人縫一下。”
“多給王環一些操作和練手的機會。”
寧陵這么吩咐的時候,正準備下臺的杜嚴軍和王環兩個人頓時就不敢動了,本退出手術臺兩步,又重新頂了上去。
本來進行手術收尾的其他兩個住培,則是趕緊把位置讓了出來。
寧陵的鐵門栓確實夠厲害,管床醫生要送病人,與周成關系匪淺的杜嚴軍和王環,則是要操作。
因此,就只剩下黎重岳,繼續跟在了周成的后面。
“小周,你今天方便嗎?”寧陵看到周成和黎重岳兩個人走在前面,跟上去這么說。
“寧教授,我今天在急診的創傷中心值班,現在暫時沒什么事。”周成回。
他方不方便,還得看有沒有急診,時間并不固定和自由。
而且,目前,他還要和黎重岳敲定一下,蔡東凡如果要去申請面上課題的話,黎重岳設計的課題,到底有哪些需要修改的部分。
最好是一次性多中幾個。
畢竟蔡東凡的學生,周成也可以隨便用的。
黎重岳見寧陵一直跟著,便說:“師兄,要不我先回去再修繕一下,到時候發你吧。”
黎重岳如今已經轉了學術型碩士,所以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做課題,寫文章,做實驗,其中,書寫面上的標書,自然也是黎重岳的常規任務。
否則要蔡東凡去寫,估計夠嗆。
而寧陵現在是頂替蔡東凡,也就是自己師父做事的,黎重岳也知道自己必須要給寧陵面子才行。
“好,這樣也行。”周成點頭。
黎重岳走后,周成才直說:“寧教授,您是想問那個基礎解剖理論和清創術的結合應用嗎?”
周成是真的沒有拍馬屁和你來我往對線的時間,他還得回去抽空磨一下自己要申報的兩個課題。
一個是糖尿病足,另外一個則是基礎解剖理論在骨科中的新型應用。
“不是,小周,這個我問題,我知道小周你肯定后續你會在科室里開始做,我其實找小周你啊,是想和你合作另外一個課題。”
“你也知道啊小周,我就是手外科的,而我以前的科研領域,其實是隨大眾,走的是骨腫瘤。”
“但是我今年想回到我們手外科本專業領域,小周你之前,對肌腱縫合,是很有研究的,就不知道,你對神經縫合,有沒有比較合適的想法啊?”
寧陵是看中了這一點。
周成眼珠子轉了一圈。
“要不,我們邊走邊說,或者去急診科找個地方說?”寧陵表態。
“這樣也好,我就怕等會兒如果有急診的話,不太及時。”周成交待。
可正這時,身后,秦丁墨教授也追了過來。
“寧教授,小周,你們等一下,我可算是追到你們了。”秦丁墨穿著洗手衣,戴著的是麻醉科標志性的花紋帽。
他身材微胖,跑起來顯得有些憨態。
寧陵和周成同時回頭。
秦丁墨總算是到了兩人跟前,目光靈動:“小周,請問你方便么?”
寧陵聞言,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子!
好家伙啊,秦丁墨教授,這也是要來找周成啊?
這怎么辦?他一個教授,我只是副教授,不,周成是我們骨科的…
“秦教授,我打算和寧教授去急診科。您是?”
“那正好一起,我以后也就在急診科做事了。”秦丁墨笑吟吟,一副我也要去那邊方向的意思。
周成看了寧陵一眼,寧陵則說:“那,小周你和秦教授先去急診科吧,我們下次,改個時間再約?”
寧陵退了,秦丁墨是麻醉科的副主任。
外科的手術,是絕對需要麻醉醫生的,若是不給麻醉科的副主任面子,可以這么說吧,你以后想要把難纏病人送進手術室?
麻醉科一個手術風險太高幾個字,都能弄死你。
況且他如今只是副高,與教授之間的差距還是太大了,不如就先把時間讓出來。
“欸,好吧。”周成感覺自己好像一個物件被讓來讓去。
先是黎重岳,然后再是寧陵。
寧陵退了,看著周成和秦丁墨離開,嘆了一口氣。
低聲喃喃:“早知道是這樣,把我師父喊來啦,把我師父喊過來,秦教授肯定不敢不識抬舉…”
“秦教授,您換衣服嗎?我可能還要下去換個衣服。”周成詢問。
“我都行,反正我上班就這一套,下班時候再換,我等你。”秦丁墨生怕一個轉身,周成就走了。
現在是課題申請的關鍵時期,秦丁墨想要做一個狠的大課題,所以必須要來問問周成。
這是自己醫院的資源,人家魔都九院的教授都愿意請教,自己有啥放不下身段的呢?
這不,剛給主任請了三天假,把課題的事情敲定。
雖然還是要和主任平分,但是畢竟是大課題嘛,做好一個,整個科室都沾光。
大概是十幾分鐘之后。
周成就和秦丁墨來到了急診科‘創傷中心’,其實創傷中心沒有固定的地方,沒有辦公室,就是周成所在,就是‘創傷中心’了。
這是某一個外科科室的值班休息室,正好沒人,兩個人就正好打算走進。
不過,在這個時候,秦丁墨就看到,好像遠處有兩個人比較熟悉。
再一看,哦豁,那不是血管外科的大主任金開石教授么?在金開石旁邊,站著的好像是沙市某一大型實驗室的主任。
“金教授?!”秦丁墨招呼了一聲。
金開石這會兒正在和那個主任講些什么,聽到有人叫他,轉頭過來,面色一喜,往這邊走來。
臨近,秦丁墨就聽到了:“盧主任,這位就是我給你講的我們醫院的小周了。”
“周成醫生,這個名字,您應該曉得吧。”
“這兩天很火的。”
金開石身旁,一個身材很高,卻略消瘦的高瘦中年男子聞言趕緊走上前,聲音硬朗:“這怎么能不知道呢?”
“國家科技進步獎獲得者,仰慕已久,早在去年,就想拜訪一下的。”
“周醫生你好,我盧慧。”盧慧大大方方地介紹了自己偏女性化的名字,但沒辦法,他家里本來以為是個女兒,就取了這個名字,后來沒改。
伴了他這么久。
“盧教授您好。”周成不認識他啊。
金開石趕緊介紹:“小周醫生,秦教授,這位啊,是我們沙市最大的動物實驗中心的主任,盧慧主任,也是經常承接大型以及超大型課題的動物試驗的。”
“盧主任,這位是我們醫院麻醉科的秦丁墨教授。”
“俠醫!”盧慧還真的認識秦丁墨,一下子就對應到了秦丁墨以前做過的一些事。
“盧主任好。”秦丁墨這會兒后悔了,他該直接和周成進休息室的。
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去和最喜歡擺爛的金開石打招呼啊?
他不要臉的啊!
“秦教授這是找周醫生有事?”金開石馬上就開始問了,希望秦丁墨你能夠回避。
不過秦丁墨卻不怕金開石:“金教授這是來找周醫生的吧,那有些不巧,我和周醫生特意從手術室過來的。”
“要不金教授下次?”
金開石不管是為什么而來的,總得講一個先來后到。
金開石立刻翻起白眼:“秦教授,這盧主任遠道而來,也就是為周醫生而來的,秦教授也不要拒人門外嘛。”
一頂大帽子就扣了下來。
秦丁墨是聽說,在沙市有幾個大型的實驗中心,很有名,基本上省內的大型課題都要求到他們。
反倒是教學醫院或者是高校里面的動物實驗中心,都沒有他們那里的設備完善、資質齊全。
但不巧,秦丁墨做的課題,不需要這么大體量:“金教授,盧主任雖然遠道而來,可我真找周醫生有要事,而且我們提前就說好了的。”
“您沒預約吧?”秦丁墨笑吟吟,說出的話卻是不客氣。
啥玩意兒啊,你老幾啊,不提前講一聲就來,還插隊?
還有沒有點素質和規則意識了?
金開石自然不會讓,正要開口的時候。
卻見,急診科的一個醫生路過后,看到了周成,然后就領了一批人過來。
其中,神經外科的蔣洪教授首當其沖,然后還有一個科教科的主任,另外一位,則是醫院的一位副院長。
“蔣教授,我剛剛看到周醫生了。”急診科的醫生大概三十來歲,掛著主治的牌子。
蔣教授說了一聲謝謝,然后他身邊的兩個博士或者碩士的人,就趕緊打開了厚厚的文件夾和文件袋。
“師父,我的材料都準備好了,到時候只要和周老師敲定一些細節應該就沒問題了。”兩人對著蔣洪匯報,明顯是更加正式那種。
“朱主任,李院長,我們這一次要做的課題啊,是基于以前我們的前期研究基礎,再結合了目前極為先進的技術。”
“這還要依賴于周醫生啊,周醫生的技術,您應該有所耳聞吧。這個課題如果申報成功之后,我們醫院以后的神經外科,至少可以羅列到全國前五,甚至就連京都的天壇醫院,也是不妨多讓啊。”
“而且,這將是我們國家的第二個國家級的神經外科重點研究中心,與國外的最先進水平可以直接對標甚至超越。”
“我們科室,至少會常駐三個副高以上,十個碩士和博士,長期進駐和扎根到這個課題之中…”蔣洪一邊侃侃而談,一邊走近。
而看到蔣洪走近,金開石瞪大了眼睛,他旁邊的盧主任,則是主動地伸手去與蔣洪教授握手了。
雖然他的實驗中心開得很大,但也容不得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王牌科室神經外科的大老板面前,隨意放肆。
“蔣教授!”盧慧笑著問好。
“盧主任,您也在這里啊?是為了…”蔣洪然后看向了周成,再看向周成旁邊的秦丁墨。
沒搞懂這幾個人怎么湊在了一起。
“秦教授您也是?”
“來找周醫生的?”
秦丁墨心情稍有凌亂。
金開石所在的血管外科,在醫院里沒有什么‘地位’,但是神經外科不同,神外的實力很強,在全國知名度都頗高。
但秦丁墨也不至于害怕和心虛:“我最先預約的。”
“李院長,朱主任,你們也在啊…”
氣氛,這一下子就有點僵硬了。
三派人,秦丁墨一個只身,占據了提前預約權。
但是呢,金開石帶著外面的客人!
蔣洪是最為正式的,把學生帶了,副院長帶了,科研科的主任也帶了。
所以就這么對視著,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所有人都扎堆在了一起。擋了路——
“搞毛線啊?這急診科是你們家嗎?讓開。”一個暴躁的怒吼聲響起。
然后蔣洪等人回頭,才發現是急診科的一個團隊推著急診的搶救病人。暴躁怒吼的是一位教授。
他吼完,眾人回頭的時候,他也認出了是誰,但語氣也是稍微委婉:“讓一下,急!”
一邊說,一邊還在用聽診器探。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讓了開。
那位教授沒道歉,沒解釋,跪在床上,繼續往急診科的搶救室方向一熘煙過去。
看到這一幕,李院長就說:“這樣吧,這急診科不是談話的地方,各位教授,還有這位盧主任,我們去科教樓找個會議室談吧?”
“周醫生,你的意思呢?”李院長看向周成。
周成還沒回話,遠處就傳來了一聲爽朗的聲音:“李院長,你這是要把我們科室的小周醫生帶去哪里呀?”
“我能不能帶他回骨科的老家一趟?”來人的身材高大,語氣中厚十足。
赫然,說話的不是雷仲院長,前骨科的大主任,目前關節外科的帶組教授,又是誰呢?
雷仲這話一出,現場的氣氛更加尷尬。
不過,雷仲卻沒和任何一個人客氣,上來就單身一個人,抓著周成的手腕就走,邊走邊說:“走,小周我們就回去。”
“家里的事情都忙不完了。”
看起來有點瀟灑。
秦丁墨聞言,對著金開石和蔣洪教授滴咕一聲:“你們不來,我事情可能都談完了。”
這下好了,誰也別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