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大恐怖 蔡東凡罵罵咧咧,話里話外都是生氣,呼吸變得沉重不少。
周成則抿了抿嘴跟在蔡東凡身后跑向電梯,一邊道:“蔡老師,要不您去看看覃敏的哥哥,對那里的醫生說一句無能為力吧。我先去覃元武老師的手術間等您。”
“畢竟會診單已經發過來了。”周成建議。
希望蔡東凡還是把程序給走完。
蔡東凡沒好氣地看了周成一眼:“我為什么要去看他,我又沒簽會診單!我沒簽字,就代表我來不了,關我鳥事?”
不過雖然這么說,蔡東凡還是直接給八醫院的醫務科打了個電話,言辭厲厲地道:“竇科長,麻煩幫我回一下縣醫院發的會診單,就說我無能為力。”
“他們發錯目標科室了,我們醫院的手外科,是骨一科,曾主任兼帶著的。”
竇成鵬最近的心情蠻好,因為最近八醫院的業務量,在蒸蒸日上,急診量和病人量都稍微有所增加,除此之外,還幫了警局一個忙,得到了他們那邊的感謝函。
如今,更是有外院求助于八醫院請會診,這是他極為愿意看到的事情。
不過,現在蔡東凡要把會診單給拒掉,他便問:“蔡主任,到底是什么情況?縣醫院屬于我們的下級兄弟單位,該幫忙的地方,還是要幫忙的啊。”
竇成鵬自然知道了之前,蔡東凡帶人做下來了保肢手術的事情。
如今局長卜朝東都還在醫院里當家屬陪著呢,雖然沒能把局長的崽保住,但能夠保住一個,已經是盡了最大能力了。而且聽說,如今嚴駭涵組上的那個年輕英雄,康復還蠻好。
現在蔡東凡要拒絕,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蔡東凡一邊連續地按著電梯,一邊吞咽著口水道:“竇科長,幫我拒掉吧,就說我走不開,也不在醫院內部,或者說我喝醉了,都行。各種原因都可以。”
態度堅決。
“好。蔡主任,那你先忙自己的。”竇成鵬也沒多說啥。
外院的會診單,會發過來,雖然是醫院的一項榮譽,但是指了名字的會診單,也是要看指定人愿不愿意去的。
這不是八醫院內部的病人,蔡東凡隨便找一個理由就可以拒絕掉。
雖然這樣做,可能會影響到兄弟單位之間的關系,但?竇成鵬也只能尊重蔡東凡自己的想法。
周成在一旁,抿了抿嘴巴,沒多說什么了。
蔡東凡掛斷了電話后,電梯正好來了,蔡東凡帶著周成擠了上去,一堆人一直擠到了電梯超重。
兩人都未說話,到了手術室,也就是外科樓的二樓,周成和蔡東凡下了電梯后,才對周成解釋道:“小周,我剛剛沒有罵你的意思。只是我是真不情愿去看那個傻.逼的兒子。”
“雖然我知道,在你的視角里,他如今是病人,傷害我朋友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老子,他自己是無辜的。”
“你與覃敏的關系不錯,但是于我而言,覃元武受了傷,不管是于私于公,我都會第一時間去看他,有力出力,無法出力。”
“我也情愿無能地發下脾氣,愛咋咋的。”
周成看了看蔡東凡,點了點頭。
蔡東凡一向是性情中人,只是周成很少看到蔡東凡真性情的時候。
好吧,看來這個覃元武,與蔡東凡的關系絕對不淺,蔡東凡平日里雖然有點猛,和嚴駭涵也是直來直去,但是遇到了正經事,還是知道進退的!
如今為了覃元武,竟然連醫生的職責都不顧了。
什么程序,什么正經,什么應該。全都沒了。
所有醫院的手術室大同小異,基本上都是更衣室與手術間上下樓分離,所以當周成和蔡東凡換好了衣服,走上手術間樓層的時候,還聽到了一個老太太在門口大聲哭泣。
“作孽啊!”
“老天爺,我這老骨頭要是做錯了事,得罪了你,你就把我的命收走咯!”
“我折磨莪孫子和我兒子是搞么?!”
“作孽啊。”
這聽起來應該是覃元武的母親,覃敏暈厥過去的奶奶,聲音撕心裂肺。
蔡東凡沒停留,直接走向了之前打電話問清楚了的手術間里。
周成聽到后,稍微駐足,稍微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就繼續跟到了蔡東凡的身后面去。
很快,兩個人就來到了手術室的12間,里面,眾人一驚是亂作一團。
一群陌生人在走來走去,還有護士在喊:“已經備血了,抽血開了沒有?我這邊管子都備齊了,要快點打條碼。”
“簽字了嗎?”
“陳主任,這臺手術是你們做還是?”
蔡東凡進了門,然后便走向了手術臺旁,看到臺面上的男子,臉色敦白,眉頭緊皺著,似乎是現在的疼痛痛覺才開始恢復與蔓延。
周成趁機也打量了一下這位素未蒙面的覃元武——
嗯,他左手的手掌已經被切得只剩下皮,耷拉著,無名指的掌指關節處和中指第二指骨,斜面而斷。
除此之外,右手的手掌也是不穩定地甩著。
左手的手臂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橫在那里…
這哪里被砍了?這簡直就是被殺了啊!
周成看了后,眼睛稍微眨巴眨巴,這好歹是在手上,和手臂,而且是來了好幾下。
但凡任何一下要是直接朝著脖子,估計現在覃元武的酒席就可以開始操辦了。
覃元武的兄弟這真是個人才,周成不禁暗忖,還好自己等人都還沒趕到,不然的話,現在躺在了手術臺上的,會不會是自己和蔡東凡之間的一人?
“蔡主任,您來了?”此刻,覃元武平躺著,有人開始對他的受傷傷口進行著沖洗,但他不是打的全麻,而是兩個麻醉醫生在左右開弓地進行著臂叢神經阻滯麻醉,只是似乎還沒完全麻醉。
所以他意識是清醒的,看到了蔡東凡標志性的小眼睛,認了出來。
聽到覃元武這話,陳柯龍挑眉看了蔡東凡一眼,忙讓開兩步,把沖洗的活兒交給了自己的下級,直起身子:“蔡主任。你來了。”
“我這邊。”陳柯龍自然也是認識蔡東凡的,畢竟就都是在沙縣骨科這個圈子混,最近蔡東凡的名頭更是走出了八醫院,基本上鄉鎮醫院都有所了解。
蔡東凡對陳柯龍只是稍稍點頭示意,然后問覃元武:“元武,到底什么情況?”
“怎么搞成這樣?”
覃元武深吸一口氣,臉色稍稍暗淡,稍稍縮了縮脖子,但這下,討了麻醉醫生的罵:“別動,再動針斷了!?”
覃元武趕緊僵直下來,苦笑著說:“蔡主任,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一鍋子亂七八糟。開不了口。”
“蔡主任,您要不先去看下我侄子?看看他的腿。”
家丑不外揚,傷害他的,是他親哥,從小一個被窩里長大。雖然已經成家,但血濃于水,若非事實,打死覃元武都不愿意相信,他都伸手攔了,自己哥哥竟然還能把刀劃拉下來。
而且還不止一次!
“我看他個屁看!”蔡東凡罵道。
接著似乎也不想再多說,嘴角蠕動了片刻,后轉頭問陳柯龍,說:“陳主任,元武這情況,你們是打算自己搞,還是請人搞?”
陳柯龍眼睛稍稍眨了眨,小心翼翼回:“蔡主任,現在這情況,你覺得該怎么搞?我們科的手外科目前的器械都只一套。”
“要不,做個清創之后,轉出去?”
陳柯龍知道蔡東凡,更知道覃元武是蔡東凡和他老婆的媒人,平日里相互走動蠻多。所以之前覃元武的侄子受傷之后,覃元武都是自己給蔡東凡打的電話。
雖然這里的骨科分了科,而且陳柯龍所在的骨二科就是搞脊柱以外,算起來手外科也是他本行專業。
但這是斷掌再植啊,他陳柯龍不敢下手啊,他平日里能做敢做的就是肌腱縫合。
就算蔡東凡能做,也不過只有這一套器械,那另外一只手怎么辦?
“清創之后再轉出去,會影響再植后的康復。我打個電話,看看能不能請人過來幫忙。”
蔡東凡當機立斷道:“對了,陳主任,你能找器械商再找到一套器械嗎?如果沒有的話,能不能找最近的醫院借一套過來?”
“這里的情況,肯定是要兩邊同時開工。”
斷指再植,蔡東凡是不會,但是基本原則他還是知道的,越快搞越好。
陳柯龍臉稍稍一黑,趕緊點頭:“可以,這個我可以調得到,半個小時就可以,中醫院那邊就有一套。”
手外科,有專門的器械,甚至還有超顯微外科的器械,不過這在沙縣第一醫院就找不到了。
蔡東凡打完了電話,似乎對方覺得路程有點遠還是怎么的,或者臨時沒空,所以臉色稍微有點難看。
但還是又問覃元武:“你感覺還有其他哪里不舒服么?你自己就是醫生,別搞了個燈下黑,把自己的命玩沒了。”
覃元武搖頭:“普外科的醫生已經看過了,暫時做了個胸腹部和頭部的CT,沒有發現內臟損傷和頭部外傷。”
“蔡主任,我這邊沒什么其他問題,您要不,還是去看看我侄子?”覃元武這會兒帶上了懇求的語氣。
“你還管他干嘛?”蔡東凡罵了覃元武一句。
覃元武嘴角蠕動,接著挪了挪屁股:“畢竟是我看著長起來的啊,叔伯如父。蔡主任,麻煩你了。”
好似要起身來給蔡東凡作揖。
蔡東凡聞言,把手機往褲兜里一塞,指著覃元武的頭罵說:“你老實點,別動,我去。”
“你這樣好像是你親兒子似的,所以你哥砍你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蔡東凡嘟囔。
這個玩笑大家都沒笑,也知道一般人不能這么開。
覃元武還要說什么的時候,蔡東凡道:“別開口說話。我去看還不行嗎?”
“小周,你就留在這里幫忙,一切聽陳主任的指揮。”
周成就點了點頭,乖乖地說了一聲:“好。”
蔡東凡剛走沒一會兒,兩個麻醉科的人就說:“麻醉已經打好了,可以趕緊開始搞了。”
陳柯龍等人這才開始消毒,然后科室里的人總共只剩下三個,劈開了也只能分散成了兩個隊伍!
科室里總共九個人,一個必須要在病房里值班,覃元武躺在病床上,另外四個現在還在對覃元武的侄子進行手術。可不就只有三個人了?
所以陳柯龍便看向了周成,問:“小周,你會清創嗎?這肩膀的清創相對比較簡單,我給你排個巡回護士,你搞得了嗎?”
陳柯龍這也是無人可用了。
斷掌的清創,需要極為默契的配合,因此,他都不敢讓周成來當助手,就打算讓周成去左手手臂那里造算了,也不要求很快,只要能夠止下血什么的就足夠。
沒辦法,雖然覃元武被自己兄弟砍傷了,但科室里去給他侄子做手術的人,還是不能收回來。
只希望蔡東凡能夠早點換一個人過來。
周成為難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
說:“清創的話,應該可以。”
陳柯龍就說:“好,那我們直接手術。”
“小周,你來左手手臂的清創,老畢,你來搞右手掌位置的清創,劉勇,你跟著我來搞斷指再植!”
“巡回,馬上打電話到骨一科的護士站,給他們說一聲,如果米主任回來了,請他來一趟手術室。”陳柯龍稍作吩咐一番,便馬上開始了手術的操作。
巡回護士說好。
米主任則是骨一科的主任,陳柯龍是骨二科的主任,與八醫院差不多的就是,米主任是骨科的大主任,主要分管脊柱外科,但是沒分科之前,米主任仍然是全能的。
陳柯龍這邊只是把覃元武的手才徹底耷拉開,臉色就變了:“左手手指斷的只有中指和無名指,但是小指和食指也有砍傷,到了骨頭了。右手的手掌都沒了。”
“這TM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陳柯龍罵罵咧咧。
巡回雖然八卦,但不敢講話,畢竟覃元武還是清醒著的。
陳柯龍這邊的火氣很大,她便立刻閉上了嘴巴!
然后問:“陳主任,清創包都打開了,要配顯微器械包么?”
“拿!等會兒中醫院的那一套送來了,馬上送消毒室,盡快送上來。”陳柯龍馬上吩咐,這個時候,不管器械也好,人數也好,都越快越好。
在蔡東凡請的人沒來之前,他都只能自己帶頭把手術做下去。
手術才剛開始,陳柯龍此刻的額頭上滿是細汗,與之相對應的,其他的幾個同事,也是如此。
神色沉重,呼吸也很沉,偶爾一吸一吸的。
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以覃元武目前的傷勢,即便能夠治好!斷掌和斷指再植回去。
病案室或者是內科,就是他一輩子的歸屬!而覃元武現在才三十多歲,正處于外科醫生的一個黃金年齡段,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斷掌和斷指再植,能不能活是一個坎。不能活,最后可能衍化為截肢。
但即便存活了,手指的靈活度和功能,也肯定大不如從前!
沒有了靈活度的手,是不配成為外科醫生的。
手術室的氛圍一時間變得有點沉寂起來,沒有了任何葷段子,要器械也就只是輕言細語的一句話,鑷子,線剪…
覃元武這個大漢,此刻的臉被綠色的布單掩蓋,終于給他留了一個特別私密的空間,他無奈的淚水,也終于是化作線條,滾滾而下,順著耳根滴落在了手術臺上。
他想不通啊。
也還沒搞明白,他為了自己的侄子,奔波了好幾個小時,飯都沒吃——
周成負責的是左手手臂處,三角肌及肱肌、肱二頭肌完全離斷,還好傷口是在靠外側,所以并沒有傷及到肱動脈及大神經。
而且之前還被沖洗消毒過,這部分損傷的清創和縫合是最簡單的。
周成只要把清創做好后,把肌肉的斷端縫合起來就可以。
周成穿上了衣服之后,一個護士就坐到了周成的對面,然后仔細地端詳著這個不屬于本院的小醫生,儼然是好奇的樣子。
不過,等到周成坐下來,與他正對之后。她看到了周成的眼神,非常有神,似乎這雙眼睛有一種神奇的魅力一般,讓她稍稍有點耳紅,想的是,這個醫生想必很帥。
“你好,能幫我拿一下刀和拉鉤嗎?”周成對這個護士說。
覃元武是本院醫師,因此今天的護士都配備很足,四個護士都可以差使,光是器械護士就有三個,一個巡回,應該夠跑了。
護士長講了,還需要幫忙的人,她都可以上臺來。
她立刻轉身去,把一概基礎的器械都端了來。
周成拿到了手術刀與鑷子后,先是主動地把拉鉤放在了合適位置,另外一頭交給了幫忙的護士后。
便快速地清理著自己負責的手術區域。
清創術,是任何外科學的基礎,周成如今的清創術已經是到了完美級。
完美是能夠很好地判斷該怎么去定義清創——
死了的組織就得切掉,沒死的組織就得留下來。
供血不足的肌肉發生壞死的概率極大,所以必須得切掉,避免后續發生肌肉壞死,影響愈合,并且釋放大量的鉀離子造成電解質平衡紊亂。
而且最好是切到出現血運的時候,以利于恢復。
因此,周成在直接用圓刀開始切亞壞死的肌肉,本來是要用尖刀或者電刀慢慢凝的,不過那都太慢了。
只是用圓刀的話,顯得有點大刀闊斧!
就好像是個屠夫在剁肉一樣…
把對面的護士給嚇到了。
臥槽,這個小醫生,這么猛的嗎?你當是菜市場里賣肉啊,多切一點多了生意,多賺點錢?
她有點著急,可看向陳柯龍和劉勇時,發現劉勇一人二用,來回幫忙,根本抽不出來空。主刀的陳柯龍與羅再林兩個,則是認真地盯著創傷部位,小心翼翼,不敢分心。
如此一來,周成竟然直接是處于無人可管的狀態了。
大概七八分鐘后。
陳柯龍這邊都還在慢慢悠悠地一層一層地刮著血痂的時候,周成那里已經是對器械護士要縫線了。
這話,讓正主刀的陳柯龍和羅再林三個人身子同時一顫,猛地坐直了身子,往周成這邊看來。
而器械護士那邊則是猶豫到底該不該給縫線,眼神看向了陳柯龍。
陳柯龍眼睛瞇成一條線,眼角的魚尾紋也是露給周成,語氣有些不太自然地問:“小周,你這清創搞這么快干嘛?”
“你這邊手術即便結束了,對病人最后的恢復也沒太多助益啊?”
手術的速度越快,發生錯誤和感染的概率就越大,甚至周成現在的手術能不能達到消毒的標準,陳柯龍都估計不出來。
這逼誰啊,自己為什么會讓他去搞那里的清創?
之所以沒有直白地講出來,還是為了給蔡東凡保留面子,畢竟人是蔡東凡帶來的。
陳柯龍也看到了周成的速度,覺得實在是太快了,便道:“小周,這臺手術花費的時間肯定還很長,沒必要冒一些不必要的風險。”
斷指再植沒做完的時候,覃元武又不會下臺,也不會減少整體手術的時間。
周成聽后便說:“陳主任,我是想等會兒過來幫你們忙,這位大哥一人兩用,還是有點累的!”
“我這邊的清創已經到位了,我探查了神經束和肱動脈,還有橈神經,你看,在這些位置,并沒有傷及。”周成一一濤給陳柯龍看,
“創面已經頗為整齊,清創的位置,也已經有了血運。”周成還刻意地刮開了肌肉的斷面,鮮血緩緩溢出。
這些動作,干凈利落,思路清晰,好似并不是在給陳柯龍證明,而是在做教學手術似的。
陳柯龍這才閉上了嘴,然后低下了頭去。
他竟沒看到什么紕漏處,那也不能說周成做錯了。
陳柯龍于是只能點了點頭,說:“那也行,等會兒辛苦小兄弟搞完過來幫下忙。”
巡回護士就把縫線遞了過去。
周成的縫合水平可不低,速度更是不慢!
而且肌肉的縫合比肌腱的縫合更加不需要特別的講究,因此,周成為了節約時間,都懶得讓器械護士剪線,單手握著持針鉗和線剪,旋轉式自體縫剪,如同雜技。
只又不過四分鐘多,周成把皮膚都縫合完了。
沒有講究什么美容縫合,直接就是垂直間斷縫合。
時間就是生命。
如此一來,周成把清創部位搞完的時候,陳柯龍這邊的顯微器械包都才拿上來。
周成對面的器械護士有點懵逼地站了起來,走回到了圍觀的護士團隊中,一臉的莫名,然后看了看手術室的計時面板——
八分鐘,清創,縫合徹底做完。
而周成把這邊沒太多技術含量的清創做完之后,立刻重新更換了兩雙手套!更換部位清創,最為嚴謹的就是重新洗手和換手套,但是為了節約時間,同一個病人可以不換衣服,但必須換手套。
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接手到了陳柯龍沖洗的位置,也是終于把劉勇給解放了開。
然后周成便穩坐起了助手位,靜靜地看著陳柯龍清創。內心攢動。
沒一會兒,蔡東凡重新從手術室門口走了進來,感慨了一聲后,說:“陳主任,這個斷掌,可能要你自己來處理了,我剛剛打了幾個電話。”
“但都不是打電話預約的,都沒空來。不過我們醫院的曾主任,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陳柯龍聽到前半截話,心里涼了半截。最后才轉喜,說:“曾主任來了嗎?那我就放心了。”
說實話,要陳柯龍親自來操刀斷掌再植,他壓力還是蠻大的,覃元武就是他自己的兄弟,若是萬一哪里出了差池的話,還真不一定說得清楚。
周成這不見外的話,把陳柯龍嚇了一跳。
“蔡主任,我侄子那邊,情況怎么樣?”覃元武此刻聽到了蔡東凡的聲音,趕緊問。
“沒什么辦法,動脈栓了。在琢磨著取血栓,我也幫不了什么忙,就過來了。”
“不過,你侄子的運氣就比你要好,聯系上了省人醫血管外科的教授,派人過去接了。”蔡東凡嘆了一口氣。
因為陳柯龍現在正在和蔡東凡說話,所以動作是僵住的,所以周成就站了起來,然后走到了蔡東凡的旁邊,低語了幾句。
蔡東凡立刻小眼睛一縮,瞳孔差點瞇成一條線:“我們搞斷指再植?”
周成抿嘴,蔡東凡把話說開了,那他也只能接下去:“反正也沒有什么其他更好的辦法,蔡老師,你帶我一起做吧?我覺得應該可以試一試。”
陳柯龍與劉勇幾人聽到這話,紛紛抬頭,看向蔡東凡身旁的周成,腦殼稍微有點宕機。
蔡東凡還在猶豫的時候,反倒是覃元武沉吟了片刻后,咬牙說:“陳主任,麻煩上顯微器械吧,蔡主任,現在找不到其他人,不管最終結果如何!”
“都是命,我都認了,辛苦你不要保留!”
覃元武覺得,圈子內部傳聞的蔡東凡可以保肢,肯定不是虛言,因為雖然蔡東凡的交際很廣,但也不至于會讓那么多人主動拍蔡東凡馬屁!
手外科的曾毅,做過的斷指再植,但也沒聽說過在業內造成什么動靜。
所以,與其干等等死,還不如冒險一搏。
畢竟,蔡東凡覃元武還是有所了解的,為人開放,好交朋友,性格也頗為外向,很有一種江湖氣。但他的實力肯定是有的。
覃元武親自開口,蔡東凡又糾結起來,看了看周成。
這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是周成為數不多地,主動開口說要搞什么手術的時候。
應該心里多少有點譜,便說:“元武,那如果最后的結果沒搞好,你可別怪我啊,也別給你嫂子告狀什么的。”
“肯定不會。蔡哥你這話講的。我能是這樣的人?”覃元武當即笑了,內心卻苦澀起來。
他如今若不是臨時出事,而且斷指再植是越快搞越好,他早就打120滴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了。
蔡東凡出去洗手穿衣這些,陳柯龍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對巡回護士說:“拿血管縫線。90.備克氏針。”
陳柯龍雖然不搞斷指再植,但是基本原則還是清楚的,優先處理血管和神經。
周成聞言,卻說:“陳主任,覃老師的斷指時間不長,恢復血管的事情,可以稍微緩一會兒,我們先固定指骨吧。”
“在6小時內,優先固定,再通暢血運的。”
陳柯龍講的沒錯,斷指再植的關鍵就是血管的縫合,但是那也是要分情況的,如果斷指的時間長,代表肢體遠端的缺血時間也長,這個時候就要優先恢復血運。
但覃元武這樣的情況,是非常及時被拉進手術室進行處理的,所以就可以先固定指骨,然后再去考慮血管縫合與神經縫合的事情。
陳柯龍眉頭稍稍一皺,他的方案被周成否定了!其實頗為有點不太爽,但考慮到,剛剛周成說的話,就打算讓周成試一試,如果一旦不行,蔡東凡肯定也會第一時間叫停周成的手術。
“我們換個位置吧,小周。”陳柯龍主動道。
既然周成愿意搞,那就讓他搞,看他能搞成什么樣。
周成這邊立刻回來到了左手邊。
左手手指的斷端在無名指掌指關節處和中指第二指骨!
周成只是大概掃了一眼,陳柯龍的清創做得七七八八了。
雖然等會兒還要修剪,但可以等會兒縫合的時候再進行。
如今的斷端是遠端的斷指,越是遠端,反而是越好進行斷骨的重建,如果是斷肢的話,骨骼太大,反而會浪費不少的時間。
指骨,是少數克氏針即可進行固定的骨頭。
周成單手拿著帶著克氏針的電鉆,另一只手則是把中指的斷端與殘端進行固定,手只是微微轉了一圈,克氏針就從中指的遠端指腹進了針,直接垂直著進了遠端指骨。
斷指,也有骨折,因此治療的原則仍然適用。
復位與牢固固定。
克氏針是固定的工具,復位,則是這一步的關鍵。只見周成拿著斷指,稍稍挪動了片刻,便毫不猶豫地再次進針。
一直到了近端指骨,再到掌指關節以內。
周成稍微搖晃了一下,確定了骨骼基本固定完成之后,周成便又喊巡回護士拿了第二根克氏針!
上到了電鉆里,從無名指的近節指間關節處進針,一直把克氏針釘到了掌骨的三角骨和鉤骨處。
不過,掌指關節處,一根克氏針還是難以固定,于是周成再側方打了一根交叉的克氏針,進針到了掌骨的頭狀骨以遠——
周成這固定骨的速度,直接就把陳柯龍和進手術室門的蔡東凡兩個人看呆了。
在陳柯龍看來,周成這打克氏針打得像玩兒似的。
看向蔡東凡的眼神是,這玩意兒是你帶來的么?
蔡東凡馬上走近,捉住了周成的手,不讓他玩了!
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卻在周成的身上停留了一段時間,然后才開始檢查了周成固定的斷骨。
雖然蔡東凡不是手外科專科的,但是對斷骨恢復程度,還是曉得的。
檢查了接近十秒鐘,陳柯龍也與蔡東凡一起在看斷骨的骨折斷端貼合部位。
然后,兩個人嚇得臉色都有點蒼白了。
猛地雙腳一用力竟站了起來,然后身子一倒!
手足無措的他們,嚇得抓住了旁邊的麻醉儀!
才站定。
可污染了!
還差點把麻醉儀給推倒。
麻醉師就在那里罵:“陳主任,你搞什么鬼,你沒事用手摸我的麻醉機干嘛?”
然后有點嫌棄地開始擦拭上面的血跡。
陳柯龍和蔡東凡兩個人看完,立刻開始道歉。然后重新走出去,去重新洗手。
這一幕,手術室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自然是知道,剛剛陳柯龍和蔡東凡兩個人啊,是掰開看了覃元武的斷指之后,被嚇成了這逼樣的。
很好奇那里到底有什么可看的,到底有什么大恐怖。
但此刻明顯不太合適走過去。
周成沒多說什么,只是繼續自己的手術。
他在手術開始前,已經要到了主刀權限,是陳柯龍給的,既然已經給了,那他也沒必要說太多。
沒遇到,做不了,那是沒辦法。
周成仍不急著縫合血管。而是先縫合肌腱,先縫合肌腱的好處就是能夠給縫合血管提供軟組織床,便于縫合。
這個順序,與長時間的斷指再植,是相反的。
但手術方式,絕對不會是一成不變,周成擁有完美級的斷指再植,這雖然是第一次用,但這里面的規則和變化,早就爛熟于心。
而且,為了練習這個技能,周成費的工夫可不小,把所有的下有技能,都訓練到了滿級!
縫合肌腱,周成采取的是臨床中最常用的改良Kessler縫合法。
手指處的肌腱分為背側的伸指肌腱以及手掌側的屈指肌腱群。
屈指肌腱群又可以分為屈指淺肌腱和屈指深肌腱,手部的伸指肌腱可以分為中央腱以及側健束。
所以需要縫合的肌腱數,并不少。
不過數量多,并不是難點,而是要把肌腱縫合好,縫合得恰到好處。
周成的肌腱縫合術,仍然是完美。
常人難以理解,他曾花費一生去追尋。
縫合這種肌腱,簡直就是小case。
蔡東凡和陳柯龍重新走進,仍未打擾到周成,反而是在看到了周成的縫合后,頭皮又是陣陣麻了起來,端詳著周成已經縫合好的中指指伸肌腱的縫合處,差點沒找到斷端在那里。
包繞得太好了,肌肉斷點之間,差點像是被高科技的PS工具處理過。
不過,這一回,他們兩個人心里稍微有了準備,所以沒被嚇得太過嚴重。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然后開始給周成幫忙,穩定手指遠端和近端。
每縫合完一根肌腱,周成都沒有先把結給打了,然后再剪斷去完成下一針的縫合。
而是每一個肌腱,每一根縫線,雖然這樣會更加浪費,但是,卻可以更加節省時間。而且多根肌腱同時打結,可以更好地控制打結的松緊度,不至于讓縫合的斷端長度和縫合松緊度不一致。
因為長度和松緊度有差異后,受力程度就不一樣,受力程度不一樣,就會有凹凸。
凹凸處,越容易產生疤痕!
雖然產生疤痕肯定無法避免,但是能少一點十一點。
這些,對周成而言,都不是問題。
因此,周成一連完了足足十幾根小肌腱的縫合后,才開始打結!
“咔嚓!”
“咔嚓!”
清脆的剪線聲又再次響了起來。
正這時,米桓匆匆地從門口跑了進來,剛進門口就問:“陳柯龍,覃元武的情況怎么樣?”
接著米桓就看到了陳柯龍和蔡東凡似乎有些傻眼地看著他們的對面,有一個背著自己的人,在那里左左右右地扭動著屁股,綠色的手術服的尾部在不停地擺動著。
這個人也沒回他米桓的話。
米桓眉頭一皺,暗道你們兩個蛇皮,是不是我快退休了,你們就開始不鳥我呢?
我這還沒退呢?就開始茶涼了?
他可是聽到了科室里的電話后,特意趕下來的。
看別人的手術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米桓移動位置看到周成正在操作的內容后,當場雙腳僵硬了,可向前走的姿勢卻沒來得及穩住,當場就是一個趔趄,明顯嚇了一跳!
隔著眼睛的雙眼瞪大了好幾圈,仔細地看向著周成的雙手,腦子里在快速地回憶著斷指再植的原則!
①進行斷指連接部及斷指清創。②用克氏針進行指骨固定。③采用棉綸線或尼龍線縫合肌腱。④依次吻合指動脈、指靜脈、指神經。⑤Z形縫合皮膚,最后包扎及固定!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位現在已經完成的操作是縫合肌腱。
可縫合肌腱,不應該是稍微凹凸不平的么?
這縫合的水平?米桓都看得一臉茫然和懵逼。
這逼?
怎么這么平?
米桓今年五十八歲,吃過見過多少,就從來沒看到過,有人能夠把肌腱縫合得這么平整的。
請:m2.ddyu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