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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拉仇恨

  品乃少姓中的極少姓。

  就好似品主任的身材,與大多醫學科室主任身材不一樣一樣,他極瘦,可以說是骨瘦如柴那種,皮包著骨頭,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可莫成空仍然對品主任畢恭畢敬著。

  “桂老說是到了出來的時候了,我也不曉得具體是什么情況。應該是小周的編織手法頗為特殊吧,所以桂老就打算提前出來了。”品教授回復道。

  莫成空立刻轉頭看向了周成那里,心情更加復雜起來。

  他來替代自己的學生,就是因為周成,他一直都在緊緊地關注著周成,但是還是讓周成從眼皮子底下給稍微熘走了一下。

  似乎他就是專為搞事情而生一樣,稍微一轉身,就能夠搞出來你預想不到的事情出來。

  “其實這樣也好。”莫成空心情稍微有點失落的同時,又看了看那些本院的學生們,說道。

  與此同時,在看到有大部隊人開拔到手術間的時候,甄行和周牧云兩個人稍微往后退了幾步。

  “甄師兄,你看,我說對了吧?我們的這次學習過程,就是被全程監控著的。”周牧云一副不出我所料地道。

  甄行道:“周牧云,之前的師兄梗差不多能過去了啊,你比我大!”

  這自然不是甄行的關注要點,而是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特別關鍵的問題:“周牧云,你發現沒有,這一次的小培訓班,一個京都三醫院的人都沒有。”

  “我最開始的時候,就感覺不對,現在我越來越感覺這里面有坑!”

  桂老作為牽頭人,京都大學附屬第三醫院作為主辦方,桂老、品教授、莫教授等運動醫學科室作為場地、病源提供單位,竟然連一個本院的學生都沒有。

  唯一一個能扯上關系的就是甄行了,但甄行是積水潭的。

  但是兩個醫院的上級,不說一起掐架了吧,至少不會有如此地大方,也沒有明面上看到的那么和藹可親。

  周牧云環顧一圈,也是發現了不少同齡人的目光,以及這些人目光中的復雜韻味。

  有服氣的,有不服氣的,有驚訝的,甚至還有些疑惑和不知所措的。

  壓力最大的人,莫過于如今作為主操的粟敏了。

  要知道,之前所有人操作的時候,圍觀群眾最多的也就是五個人這么幾個來來去去,可怎么突然到了他來主刀的時候,不僅是多了一個彭鵬之外的莫成空就算了。

  還有這么一大批人?

  這些都是誰啊?

  粟敏除了為首的那個老頭之外,其他人壓根就不認識。

  大部隊進來的時候,粟敏和余橫等人的操作自然都停了啊,也包括正在編織肌腱的周成,把東西也都放下后,就把目光移到了桂老等人身上。

  雖然大家都知道,外來的人員并不會對手術過程造成干擾,但是,此刻作為帶教老師的莫成空,都迎向了門口,大家也知道來的人,應該不是普通人了。

  桂老首當其沖,看了一眼有點緊張的余橫和粟敏兩個人,然后就道:“不著急,不緊張,你們繼續你們的,我們就看我們的,我們不會打擾到你們的手術操作的。”

  桂老開口說明情況之后,大家也都是很自覺地停下了腳步,以手術臺的無菌臺面為中心的兩米之內,大家都沒有往里面深入,只是在人堆里面,有些人不斷地踮起腳尖,也是好奇地在看著手術的正常進行。

  待粟敏和余橫兩個人消化了桂老的意思,重新正常進入到了手術流程之后,桂老才又對品教授道:“你和成空兩個人去看手術的隧道吧,我去看看那邊的編織肌腱。”

  “桂老師,我們倆跟你一起吧?”莫胖子和品教授兩個人都很明白,這次能真正吸引到桂老的就是這個周成了,所以,他們也很好奇周成到底在干嘛,怎么能夠這么地吸引桂老。

  “編織肌腱有什么好看的?你們去做你們的正經事。”桂老翻了翻白眼,就把莫成空和品教授的話給懟的沒下文了。

  雖然心里還是在想,沒什么好看的,您這么瞎摻和是干嘛呢?無聊透頂么?

  但是桂老就是桂老啊,他有特權啊,說不讓你一起看,你就不能和他一起看,于是兩個人就只能頗為郁悶地把注意力回歸到手術的正規流程上來。

  這套流程,之前莫成空就重復過,而品教授和莫教授兩個人都快看吐了,沒有一萬遍,至少也有好幾千了,天天做,天天做,是真的沒啥好看的。

  唯一的看點就是,粟敏的操作在基準線以內,很穩健,是一臺非常沉穩的手術。

  超出了粟敏當前的年齡階段,甚至單純就操作而言,彭鵬未必就會比粟敏高明許多。

  但這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中規中矩而已…

  肌腱處置臺,周成還在一邊編織肌腱,一邊用余光打量著正在朝自己走來的桂老。

  心里稍微有點打鼓:不會被看出來了吧?

  不對啊,我這邊是夾編的手法啊,這也能被看得出來?

  沒錯,因為啊,周成現在使用的編織肌腱的手法,就不是現實世界里面比較正統的,但也不是那種全‘邪統’,屬于一個過渡體。

  什么叫過度體呢,就只是肌腱的部分,比如說逢三插一,三針常規的編織針法里面,夾雜一針特殊的編織針法。

  這屬于是最開始的一種探索性的臨床試驗,這種邪惡的多股多索肌腱編織法,就是這么慢慢發展過來的,最終成為主流,那需要時間的沉淀才可以。

  一下子就變得太過于另類,當然不好了。

  “同學,你叫什么名字?”桂老的聲音非常柔和,但是他聲色中的柔和,與周成之前聽過的曾老的那種又有不同,但是哪里不同,周成一時間也分不清楚。

  肌腱的編織臺面與手術室的操作床,是有一定距離的。

  雖然不知道這位老者是誰,但是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如此接近的人,肯定不一般。

  “老師您好,我是周成。”周成也不卑不亢地看了他幾眼,然后笑了笑,就馬上開始變換了手里的編織手法。

  不能夠因為別人的插嘴,就影響到手術的進程和操作,這是最重要的。

  “為什么要變呢?我覺得你之前編織得就很好啊?”桂老馬上就注意到了周成的細節變化。

  周成老臉立刻一紅,他本以為自己默默地在一邊搞是不會被發現的,就主動坦誠道:“老師,就幾針,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吧?”

  這樣的事情,被發現了的話,還是要老實交待為好,不然的話,萬一這個團隊的手術理念與周成理解的完全不一樣,就是覺得這樣的編織方法無用,要全部進行返工,也是有時間準備的。

  不過,顯然,桂老并不是來主動找茬的,而是繼續道:“你這么做,是基于什么目的呢?”

  “老師,我的本意其實是為了讓肌腱變得更加牢固一些。”周成回。

  “那你是如何判定什么樣的情況下是更加牢固,什么樣的情況下是不夠牢固的呢?另外,你覺得牢固假如是一個可控的因素的話,那么是不是越牢固,就越好呢?”這一次,桂老丟出來的問題稍微有點多了。

  “如果在其他因素都固定的情況下,牢固這個因素是越牢固越好的。但是,這個論點是基于不會發生肌肉攣縮、骨骼撞擊、肌肉僵硬、骨強直等一系列的前提條件下。”

  “我們的肌腱是越牢固越好的。”周成先基于這個穩定的因素給了答桉之后,稍微想了想,還是又給出了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但是如果要考慮到各個方面的綜合因素的話,肌腱重建的本來目的就是獲得關節的活動度,如果失去了可伸展性,那么也就失去了肌腱重建的意義。”

  “從這個角度而言,肌腱就不是越牢固越好了,而是要從材質是什么的問題去探討了。”

  周成的回答,與桂老預想之中的稍微有出入。

  他想的答桉是周成引經據典地通過各種看過的文獻,來對他的問題進行回答,可周成了,非但沒有走這樣的常規路線,反而是要和他討論基礎的機制性問題。

  這小伙子,看起來很勇敢嘛。

  雖然說,張口就來某文獻支持什么,閉口就是誰誰誰做了什么實驗,支持了什么什么,聽起來很有逼格,但是,真要論起基礎性的東西而來,這些話,都是假的。

  現代醫學的一些結論,其實都是立足于一個假說之上的,如果類似的假說垮塌了的話,整個系統都會崩潰或者被顛覆!

  而肌腱、解剖,就是這樣一個極為基礎性質的課程。

  “如果不考慮材質的問題呢?材質是相同的自體肌腱?”桂老自然就來了興趣,一邊看著周成做,一邊問。

  “如果不必考慮材質的問題,那么也就不用考慮其延展性的問題,自體肌腱沒有免疫排斥反應,自身的肌腱,我們只需要考慮到其抗張能力足夠即可。”

  “在傳統的意義上,我們在編織的過程中,編織而成的股數越多,比如說雙股、四股、六股,八股…越多的情況下,療效就越好,后續的功能康復就越是強大。”

  “但是,在多增加了股數的基礎上,我們其實還是砸一定程度增加了雙股分束、分向的難度。”

  “我們正常人的測量中,前交叉韌帶并非以單獨一束,而是以纖維束的集合形式呈扇狀展開,兩端附著于股骨與脛骨廣闊平坦的骨面。”

  “屈膝90°時,韌帶長軸與股骨長軸間的夾角為26±4°。由于前交叉韌帶在股骨附著面呈失狀位,而脛骨附著面呈水平位,故韌帶從上端至下端以自身的中軸向外旋轉約90°。”

  “其中部最狹窄,寬度為11mm左右,厚約4mm。膝伸直時,它呈扁帶狀,膝屈曲時則扭轉。在膝關節屈90°位置時,韌帶前內側長度為3040mm,后外側長約20mm左右。”

  “再說它的解剖:起自脛骨髁間隆起的前方內側,與外側半月板的前角愈著,斜向后上方外側,纖維呈扇形附著于股骨外側髁的內側。”

  “平均長度31~38mm,中間部分平均寬度為10~12mm,橫截面近似卵圓形,平均面積女性和男性分別為36mm²和44mm²。韌帶在距脛骨止點10~12mm處逐漸散開…”

  “ACL股骨止點位于股骨外髁內側面后部,呈卵圓形凹面,平均長度18mm和寬度11mm,面積113~170mm²…”

  桂老聽到中間的時候,不斷點頭,肌肉也逐漸僵硬。

  因為周成在講的一些內容,有些地方也逐漸脫離了他的認知。

  有一點是很明確的,院士雖然是搞研究的,但是院士也好,教授也好,全都不是數據百庫,也不是百科全書,啥都能知道,包括所謂的什么面積等也能知道到底是什么。

  “在脛骨止點ACL形成“足”樣結構,增加了附著面積,同時避免了伸膝時ACL與髁間窩撞擊。”

  “移植的ACL沒有“足”樣結構,脛骨止點選擇靠前可以導致伸膝時移植物碰撞髁間窩,是造成術后伸直受限的原因之一。但是,其實也有相應的解決和處理方法的,這個老師,咱們再有機會再論述啊!”

  周成一下子就掠過了一個很重要的話題,繼續了當前的話題:“前內束(AMB)分布于股骨止點后上部分和脛骨止點前內部分;后內束(PLB)分布于股骨止點前下部分和脛骨止點后外部分。”

  “…鑒此人們開始采用更接近正常功能解剖的雙束重建恢復ACL的正常功能。”

  周成巴拉巴拉地解釋了為什么會有雙束和多股的底層原因之后,才真正地開始了自己的解釋,道:“老師,根據我們之前所說的理論,我們可以發現,在PLB和AMB的結構性差異之中,我們其實可以通過編織的手法,進行不同情況的處理的。”

  “膝關節伸直時PLB緊張、寬平;屈曲90°時,AMB緊張伴韌帶扭轉,PLB松弛近似水平。從韌帶整體看,AMB大致位于PLB的前方,這就形成伸直時PLB緊張,屈曲時AMB緊張。單束重建不能恢復不同纖維應力變化特性,必然會導致部分纖維應力異常,可以導致重建失敗。”

  “老師,但是有一點,目前絕大多數ACL生物力學方面的研究都是基于動物體內或者人體尸體標本上進行的。對正常人體生理狀態下ACL受力情況了解很少。了解生理條件下ACL受力變化規律,對術后指導康復鍛煉、促進功能恢復有重要意義。”

  桂老:“…”

  目前的研究不是基于動物和人體尸體標本,難道還要直接在人身上取數據?

  “日常活動中ACL最大應力均小于極限應力,一般為極限應力0.0~44。正常情況下以股四頭肌收縮為主、屈曲度較小情況下(如股四頭肌等長收縮、蹲起、主動伸膝等)ACL受力較大!”

  “所以我認為,在這樣的情況,我們對我們所取的自體肌腱進行不同的處理,就好比…”

  然后周成說著說著,就巴拉巴拉地進入到了所謂的狀態中去了。

  周成一邊說,一邊認真地進行著操作性的示范,而桂老本身就不是奔著來糾正周成的手法錯誤而來的,所以就只是默默地看著,成為了最“罪魁禍首”的觀眾。

  等到周成發現,自己剛剛與桂老所說的這些,只是一個假設的時候,他還發現了,貌似,自己剛剛在講的過程中,就講得稍微有點嗨了,不僅是把原理給分析了一遍,還把編織的手法也弄了一遍。

  編織容易,但是要重新卸下來,可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老師,這兩束肌腱的話?需不需要重新進行編織?”周成才問桂老的意思,如果要重新編制的話,他就只能把現在所有的線都拆了,然后重新編織。

  桂老搖了搖頭:“你所講的雙束重建恢復,是一種理念,并不是具體的方法。你現在所做的,也是雙束重建恢復,這與單束重建相比,本來就是相對優勢選項,并無不可。”

  “至于你目前對肌腱的編織過程進行的處理,目前國內外均未進行特殊的定義,也未進行標準化。”

  “非標準化的東西,哪里有什么絕對的對錯可言呢?”

  “更讓我好奇的事情是,你的這雙手,可真的是一雙很讓人羨慕的雙手啊?”桂老忽然意味深長地說,然后還問了問旁邊的品教授的意見。

  品教授也點了點頭,說:“這雙手,是可遇而不可求啊。單純能夠憑借技藝就達到巔峰的人,手都是很巧的。”

  “手巧!”

  “見識也淵博,底子厚,就是面子薄了些。比我們醫院的一些學生好多了,是吧,桂老?”

  周成忙把編織的肌腱放下!

  看向了老者,其實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但仍然是恭恭敬敬地略抱拳作禮:“見過桂老師!”

  桂老深吸了一口氣道:“是啊,的確不錯。品呂,你來得還是稍微晚了點,所以錯過了更加精彩的一些東西,只可惜,這樣的畫面未必有機會能夠重復。”

  周成也就才通過桂老的話,知道了品教授的名字,然后道:“見過品教授。”

  品呂除了看周成和桂老之外,還在注意著粟敏等人,之前在周成和桂老聊天的時候,粟敏和余橫兩個人就已經完成了交叉韌帶重建術的其他準備工作。

  此刻就等著周成把編織好的肌腱送去。只是礙于桂老還在和周成討論問題,這才稍微有點耽擱。

  品呂忙道:“桂老,這臺手術結束之后,按照安排有手術的返場,到時候再來一起討論這臺手術吧,現在我們還是先讓手術繼續正常往下走流程吧?”

  標準而常規的手術術式,其實在品呂眼中,就是走流程。

  “好!那就先把手術做完吧。”

  “小周,你也過去幫忙,早點結束手術,然后我們大家再來一起回顧一下今天這臺手術,到時候,我希望小周你能夠主動地分享一下啊,你的想法。”

  周成還要多說什么的時候,桂老就點頭道:“就這么決定了,你怎么想就怎么說,說錯了還有我。”

  這句話,就讓周成頗為有點振奮。

  既然桂老都這么講了的話,那么,周成就開始好好地開始盤算了等會兒的講課起來。

  只是,讓周成完全沒想到的事情,就在手術即將結束的時候,發生了!

  桂老直接道:“莫成空,彭鵬,你知道你們兩個人的任務,都是怎么失敗的嗎?”

  “沒錯,你們兩個都是敗在了周成這里。”

  “不要覺得周成小,不要覺得別人的資格年輕,就可以輕視…”

  “還有我們的學生,也要各自注意了啊,你們現在什么年紀,你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是什么事,人家做的事是什么事?”

  “京都大學。京都大學的學生又怎么了?”

  “實力不夠,努力不足,你們進到了職場里面,同樣也是看別人表演的份兒。不要以為自己就是天之驕子,你們之前的勝利,只是因為你們勝在了有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和學習資源。”

  “并不代表著你們就擁有了一切,不要眼高于項。”

  “為什么我們自己科室舉辦的培訓課,我們自己的學生,一個人都拿不到資格和名額?”

  “為什么?你們平時不是傲嗎?”

  “想想是為什么?”

  “你們覺得你們比起同輩已經算是很厲害的時候,別人的眼里,早就沒有你了。永遠只會把目光放在眼前的人,就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就好了,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但是,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不肯服輸的話,那么。”

  “接下來的幾天,培訓班里的粟敏、余橫、周成等人,就是你們的目標。”

  “沒關系,以前輸了沒關系。”

  “這幾天輸幾次沒關系!”

  “輸個幾年也沒關系,就怕你們以后也一直輸啊。到時候就只剩下不服氣了,其他的,什么都說不了。”

  桂老這么說話的時候,周成都感覺自己快信了他的話,差點就以為自己是真的有點兒牛了。

  可是,越是如此,周成就覺得,這個桂老的教學模式,太可怕了!

  現在正在旁觀的這些學生,也絕對不可能全都是平庸之輩。

  今天的一切,可能就是他設計好的一環,只是為了變相激勵他們而已。

  這群人,如果一直都是被這么教學的話,那么他們肯定是狼,而且是那種忍而后謀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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