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破戒才能活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是佛門常說的，非常欠揍的一句話。許多人行善積德一輩子也成不了佛，憑什么放下屠刀就能成佛？
道然以前也覺得這話很扯澹，說出來容易挨揍。但今天聽到這句卻不一樣，那具旃檀功德佛的法蛻以極為虔誠的姿態對道然念誦真言，瞬間就讓道然失去了意識。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想要做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忘了？”
“我是誰？”
“罷了，都不重要。”
道然雙眼緊閉，仰頭倒下。就在道然快要摔到地上的時候，白素貞現出身形，將道然抱在懷中。
白素貞想要將道然叫醒，卻發現他露出極為滿足的表情，仿佛正在做著不愿醒來的美夢。
道然從未感覺自己這么舒服過，仿佛整個人從內到外都得到了最大的滿足。沒有任何不滿，憤怒，憂傷，只有無盡的大自在。
所有的一切欲望都已經得到了滿足，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連自己是誰都可以忘記，永遠沉浸在這種喜悅舒適之中就行了。
白素貞見多識廣，明白道然遇到了心魔。
心魔并非只是令人偏執癲狂，對修行者來說，只要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都算得上是心魔。
道然此時就是陷入虛幻的滿足之中，完全無法醒來。長此以往，道然將會身死道消，最終墮入輪回。
白素貞怎么可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指尖射出一道明亮的火光，朝著那具長生不老尸飛去。
這是白素貞這一千年來修煉出來的最強法術——三昧真火。
當年孫大圣西游的時候，也被三昧真火燒到滿地打滾，就算是真佛也不一定能擋得住三昧真火的灼燒，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具法蛻。
至于燒掉旃檀功德佛的法蛻會不會得罪佛門，白素貞此時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就算是佛祖的法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燒掉。
三昧真火落在法蛻之上，粘到皮肉就開始熊熊燃燒。
然而，這三昧真火竟然沒能將法蛻迅速燃燒殆盡。法蛻的血肉在不斷生長，然后不斷被化為灰盡，灼燒與重生形成了詭異的平衡。
而在真火燃燒之中，這具法蛻還在不斷念誦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是這段真言似乎只對道然生效，白素貞和旁邊的柴熙誨都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白素貞怒從心起，伸手虛空一抓，無數塵埃飛到她的面前，凝聚成比人還高的巨石，然后就被白素貞用力砸過去。
數千斤重的巨石帶起呼嘯的風聲，就要落在法蛻身上，此時另一具長生不老尸卻彈了起來，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巨石。
這具女性的長生不老尸力氣不小，竟然能將巨石帶偏，擦著法蛻的身體飛出。雖然自己被砸得血肉模湖，但她也能夠快速恢復傷勢，然后重新走到法蛻身前，張開雙臂將其護在身后。
這兩具尸體分工明確，法蛻負責用佛門真言控制道然，另外一具尸體則負責守護。
這兩具尸體力大無窮，又有不死之身，白素貞一連換了幾種法術，也沒有什么效果，反倒是道然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不僅如此，原本在法蛻身上熊熊燃燒的三昧真火有因為法力耗盡而熄滅，法蛻身上的焦黑血肉迅速脫落，眨眼便恢復到毫發無傷的狀態，念誦佛門真言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這佛門真言不僅僅讓道然陷入心魔幻境之中，似乎還在不斷削弱他的魂魄。
白素貞果斷放棄跟這兩具尸體糾纏，抱起道然就朝著地宮之外沖去。反正他們的目標只是恢復天地法則，如今柴熙誨的不死之身已經破除，天地法則自然就恢復了，沒必要在這里與兩具尸體拼命。
雖然門外匯聚過來的干尸數量極多，但白素貞隨手一揮，三昧真火就將所有干尸化為灰盡。
幸虧這些干尸沒有不死之身，白素貞抱著道然順利地沖出了地宮，但即使已經遠離了那兩具長生不老尸，道然的狀態也未見好轉，依舊是被困在幻境之中無法蘇醒。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道然的魂魄似乎沒有繼續變弱了，但還是維持在一種非常虛弱的狀態。
白素貞明白這詭異的法術不是她能夠處理的，恐怕要請法海出手才行。白素貞一路騰云駕霧，朝著金山寺的方向飛去。
京城，重陽觀內，千宿真人將三枚銅錢從龜甲之中倒出。在仔細端詳過這三枚銅錢之后，千宿真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三更天就是這小和尚的死期。果然沒錯，這小和尚最大的弱點就是魂魄。”千宿真人得意地說。
玄機子的卜算之術都是千宿真人教的，這位國師大人又怎會不懂預測未來呢。
實際上，從道然連續干掉厲風、朱影和石禪道人之后，千宿真人就明白道然是個非常大的麻煩。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就開始了不斷地卜算。
但眾所周知，算命這事，準確率真是非常感人。千宿真人算得上是精于此道，但之前對道然的好幾次算計還是落空了，甚至可以說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尤其是白素貞渡劫那次，他將自己的身外化身都派了出去，結果大家都知道，分身自爆也沒能傷到道然分毫。但算命這種事情，一旦中了，那效果也是極好。
道然這次就完全中了千宿真人的陷阱，陷入下山以來最大的危機。
千宿真人也很滿意這個結果，道然一死，法海必定會發瘋來追殺他，而這也是千宿真人想要的。冷靜狀態下的法海是非常恐怖的，金身羅漢在這凡間近乎無敵。
所以他要讓法海失去冷靜，道然的死就很有可能將法海刺激得失去冷靜。
千宿真人早已做好了準備，一旦法海出現在京城，他就會給對方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只可惜荒村地宮的兩具長生不老尸，原本是千宿真人手上最珍貴的東西，用來暗算道然之后，這兩具尸體就注定失去。
一具是旃檀功德佛的法蛻，另一具是殷溫嬌的尸體。千宿真人是花了無數心血翻找前朝的古籍，這才找到了殷溫嬌下葬的地方。當年殷溫嬌覺得自己被水匪玷污，無顏活于世上，便選擇上吊自殺。
實際上，吃過唐僧肉的她早已長生不老，上吊是不會死的，只是因為求死之心極為堅定，地府才派出鬼差來帶走殷溫嬌的魂魄，送她入輪回。
因此，殷溫嬌的尸身百年不腐，直到被千宿真人挖出來。然后，千宿真人使用天龍八部護身咒，召喚出一位阿修羅，通過殷溫嬌的尸身，施展血脈追蹤之術，將旃檀功德佛的法蛻找到。
不管那位唐三藏是不是成了佛，他生前的肉身就是殷溫嬌所生，兩者血脈相連，血脈追蹤術自然也能生效。
千宿真人斷斷續續花了三十年，終于讓他將旃檀功德佛的法蛻找到了。他曾經想過吃一口唐僧肉，讓自己可以長生不老。
然而，千宿真人最終打消了這個想法。
因為他不是皇帝。
凡人皇帝有氣運庇護，天上的神仙不太愿意管。千宿真人卻是個修行者，而且是被天庭列入黑名單，此生不得飛升的“罪人”。
一旦千宿真人可以長生不老，又無法白日飛升，那六道輪回就會混亂。天庭不插手凡人之事，卻不會放過千宿真人，說不定就會派出天兵天將來抓拿千宿真人。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讓柴熙誨這個皇帝長生不老，然后利用道然的嫉惡如仇的性格，將他一步步引到荒村地宮。法蛻吟誦的佛門真言其實是千宿真人修煉了數百年的神通——索命魔音。
索命魔音可令千宿真人說出來的話有別樣魔力。
不管他說的事情有多離譜，只要聽眾有哪怕一點點的認同，索命魔音都會不斷放大這種認同感，直到對方的思想被完全控制。
千宿真人花了不少心思，才將索命魔音這門神通轉移到旃檀功德佛的法蛻之中。旃檀功德佛是修行了十輩子的好人，一生熟讀佛門經義，被他扔掉的肉身也蘊含著龐大的佛門法力。
兩者結合，索命魔音就成了索命梵音，法蛻只要不斷對人念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句話，就能將對方拉入虛假的極樂世界之中。
索命梵音的效果可不僅僅是迷惑人心，還會讓人不斷衰弱，聽到這句真言的次數越多，死得就越快。
道然在地宮之中，估計聽了上百遍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時神魂便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搞不好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魂飛魄散了。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道然已經危在旦夕，但千宿真人也付出了許多代價。那兩具長生不老尸肯定是沒了。天庭和佛門都不會允許這兩具尸體流落在凡間，必定會派人來搶奪的。
千宿真人對自己很了解，凡間的修行者是不可能與天庭抗衡的，扔出這兩具尸體，就算是給自己爭取時間來。
接下來，只要等道然去死就行了，剩下的一切都會按照千宿真人不算的結果來行進。
夜色濃重，時間快要到三更天，但道然依舊昏迷不醒。白素貞試過各種治療法術，但只能勉強維持著道然的性命。
而對于道然來說，現在他處于這輩最舒服的狀態，整個人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身體越來越懶，便越來越不想動彈，越是不想動彈，道然的意識就越發模湖，似乎要跟這片極樂仙境融為一體。
此時此刻，他連還俗這個終極目標都忘了。
“法海啊，你看你平時吃齋念佛，各種苦修，還不如像我一樣躺在這里。這才是真正的逍遙自在，長生不老。”道然心想。
正這么想著，系統的提示突然在他腦海中浮現。
…你的劍法1
即使是千宿真人精心設計的神通秘術，可以屏蔽外界的一切，可以讓道然徹底陷入幻境。但再厲害的秘術，都不能屏蔽系統的力量。
系統的提示，仿佛是劃破黑暗的流星，讓道然的意識稍微恢復了片刻。
劍法1，也算是不錯的屬性了。
可是，自己怎么就破戒了？破的是什么戒，為什么聽不清呢？
“不會是妄語戒，因為我說不出話來啊。”道然心想。
心里想著罵人或者想著騙人是不算破戒的，必須要有一個聽眾，聽著道然張嘴就來胡扯一通，這才會獎勵屬性。
但自己剛才只不過是在心里思考，所以聽眾這個必要條件并沒有符合。既然不是妄語戒，那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戒，才會有系統提示。
道然很努力地進行思考，想要喚醒自己的記憶。
但他發現連系統的聲音都是斷斷續續的，似乎要穿過一層厚厚的保護殼，才能將聲音傳遞進來。很快，道然的意思又陷入混沌之中，只想躺著，享受這份滿足與舒適。
“不行，這樣下去，我真的會死。破戒，我必須要繼續破戒，只有系統的提示可以讓我暫時脫離幻境。破戒才能活！”道然用盡力氣張開口，想要大聲喊出來。
高天之上，白素貞正將手指點在道然的眉心，不斷向他輸入法力，想要解除他魂魄所在的幻境。但不管白素貞使用什么辦法，她的法力都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沒有起到半點效果。
但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時候，道然的魂魄仿佛活了過來，竟然暫時與幻境分離 她剛才發現道然有那么一瞬間，道然的魂魄與那幻境分離開來，雖然只是極短的時間，但還是被白素貞發現了。應該是有什么東西喚醒了道然，但這個效果一閃即逝，道然很快便重新陷入幻境。
但白素貞并非一無所獲，在剛才那一瞬間，道然似乎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
聲音雖然微弱得猶如蚊蠅，但白素貞還是聽得很清楚，道然嘴里說的是兩個字——破戒！
“破戒？這是什么意思？”白素貞完全不明白這兩字的意思。
在白素貞看來，道然是個恪守清規戒律的和尚，破戒二字跟他應該沒有什么關系才對。但很快，道然又張了張嘴，用虛弱的聲音說：“破戒才能活！”
白素貞再無懷疑，這肯定就是道然給她的提示。
可是，自己要怎么幫他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