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生死間有大恐怖
祝威坐在河邊，淚水漣漣。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么傷心。彷佛人生所有的快樂都離他而去，曾經的吃喝玩樂記憶都模湖不清，只記得小時候父親不斷搖頭嘆息的樣子。
“這孩子，實在太過愚鈍了。”
“為父對你很失望。”
“你這輩子，也就剩下混吃等死了。”
“要不是只有你一個兒子，我都不想讓你繼承香火，我怕我孫子跟你一樣蠢。”
這些話反復在祝威的腦海中循環，還以為早已釋懷，但現在卻像是刀子一樣將他凌遲。
而站在祝威旁邊的包拯卻在哈哈大笑，笑到嘴巴抽筋了，依舊停不下來。此時的包拯只看到自己金榜高中，以狀元之身騎馬出游，又看到自己平步青云，不到三十歲便位極人臣…只是笑著笑著，包拯卻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這一巴掌無比用力，將他半張臉都抽得腫了起來。
劇痛讓包拯得到一絲清明，他又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斷在心里提醒自己：“不對，我要的不是位極人臣，我要為百姓請命，我要還這天下朗朗乾坤，我要…”
但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包拯眼前幻象又變，他已經身穿官服坐在公堂之上，堂下是長著自己皇親國戚身份強搶民女的跋扈之徒。
“包拯，我爹是王爺，我是世子，玩兩個民女又有什么罪過，你敢動我一根指頭，我讓你烏紗不保！”這面目都模湖的紈绔子弟正得意地說。
包拯將那驚堂木一拍，大喝道：“放肆！張龍趙虎，將這狂徒拿下！”
在這幻境之中，祝威的兩位家將都成了他的捕快。
像是這樣的情況在岸邊每一個人身上上演，他們哭著笑著，逐漸陷入癲狂之中。
積累了二十多年的七情六欲之力，被變異后的七情真人全部引爆，瞬間將所有人變成自己的俘虜，就算他能贏下這一場，這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會徹底毀滅。
但七情真人已經顧不上這么多了，他作為人的一面在被牟枝玄注入劇毒之時就已經死了，剩下蠱蟲的一面與牟枝玄的身軀融合，變成如今這鬼樣子，比妖怪都不如。
這樣還修什么道，道場也沒有意義了，不如痛快發泄一番，將所有人拉著一起陪葬。
道然站在摩多耶的肩膀上，周身還有許多亮晶晶的七情蠱飛舞，給他抵擋這些蔓延的情緒之力。
但這些蟲子顯然也有點吃撐了，吞噬情緒之力的速度越來越慢，估計再繼續下去很快就會撐爆。
“道然法師，現在如何是好？”摩多耶焦躁不安地說。
天龍八部都是惡神，本來就六根不凈，摩多耶受到情緒之力的影響，夜叉一族殘忍好殺的本性快要按捺不住。這四周都是又哭又笑的凡人，他真想一腳一腳地全部踩死。
道然嘆息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
“可是…”摩多耶還沒來得及拒絕，身體就化作青煙消失不見。
道然將摩多耶送走，正面迎上變異成蛇的七情真人。
“阿彌陀佛，小僧在此，你我恩怨，不妨在此了結。”道然說。
“哈哈哈，你這小禿驢還是有幾分擔當的，不過你害我變成這幅鬼樣子，你覺得我會給你一個痛快？你不是要救人嗎，我就讓你看著他們變成癡呆，這份罪孽可都要算在你的頭上。”
七情真人獰笑著，繼續催動情緒之力，要讓所有人徹底陷入癲狂之中。
道然嘆息一聲：“唉，小僧本來不想用這招，偏偏你不肯乖乖去死，真是罪過。”
聽到道然的話，七情真人憤怒地朝他甩出長滿蟲殼和蟲爪的尾巴。
道然不閃不避，硬吃了這一尾巴。
別看附身牟枝玄之后七情真人的力氣變大了，但這尾巴造成的傷害比法器長劍都遠遠不如，根本上不了道然分毫，最多不過是讓他雙腿陷入泥土中而已。
道然完全無視了七情真人的攻擊，雙手合十，開始念咒。
“南無阿彌多婆夜…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
道然念誦的不是天龍八部護身咒，而是學會很久卻一直沒發揮過作用的往生咒。
一開始，七情真人還沒什么感覺。
這往生咒是超度亡魂的咒文，他雖然變成這個鬼樣子，但實際上還活著，往生咒對他不會有任何影響。
“這小禿驢不會是被打傻了吧？還是說，他準備提前超度這些人？”
七情真人還沒想明白，道然誦經的聲音已經傳遍整條千燈河，甚至傳到了河底。
咕冬。
一個氣泡從河底深處的淤泥中冒出。
然后，是一只已經浮腫腐爛的手。
這只腐爛的鬼手扒開污泥，露出自己殘缺不全的身體，開始掙扎著向湖面游去。
如此情景，在千燈河底各處出現。
二十年來，多少妻離子散，多少家破人亡？
沉在河底的怨魂中，有被活活打死的女童，有被逼良為娼后投河自盡的女子，有為妻女報仇卻被沉了河的男子，有被騙得家破人亡含恨而死的書生…
這些年來，幾乎每天晚上都有新的尸體沉入河底，沒人數過千燈河死了多少人，因為那華光璀璨的油燈掩蓋了一切，將這些人的怨恨與恐懼都鎮壓在河底之中。
道然在打聽過千燈河的那些故事后，就猜到這河底必定有無數冤魂。就算大部分都已經進了地府，但蘭若寺都有這么多厲鬼，這千燈河底不可沒有任何動靜。
而道然沒聽說千燈河有任何鬧鬼的傳說，很顯然是被這千燈船龍的陣法所鎮壓。
而此時，七情真人自己將油燈內的情緒之力釋放出來，千燈船龍大陣就開始變得不穩，就連水脈之力都開始紊亂起來。
道然在此時念出的往生咒，根本不是超度他們去地方，而是將這些怨魂全部喚醒，然后告訴他們一件事——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七情真人開始感覺到不妥，但這時候已經晚了，無數渾身淤泥的腐尸已經攀上他龐大的身軀，用殘缺不全的手指與牙齒，瘋狂地啃食他的身軀。
七情真人瘋狂地扭動身體，但根本甩不掉這些腐尸。哪怕身體已經被壓扁碾碎，那殘余的骨頭茬子也在不斷往七情真人的身體里面扎。
每刺入一份，就吸食一口血肉，很快就讓七情真人痛得瘋狂打滾。
七情真人不斷調動那些情緒之力，想要用來控制這些腐尸，卻震驚地發現這，這些腐尸竟然完全不受情緒之力影響。
“怎么會這樣？！這不可能！”
七情真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苦心經營了二十多年的殺手锏，怎么可能無效？
道然看著身上爬滿了腐尸的怪物，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七情六欲再熾烈，都比不上生死之間的大恐怖。七情道長，這是你種下的因，今日便是你的果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