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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繁華終落寞

  為避免釉水與匣缽產生粘連,在燒制瓷器的時候,都會采用粗泥的窯具,將器物托起。

  當時耀州窯采用的是三足支燒架,這樣就會在瓷器底部留下三個凹痕。

  而采用疊燒的方式,又能節省空間,這樣就難免在器物的內部底面,也留下痕跡。

  但是法門寺地宮里出土的秘色瓷,內壁與外底皆光潔如鏡,不見一絲瑕疵。

  這樣的工藝水準,只有在上林湖窯場才能夠達到。

  最終使用瓷質匣缽,并以釉封護,才能將千峰翠色呈現給我們。

  如果說以匣缽燒制瓷器,是制瓷史上的一個創舉,那將匣缽口縫用釉料進行密封的方法,則無異于錦上添花。

  在比窯溫還高的溫度下,瓷坯中大量的鐵離子被還原。

  這也許就是秘色瓷,質量更好的原因之一!

  有人曾經對秘色瓷和普通青瓷的成分,進行過檢測、對比。

  數據顯示,秘色瓷中被還原的鐵離子,是普通青瓷的十倍之多。

  完全密閉空間里的高溫,造就了千峰翠色,差一點點,就只能是青黃釉。

  法門寺地宮發現的《衣物帳》里,有兩口青黃的碗,更有可能是在以釉水密封匣缽縫隙的方法,被發明之前燒造的。

  到了此時,陳文哲才恍然大悟,秘色瓷向來都是一個匣缽里,只裝一件器物。

  一件秘色瓷的出現,就意味著一件匣缽的破碎!

  這樣的燒制手法,絕不可能采用疊燒。

  好像也只有這樣,才能保持釉面的光潔。

  越是向下看,陳文哲的收獲越大,他這時才知道,燒制秘色瓷的匣缽,也很有講究。

  它們的泥料,比普通窯具來得更為細膩。

  匣缽用料尚如此,秘色瓷坯胎的泥料,更是要比一般青瓷細致,甚至成分也發生了變化。

  此外,在燒制完成之后,要將密封的匣缽敲碎,才能得見成品的真容。

  這樣一來,成本就高了很多,不是一般階層能夠負擔得起。

  所以,這種瓷器從出現開始,就是專門為貴族、皇室燒制。

  到了這個時候,這只匣缽的主要經歷,也就差不多看完了。

  果然,最后一件瓷器,被放入這件匣缽之中封好,送入窯中。

  而從此之后,它就一直被塵封在窯爐之內,直到千年之后的一天,它被大雨沖刷,從腐朽的窯口之內流出。

  最后幾經轉折,才來到陳文哲跟前。

  這是一只保存完好的青瓷匣缽,它沒有被人打開過。

  所以,當年放進去的秘色瓷,還在!

  當看到他的時候,陳文哲真是滿心的驚嘆!

  只不過,他沒法用語言來準確描述它,只能說漂亮!

  這也不能怪他沒文化,實在是它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這是一只蓮花碗,由碗和盞托兩部分組成。

  碗為直口深腹圈足,盞托形狀如豆,盤口外翻,束腰,圈足外撇。

  碗身外壁、盞托盤面和圈足,均飾以重瓣蓮花,如淺浮雕狀凸起。

  瓷胎呈灰白色,細膩致密,顆粒均勻純凈。

  蓮花碗施青釉,釉層厚且通體一致,光潔如玉。

  它器形敦厚端莊,比例適度,線條流暢,豐腴華美,通體恰似盛開的蓮花,構思巧妙,渾然天成。

  工藝就不說了,什么薄如紙肯定是達到了,明如鏡也肯定沒問題,最主要的是其通體的寶光,這是怎么回事?

  之前看過圖片,只知道秘色瓷有如水、如冰、如霧,但是真正看到了,陳文哲才知道,那整層釉面,都如夢似幻。

  千峰翠色,最終還是綠吧?綠的不深,但是耀眼。

  那不是火光,而是一種寶光。

  寶光如盈盈秋水?如果說瓷器底部的是秋水,那瓷器表面上的寶光,又是怎么回事?

  這不是寶燒是什么?陳文哲很懷疑,這跟北宋的寶石瓷汝窯器,有著直接的關系。

  因為這樣的光澤,他除了在銅紅釉上見到過之外,就是使用寶燒技術燒制的瓷器,才能達到這種效果。

  仔細想想,先前秘色瓷的制作工藝,里面加入寶石材料了?

  好像有,因為添加各種礦石粉末,一時之間,陳文哲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東西,再說,那些天然礦物不仔細分辨,真的是分辨不出來。

  就好像鉆石,沒有加工,和加工之后的樣子,根本就沒法比。

  “這東西,肯定跟柴窯和汝窯有關啊!”

  最后看了一眼那只蓮花小碗,陳文哲收回目光。

  青如天,明如鏡,聲如磬,薄如紙,這幾句形容詞,最早被用在傳說中的柴窯之上。

  但是,看到了越窯秘色瓷,陳文哲知道,相比柴窯,它一點也不差。

  再說,越窯最后的輝煌,也許就跟柴窯的出世是重疊的。

  最后柴窯肯定又被北宋繼承,也就是說,汝窯也傳自柴窯。

  傳說加推理,都間接證明,秘色瓷、柴窯、汝窯,應該是一脈相承。

  通過最終燒制出來的精品瓷來看,秘色瓷與傳聞飄渺的“柴窯”,肯定有著一些的聯系。

  盡管“柴窯”是否存在,依然是個爭論不休的話題,但至少在明代文獻中,“柴窯”不止一次地作為幾大名窯之首出現。

  對于“柴窯”之名,普遍的解釋是,后周皇帝郭榮本姓柴,應極好某個窯口的瓷器,則將此窯以柴命名,以示恩澤。

  明代張應文《清秘藏》有載,論窯器,必柴、汝、官、哥、定。

  在上林湖一帶的山里,散落著各個年代的瓷器碎片,有些可以確定年份的唐代殘片,已經非常薄,完全區別于早期越窯器的厚重穩實。

  從遺址發掘出來的,燒制失敗的兩只疊在一起的碗底來看,這些殘片更有可能,是來自普通的窯口。

  即便如此,器壁不過三四毫米的厚度,也足夠說明問題。

  民窯尚如此,那僅供御用的秘色瓷,要達到“瑩薄”的厚度,自然問題不大。

  而且在五代,制瓷工藝較唐代更精進。

  現在普遍的觀點是,在唐至五代時期,沒有任何一個瓷種,在質量、形制和藝術成就上,可與越窯秘色瓷抗衡。

  而“柴窯”,又是代表了這一時期工藝的最高水平,兩相契合,決定了“柴窯”非秘色瓷莫屬的唯一性。

  然而,繁華終歸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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