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咸濕海風緩緩吹到了大馬士革城,帶來了專屬于地中海沿岸秋季的微微濕冷感。
但這并不尋常,因為大馬士革有戈蘭高地和兩道黎巴嫩山脈阻隔,尋常日子里,地中海對于大馬士革的影響,一般是感受不到的。
但在今天,所有人都感覺到了。
就像是他們極其震驚的看見,打著綠色旗幟的法蒂瑪王朝軍隊,正以一種相對和平的方式開進大馬士革一樣。
要知道,法蒂瑪王朝信奉的天方教伊斯瑪儀派,可是什葉派最主要的分支之一。
而阿拔斯王朝在最初利用什葉派上位之后,就立刻翻臉不認人,大肆迫害什葉派教徒過。
如今控制大馬士革的哈姆達尼王朝后人,正是出自阿拔斯王朝,也執行過迫害什葉派的政策。
甚至法蒂瑪王朝的創立者賽義德.侯賽因就是因為阿拔斯王朝的迫害,而被迫前往北非避難,還蹲過大獄。
但現在,哈姆達尼王朝王朝的后人竟然放棄了蘇丹的稱號,迎接法蒂瑪王朝的哈里發進入大馬士革,只能說明,有更厲害的人物,讓哈姆達尼王朝的蘇丹,不得不低頭。
嗯,這個厲害人物,還挺顯眼的。
阿布.曼蘇爾.尼扎爾.阿齊茲.比拉。這位法蒂瑪王朝第五位哈里發看見城墻都有些破破爛爛的大馬士革,長長嘆了口氣。
“人間若有天堂,大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太空,大馬士革與它齊名。
這是屬于我教的天堂之城啊!朕,若是再不進入大馬士革的話,這些蠢材就要讓它毀于異教徒之手了。”
這是乾元二十六年,公元985年的秋天。
在經歷三次驚心動魄的大馬士革圍城戰后,哈姆達尼王朝的蘇丹阿里撐不住了,他放棄了自阿拔斯王朝哈里發被擄走后堅持了二十年的正統法理。
當阿里蘇丹大開大馬士革八道城門,迎接法蒂瑪王朝哈里發阿齊茲的時候,就標志著黑衣大食阿巴斯王朝徹底終結。
天方教的法統,轉移到了被稱為綠衣大食的法蒂瑪王朝手中。
至此,在大食地盤上的戰爭,將要進行到最后階段了。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法蒂瑪王朝再倒下的話,就沒有人能阻止桃花石人和他們的仆從波斯王國了。
大朝大寶大波斯王國,天眷城,圣恩寺。
時近早課時節,僧侶們聚集在大殿中大聲吟唱無上天度厄禳災真經,圣恩寺那個一千五百斤的銅鐘,也哐當、哐當的敲響著,聲音傳遍了全城。
天眷城全稱無上天恩寵眷顧之城,實際上就是巴格達。
二十年前,哈姆達尼王朝阿力木蘇丹敗走,巴格達迅速被周軍攻陷,在擄走城內大量金銀財寶和典籍圖冊之后,就交給了薩曼波斯埃米爾安蘇(曼蘇爾)。
與巴格達一起轉交的,還有整個伊拉克以及寶珊灣(波斯灣)周邊的土地。
十五年前,周軍又擊破了更南邊的卡爾瑪特伊瑪目國和阿曼教長國,將之全部置于了波斯王朝的管轄之下。
是以現在波斯王國的土地,就是后世的整個伊拉克加上科威特、巴林、阿曼、卡塔爾和沙特的一部分,要是在后世的話,那可真是叫富得流油了。
安蘇感激之下,將巴格達改為無上天恩寵眷顧之城,受封波斯大王之后,就以此為都。
他當然會感激,因為波斯王國可以說是在整個極西五省這邊最富庶的國家了。
跟著安蘇到伊拉克的波斯人不過七十余萬,但他們卻統治著接近九百萬各部族大食人,每個人都得了天大的好處。
由此這二十年間,所有的臟活、累活,比如勸人改宗,鏟除隱藏的地下教派,三次圍攻大馬士革等,都是由波斯大王安蘇出面主辦的。
時至今日,這位被他父親哈米德埃米爾托付給姑姑昭容塞菲葉,由郭婤兒以塞菲葉義妹身份撫養長大的波斯大王,成了張周在極西最好用的白手套和打手。
早課完畢,波斯大王安蘇挽著他王后的胳膊,兩人親密的走出了圣恩寺,早已等候在外面的近衛軍大將軍曹光實立刻上前稟告:
“大王,大馬士革的阿里屈服了,他將統治埃及的哈里發阿齊茲迎進了奧瑪亞天方寺,看來是鐵了心要與咱們作對到底了。”
安蘇勃然大怒,“阿里這廝好不識趣,吾數次去使,擔保他全家富貴其置之不理,反而將大馬士革交于豺狼之手,看他日后如何收場!”
不過與安蘇勃然大怒不同,由大皇帝欽點到波斯王國來豐富履歷、增加見識的波斯國相寇準,卻大笑了起來。
安蘇當然知道他的這位國相不同尋常,這可是皇帝最看重的年輕一代大才,到他這里鍍金完畢之后,回國起碼就是參知政事起步,未來是能成為尚書令的存在。
因此他見寇準大笑也不惱怒,反而笑呵呵的用完全沒口音的河洛話問道:“平仲何故大笑,難不成這還是好事一樁?”
寇準看著身邊不遠處興奮不已的衛國公主張鳶,笑著對安蘇說道:“看來公主已經明白了,不如由公主殿下告知駙馬吧。”
衛國公主張鳶,原名張祺苑,乃是張鉊第十六女,耶律阿不里所生,少時就不愛紅裝愛武裝,弓馬嫻熟還能使得槍劍,如同男子一般。
及至成長,喜好風評天下事,結交來京的少年英雄、寒門豪杰,并幫助他們一展才學,因此在神都聲望卓著,很有昔年玄宗之妹玉真公主的風范。
其與母親耶律阿不里所辦的恩遠商行和恩遠錢莊會,是張周境內第三大專門為夏君夷民提供融資的大型商業集團。
可以說,張鳶依托母親耶律阿不里,小小年紀展露出了極強的政治野心和靈活的政治手腕。
乾元十八年,公元977年,波斯大王安蘇第五次向張鉊請婚,希望能娶一位公主。
張鉊本來不想女兒遠嫁,但實在是不好推脫了。
因為為了娶一位大朝公主,安蘇整整二十七歲了還未成婚,也未有子嗣誕下,就是在等張鉊的恩賜。
每年在張鉊生辰和上元節必定都會派至親為使,萬里回來朝見并獻上大量財寶,比張鉊的兒子們都跑得勤。
此心赤誠,就連神都的百姓也覺得很夠意思了。
加上在極西之地,張周也離不開安蘇和他的大朝大寶大波斯王國,于是張鉊就在上元節的家宴上宣布,要在十四個正直年齡的女兒中選一位,遠嫁到天眷城去。
時諸公主皆有懼色,唯有張祺苑站出來,愿意遠嫁,愿為父親分憂,為大周穩住這極西之地的白手套和好打手。
張鉊大喜,當即封張祺苑為衛國公主,并賜名鳶。
鳶就是老鷹,可見我張圣人雖然人老了,但腦子還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是個什么性格。
耶律阿不里生的嘛,沒點政治野心都不正常,要知道這位小野貓在原本歷史上可是前后三次造他哥哥耶律阮反的,政治野心大的嚇人。
乾元二十年,公元979年,衛國公主張鳶帶著大量嫁妝。
包括兩千套鐵甲、三千五百套皮甲、河西龍馬、天馬四千匹,弩兩千張、各色弓六千張,刀槍劍戟一萬把。
張鉊賜的衛國公主儀衛一千人,張鳶憑借昔日名聲自己從民間招募的勛臣庶子、河隴健兒、草原游騎、中土游俠豪杰六千人,騾馬橐駝數萬匹,浩浩蕩蕩的嫁到了波斯王國。
衛國公主西嫁,對于整個極西、大食兩個地區都是有極大意義的。
波斯大王安蘇自此真正進入了張氏皇族之中,波斯王國也在一定程度上算是諸夏之國之一了。
同時,在張鉊和耶律阿不里的支持下,衛國公主張鳶帶來的嫁妝可以說極為豐厚,甚至比某些皇子就藩還要豐厚。
她的到來,極大的增強了波斯王國的實力,所以才有第二次和第三次大馬士革圍城戰。
不然的話,在第一次大馬士革之戰被擊退之后,波斯王國實際上就沒有了繼續進攻的能力了。
這也是安蘇以國王之尊,卻更喜歡別人稱呼他為駙馬的原因。
張鳶揮手讓周圍的侍女和侍衛走遠之后,才笑著拉安蘇到一處涼亭坐下,兩人雖然相差了十二歲,但感情極好。
因為他們有相同的志向與野心,能在靈魂上產生頻率一致的共鳴,安蘇甚至在張鳶到后,立刻就遣散了所有侍妾,將整個后宮處置權全部交給了張鳶。
“大王,您知道咱們三次圍大馬士革卻總是打不下來,是什么原因嗎?”
張鳶輕聲問道,不過沒等安蘇回答,馬上就自己說出了答案。
“那就是咱們并不能調動極西五省的所有力量,奴的兄長們都不支持咱們入主大馬士革。
因為那樣波斯國就太大了,甚至會有領袖極西諸夏之國的實力。
但現在,法蒂瑪的子嗣進入了大馬士革,一個強大的敵人出現了,如果我們不去擊敗他,極西五省的安全就會受到威脅,就算兄長們可以無視,但父皇不會允許。”
“對啊!阿齊茲拿下了大馬士革,那他就會成為繼倭馬亞哈里發國和阿拔斯哈里發國后,第三個有希望一統大食的哈里發家族。這是威脅,但也是我們的機會。”
安蘇也大為興奮,要知道在這之前,在皇太子張賢景親率大軍攻陷巴格達之后,極西五省聯軍行營就解散了。
這二十個年來,實際上是安蘇的波斯王國在和大馬士革的哈姆達尼王朝單挑。
唯一能給他們提供一點援助的,就是定都同治城(色拉子),統治原波斯西南,母親是趙蓉娘的皇十一子齊國大王張賢知。
不過張賢知因為外祖家是專注醫學的,因此就藩的時候并沒有在武力上獲得多么大的支持,就藩之后國內波斯人頻繁作亂,治安戰一打就是十幾年,給安蘇和波斯王國提供的幫助有限。
所以,衛國公主張鳶的話是有道理的,波斯王國之所以三圍大馬士革而始終不能克,就是因為他沒有得到極西五省諸夏之國的鼎力相助。
而現在,法蒂瑪王朝的哈里發阿齊茲不知死活的進入了大馬士革,一下就打破了兩邊的實力均衡。
大周與極西諸夏國肯定不會允許身側出現一個統一的大食王國,大戰必然會打響。
“不過,即便如此,要想藥師光王佛和諸位兄長出兵也不是那么容易,這天底下就沒有白使喚人的好事。”
波斯大王安蘇還是很清醒的,他知道,哪怕諸夏國被迫來支援他,但也不會允許波斯王國同時擁有天眷城和大馬士革的。
那樣波斯王國就會成為第三個一統大食的王朝了。
“那就拆!”衛國公主張鳶把牙一咬,咬牙切齒的說道:
“把天眷城和西涼城(巴士拉)拆出去,天眷城留給大哥兒,西涼城送出去,送給安王兄的庶長子。你我夫妻就去敘利亞和迦南為王,吾親自上書父皇求恩準。”
“嘶!”近衛軍大將曹光實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再一次刷新了他對衛國公主張鳶的認知上限。
這是真狠人啊!為了得到大馬士革,竟然能舍得將現在的波斯王國給拆分了。
在曹光實的冷嘶聲中,安蘇也一臉的肉痛,伊拉克可是好地方啊!是寶珊灣附近最大的產糧區域。
別看天眷城還是留給了長子,但是張周宗人府對這塊管的非常嚴格。
這種拆分的分封一旦成立,封君到了十二歲就會由宗人府選派的國相、左右長史等輔助成立政府,十八歲后就會親政。
也就是說,只要分封出去了,他們夫妻掌控天眷城的時間也就是七八年左右。
就算天高皇帝遠,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宗人府派來官員,也就是不到十五年的時間。
然后天眷城就會成為獨立的王國,至于西涼(巴士拉)那就是直接分割出去了啊!
“有失才有得,天下的便宜哪能都讓我們占了呢?
敘利亞和迦南不比天眷城差,且此乃天賜良機,今日若不占領,后世就再也別想得到了,請大王早做決斷。”
張鳶口中的敘利亞是地理概念的上的大敘利亞,包括了后世的敘利亞以及土耳其庫爾德地區和黎巴嫩大部。
迦南則是大巴勒斯坦地區,包括巴勒斯坦、約旦以及埃及西奈半島、黎巴嫩、沙特的一部分。
這可是好地方,歷來就非常富庶。
聽到張鳶這么說,波斯王安蘇沉思了片刻,隨后也咬著牙點了點頭,“前人栽樹后人乘涼,老子給兒子多分點家產那是應該的,干了!”
寇準一直在慢悠悠的喝茶,等他波斯大王和衛國公主兩口子都覺得干之后,他才開口說道:
“既然要干,大王和公主殿下不如再加一把火,把寶珊灣的珍珠產業也分一點出去,讓極西五省諸位大王都入點股,特別是給皇太子殿下要重重的給一份干股。”
寶珊灣就還是波斯灣,與后世印象中這里全是沙漠,靠賣石油豪富不同,此時的寶珊灣有一項極為賺錢的產業,珍珠捕撈業。
可以說在此時,全天下的珍珠七成都出自波斯王國的南寶珊行省,也就是后世巴林、卡塔爾、阿曼這一帶。
據說歷史上大孝子魏文帝曹丕得到的那顆安放在通天冠上的巨型紫色珍珠紫氣東來,就是寶珊灣這邊出產。
到了北宋時,寶珊灣的珍珠出口,一年能有兩千艘單桅帆船之多。
此地的珍珠,乃是天然珍珠中的上上品,比歷史上中國的東珠質量都要好。
且在這個絲綢之路被完全打通的時代,更是又有極重要意義。
因為在絲綢之路上,中土的產品太強了,絲綢、瓷器、茶葉、大黃、精鋼、精糖,每一樣都是嗷嗷掙錢的玩意不說,需求量還大。
而其余地方能輸入中土的就只有頂級木材、各種香料、橄欖油、精美毛毯、象牙、各種寶石、青金石等量少的奢侈品了,是以一直處于被中土吸血的狀態。
而寶珊灣的珍珠,是極少重量輕、價值不菲、需求量大,能夠實現貿易逆差的拳頭產品。
寇準其實早就看出來了,諸夏國不愿意幫波斯王國打大馬士革的原因中,波斯王國會坐大不過是很小的一部分。
開什么玩笑,就波斯王國的精銳僅僅就是衛國公主帶去的這七八千中土甲士和幾千波斯武士,吞并了大馬士革又能怎么樣,還能靠一萬精甲銳士翻天?
他們能打的過可以不斷從苦寒草原、細柳(阿富汗)高山以及中土招募來甲士的極西諸夏國聯軍?別做夢了!
就算不招募,極西五省諸夏聯軍合起來步騎至少有二十萬,其中實打實的漢家精銳就有最少十五萬,波斯王國拿頭來打?
諸夏國王真正眼饞的,就是寶珊灣的珍珠產業,一年順差七八百萬貫的大產業,全被波斯王和衛國公主兩口子再給占了,多遭人恨啊!
這還想諸夏國王來幫你們打大馬士革,哼!他們沒紅著眼睛直接上來打你,沒直接上來硬搶,都已經是使出洪荒之力在控制自己了。
衛國公主張鳶沒有說話,這是一個非常有眼界的女人,放棄伊拉克是因為她能得到更多。
土地嘛,哪里都有,只要得到父皇與諸位兄長的支持,埃及都能去得。
但搖錢樹可沒有多的,更別提這棵搖錢樹還是她未來萬一遭到挫折后翻本的希望。
但寇準既然敢提,那就肯定有說服衛國公主的辦法,他輕輕一咳,意簡言賅的說道:
“立夏送來的邸報上說,太子殿下又喜得貴子了,這位十五郎乃是魯王之女錢婕妤所生,貴不可言啊!”
寇準這番話中大部分都是廢話,只有十五這個數字乃是核心。
當今的皇太子涼王張賢景殿下實在是太能生了,不到四十歲已經有十五個兒子了,圣人的兒子們需要安排,太子的兒子們,也需要安排。
而這每一個安排,都代表著大量的金錢投入。
簡單來說,就是太子殿下在缺少圣人那種手握十幾個商會、錢莊的情況下,他非常缺錢。
衛國公主站起身來走了幾步,隨后看著寇準說道:“寇相公,吾想要天竺的果城,這個愿望能達成嗎?”
果城就是后世印度的果阿,天竺人稱為果帕拉施特拉,漢人簡稱為果城。
此時海上絲綢之路已經開始興起,特別是乾元十五年(974),魯王錢弘俶六子錢惟漼,僅率一艘船就完成三十六日自仙臺東渡東勝身洲,然后二十七日返回。總用時六十三日,船員折損不到一成的壯舉之后,張周的航海技術就開始飛速發展。
衛國公主張鳶早就看到了這點,所以她一直想占據果城這個土地肥沃,民眾好征服,并且處于寶珊灣出海后關鍵落腳點的天竺西南城市,試圖把果城打造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鎮。
但波斯王國本身并沒有強大的水師,陸上還要跟大食人爭鋒,是以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征服、興建果城。
寇準只思考了五秒鐘,立刻就點頭答應了,“殿下放心,臣回中土之后,一定為殿下辦妥此事。”
寇老西兒可是很精明的,皇帝老子今年七十三歲了,除了捏著軍權以外,基本不怎么管事了,朝堂上的政事都是由太子在處理。
他后年鍍完金以后就要回朝廷擔任參知政事,但還想再進一步擔任外朝之首尚書令或者內朝之首中書瓊林大學士,那就很需要太子的支持了。
而為缺錢的太子弄到寶珊灣的一份珍珠貿易干股,就是與太子建立關系最好的手段。
同時,拿下果城對于波斯大王與衛國公主兩公母來說很難,但對于已經開始大肆在天竺圈地的朝廷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眼見寇準答應,衛國公主張鳶也興奮地揮了揮拳頭,雖然失掉了寶珊灣的搖錢樹,但為她及子孫增加了一個退路。
萬一大食地區的統治不穩固,至少在天竺的產業,還是沒人能威脅到的。
安藩國,康居城(布哈拉)。
西方藥師琉璃光王佛、安國大王張賢瑀今年剛好五十歲。
不同于父親張鉊五十歲就開始有白發,五十歲的張賢瑀滿頭青絲,皮膚還泛著年輕的光澤。
一頓飯能吃兩斤大餅一斤肉,興致來了一個人就能吃完一整只烤羊,三十多度的烈性葡萄酒,隨隨便便能喝個兩三斤都不醉。
身體好的簡直過分。
由于臨近生辰,安藩上下都在忙著給張賢瑀操辦生辰事,據說太子殿下、燕國大王和楚國大王都派出了賀壽的使者正在路上。
但是,張賢瑀最近卻不怎么高興,因為家里并不太平。
他當年到極西五省打拼的時候,正妻裴氏和侍妾李氏是留在中土的。
相應長子張能英,次子張能節都是留在中土的,直到乾元十年(971)才到河中與他團聚。
而在到乾元二年到乾元十年的這八年中,他又在河中納了兩房良媛,并有了三子和四子。
這就熱鬧了,中土來的正妻和長子等認為,他們才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早在河中跟張賢瑀一起生活了八年的良媛和三、四子則根本無法接受,因為他們習慣了張賢瑀身邊只有他們。
從正妻長子來的那一刻,他們就開始內斗,到五年前幾乎開始明斗。
安藩國其實不小,大約相當于后世整個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的一部分,還包括一般的呼羅珊也就是波斯東北部,以及后世伊朗的里海沿岸領土。
真要是拆分,至少可以拆分出來五六個大公國。
但一方面張賢瑀知道父皇張鉊不會同意他拆分,因為安藩國是極西五省的定海神針。
另一方面,長子和三子都覺得自己該拿全部,別人一分不得。
張賢瑀確實有些偏心河中納的康良媛以及三子張能恒,但他心里清楚知道,立長子為世子才是正確的選擇。
特別長子張能英乃是開國功臣、尚書令、圖畫鳳閣二十五忠功臣像上,追封河東郡王,謚號文成的裴文成王裴遠的外孫。
雖然裴遠已經去世十幾年了,但裴家的二三代都很出色,朝堂、地方、天工院等官衙多有裴家子弟。
現在的裴家掌門人裴濟乃是樞密副使,又做過河隴防御大使和河西行省平章、安西行省平章,寧遠都督等職位,乃是朝廷威名赫赫的大將。
真要改易,別說父皇不會同意,裴家這一關就過不去。
但,假如繼續這么斗下去的話,張賢瑀知道,等他一閉眼,三子、四子等,估計就要跟著相繼‘病死’了。
帝王之家一旦生了嫌隙,一旦為這最高權力爭斗過,那就是如此殘忍。
一定要在自己山崩之前,為三子、四子找到一個安身之處,這就是張賢瑀現在的心病。
而就在張賢瑀為難之時,衛國公主張鳶的密使,大將曹光實之子曹定安趕到了康居城。
張賢瑀大喜,根本沒看其他條件,只聽曹定安說衛國公主愿獻出西涼地區(巴士拉)后,立刻就同意了,這是瞌睡遇到枕頭呀!
張藥師佛爺一下就從胡床上跳了起來,喜滋滋的大喊:
“派信使,到鄭、宋、金、齊、韓、趙、遼等諸夏王國、大公國,讓他們在某生辰宴時到康居城匯聚,開共和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