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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2章 糟糕,李后主沒了可怎么辦

  我張圣人老了,他生于后梁乾化二年,公元912年,今年已經五十一歲了。

  這一年,帶忠臣朱全忠老同志還在年初帶兵北上,企圖救援被李存勖暴打的幽州劉守光。

  然后留下了生子當如李亞子的感嘆,但旋即上演秦王繞柱走,被兒子朱友珪弒殺。

  張圣人出生時,大唐也不過徹底宣告滅亡不到五年,所以寬泛一點來算的話,張鉊甚至能算得上是唐末群雄中的一員。

  東京開封府,汴河邊,攬月別宮中,五十一歲的張鉊輕輕除下了戴了二十七日的喪服,二十七日前,他的生母慈圣太后宋氏病逝,終年六十七歲。

  宋氏這一生,嫁的丈夫不是她想嫁的,然后不到二十歲就守寡,按說日子會無比艱難。

  但四十歲的時候,兒子張鉊卻突然火箭班的飆升,直至建立了這個曠古爍今的大帝國。

  從個人生活上來說,宋氏堪稱坎坷,她活活了守了四十七年的寡,本人又篤信佛教,不怎么在意享受,晚年更是信教走火入魔,堅決不承認張鉊是她的兒子。

  因為宋氏覺得自己沒那么大的福分,能誕下一位是佛陀關門弟子的在世佛,她甚至見了張鉊,還想要跪下行拜佛禮。

  這讓張鉊很尷尬,因此母子兩自十年前,除了四時八節外就沒怎么見過面了。

  張鉊命人在龍門山上專門為生母宋氏建了育圣寺,將宋氏心儀的滿腹經綸比丘尼等請到佑圣寺與她同住修行。

  并在龍門山上新開石窟,為宋氏供養了大小佛像超過三百座。

  這是連府縣城墻都不怎么修的張周一朝,除了修河堤、水利等以外最大規模的役使民夫工程了。

  宋氏心善,不愿因為開鑿石窟損傷人命有傷佛陀慈悲,特意將張鉊奉養給她的所有金銀,都化作了米糧、布帛分發給了民夫,還經常親自參與熬煮粥飯施舍,稱得上散盡浮財了。

  薨逝之后,堂堂太后除了朝服、禮服和相應的首飾以外,只有換洗衣物三套,金飾兩套,侍奉的比丘尼六人,儲存金銀財貨不過三十貫。

  因此在她生命最后的十年,宋氏在民間的聲望很高,出殯之日,各州府縣百姓數萬自發為他送葬。

  對于宋氏,張鉊的感情其實沒那么深,這具身體一歲多就和母親分開,比起宋氏的話,他跟熟悉也跟依賴嫡母李氏。

  及至定鼎中原,宋氏也一直深居簡出,后十年更是相聚少。

  但真的等到宋氏薨逝,張鉊心里卻有不知道何來的一股哀傷郁結在胸口,久久難以散去。

  而要驅散我張圣人心中這股哀傷的,自然只有他的掌中寶,皇后曹延禧誕下的皇三女齊國公主張祺楠了。

  嗯,本來嫁給裴遠長子裴全福的皇次女宋國公主張祺秀也行,不過張祺秀如今正在月子中,就只有張祺楠來了。

  看著今年二十三歲了,卻還如少女一般嬌憨的三女兒,張鉊心中的悲傷果然好了很多。

  但他突然看見張祺楠身后那個高高帥帥,跟尊龍有七八分相似,氣質更為高貴儒雅的男子之后,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張圣人的三女婿,吳王李璟第六子,翰林學士、中樞知制誥、齊國駙馬都尉、江寧郡公,本名李從嘉但張鉊破格給賜名煜的李煜。

  李煜此刻正穿著一件青色團花襕袍,頭戴網巾,做瀟灑狀。

  之所以可以這樣,這是因為慈圣太后宋氏彌留之際曾言,她一生信佛,惟愿天下百姓平安喜樂,勿要因為她一人使天下百姓俱縞素不得開心顏。

  是以特意遺命讓張鉊下旨,她薨逝之后全國以日當月,將本該二十七個月的服孝期,縮短為二十七日。

  李煜一進來就看見皇帝岳父正在看到,頭皮頓時直接一麻。

  果然,他還未施禮,張鉊當頭就問,“我兒最近可做了什么詩詞,可有佳句獻上?”

  李煜還未說話,張祺楠就開始拉著張鉊的胳膊撒嬌,“哥哥,最近祖母新薨,六郎跟女兒一起傷心至極,哪有心做什么詩詞啊!”

  李煜算是把張祺楠給徹底迷住了,結婚四年看著丈夫的眼神都還拉絲。

  不過想想也正常,若是在后世有個把諾貝爾文學獎、茅盾文學獎拿到手軟的大文豪還長得跟尊龍一樣帥,別說女的了,男的看了都得迷糊。

  李煜暗中沖張祺楠伸出了一個大拇指,連忙接著話,腦袋還小雞啄米樣連點直點的。

  雖然他喜好詩詞,還特別擅長詩詞,每次不管是跟張祺楠還是外面的文人雅士唱和,都能得到震耳欲聾的狂贊,時人更是夸他為大周的李太白。

  但唯獨到了岳父張圣人這里,屢屢問他有無新作,但獻上去之后,必然得到一頓恨鐵不成鋼的痛罵。

  這就讓李煜很難受了,雖然皇帝岳父也是詩詞大家,但自己做的詩詞就真的難么不堪嗎?不至于吧!

  “唉!”張鉊看著如今一副超級高富帥樣子的李煜,忽然非常感慨的長嘆一聲。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此言一出,李煜更加摸不著頭腦了,雖然他害怕張鉊總是問他詩詞,但他能感覺的到,岳父對他是非常好的。

  自從十四年前他父親吳王李璟獻土之后,作為亡國之君兒子的李煜不但沒受到什么迫害,反而被收進宮中常伴皇子公主左右,皇帝的兒子們都還好多沒爵位,他李煜就已經是江寧郡公了。

  四時八節的賞賜中,他的兄弟姐妹都是普普通通勛臣子弟的檔次,唯有李煜是按皇帝親兒子一個待遇來的。

  十四歲之前他出入禁宮連玉牌都不用,每年還奉詔隨行天南海北的到處隨駕巡視,把張周上下的勛臣子弟羨慕的眼睛發紅。

  及至成長,他尚了皇帝最疼愛的女兒,皇后誕下的第一個孩子,齊國公主張祺楠。

  這份榮寵,說聲冠絕當朝并不過分。

  甚至有段時間一直有流言在傳,說是皇帝昔年進關中平亂時邂逅了李煜的母親鐘氏,因此李煜實際上張皇帝的親兒子。

  流言有多像模像樣呢,像的李煜其實都懷疑過他或許真是張圣人的兒子,一直到他尚了齊國公主之后,流言才熄滅。

  因此,李煜對于張圣人是非常感激的,特別是對比了孟昶諸子那種待遇之后,他更是把張圣人當成了真正父親的。

  現在聽到我張圣人說害了他,雖然李煜不知道是為什么,但還是馬上就跪到了地上,扯著張鉊的衣角說道:

  “耶耶何出此言?孩兒自幼得耶耶教誨,受大恩,更賜良緣富貴一生,萬死不足以報答,耶耶如此說,煜實在承受不起。”

  聽到這位千古詞宗這么說,張鉊又長嘆了一口氣。

  歷史上李煜一生可以說非常失敗,但國家不幸詩家幸,李后主的身后名和在中國歷史上、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那又可以說雄偉瑰麗到南天門了。

  可是在這個時空,不管張鉊如何催逼,沒有了原本時空那種痛苦至極的經歷,李煜寫的詞完全變了樣。

  他寫不出,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這樣的凄美絕詞。

  反而寫了一大堆類似柳三變的‘列華燈,千門萬戶。遍九陌,羅綺香風微度。十里然絳樹。鰲山聳,喧天簫鼓。’等等這種富貴人間詞。

  這叫張鉊怎么能不急啊!要是中國文學史上沒了李后主,他該怎么跟后人交待啊!

  想到這里,張鉊打起精神把李煜從地上拉了起來,以最大的耐心看著他說道:

  “六郎,你能不能不要寫那些富貴人間詞,可不可以寫一點國破家亡的哀怨凄婉,故國不再的悲痛悔恨?

  如果你代入有點問題的話,你看看可不可以試著代入一下你父親?”

  噗通!李煜直接就跪了,隨后哇的哭出了聲,“圣人,兒臣之父從來就沒有過故國不再的悲痛悔恨啊!

  他深知圣人視之如弟,以大恩德待遇我李氏,每日都在家中感慨,當年就該早點獻國,早點附圣人尾驥興復大朝,絕無半點怨懟!”

  這一下,不單是李煜被嚇著了,就連齊國公主張祺楠也給嚇著了,因為李煜這話半真半假。

  李璟這家伙,這些年就像是瘋魔了一般,一邊說自己應該早點獻土為功臣,一邊又作死一般想在死后得到一個君王才能有的廟號和謚號。

  好在張鉊不理他,張圣人知道自己這位義弟獻土十幾年來,天天大酒咣咣喝,哪天不喝個五斤八斤的,早就搞成酒精依賴癥,把腦子給喝壞了。

  不過張鉊自己是這么想,但其他人害怕呀,歷史上步入老年就開始昏庸作妖的皇帝可不少。

  小兩口這么一來,讓張鉊更煩躁了,他現在雖然已經五十一歲,但是須發未見絲毫灰白,身體強壯的還能騎烈馬開硬弓,最討厭別人認為他老了。

  “一天天瞎擔心什么,就你父王那樣,朕能跟個酒蒙子一般見識?”張鉊沒法,決定施展剽竊大法了。

  “我是說,你看能不能寫出這樣的詩。”

  張鉊調整了一下情緒,緩緩開口吟誦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此句一出,李煜的眼睛一下變得驟然亮了起來,就像是兩顆電燈泡一般,他也緩緩跟著吟誦:

  “林花謝了春紅,美急,美急!太匆匆,又含無限惋惜與惆悵。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不但詞句優美,轉折更快,可謂一波三過折。

  耶耶,快請做下闕,下闕一定是于婉轉悲戚之中爆發的絕句。”

  去你媽的!

  張鉊額頭青筋暴起,很想給李煜腦袋上一個暴栗子,老子是想來聽你當夸夸黨的嗎?老子是想讓你接一下句啊!

  不過,看著李煜那極度渴望又崇拜的眼神,張鉊也是下闕在口中不吐不快,他迅速收拾起心情,緩緩再吟。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李煜陡然間愣住了,在這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做過那么多被人吹捧的富貴詞,沒有一首有這首詞來的有沖擊力。

  一首都勝過千萬首,而且他還覺得,有一種怪異的熟悉感,就好想這首詞應該由他來做一般。

  那邊,張祺楠已經挽住父親張鉊的胳膊,眼淚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

  “耶耶勿要再傷心了,祖母魂歸極樂,是跟祖父團聚去了。

  說不得她還會在極樂世界見到桓祖他老人家,正開開心心的把耶耶的振興張氏,興復大朝的功勞講給他們聽呢。”

  嗯,人生長恨水長東,勉強也可以說成因為近親去世而帶來的悲傷。

  而李煜還在如飲醇酒般,迷迷糊糊的搖晃著,這一刻,他感覺有無窮無盡的文采,仿佛要從他的腦子里面直接蹦出來了,但又總是在最后關頭被攔住,讓他極為難受,都憋得快呼吸不上了。

  正在此時,皇四子,封敦煌郡公的張賢景從外面疾步走了進來,他見到父親張鉊就大喜的喊道:“阿爺,二哥從波斯發來捷報!”

  “波斯?”張鉊稍微一驚,這才多久,三年多點的時間,張賢瑀這小黑胖子就打到波斯去了?

  “對!”張賢景大笑著打開捷報大聲的誦讀了起來:“兒河中行營都部署瑀,于萬里之外的波斯國舊都設拉子向父皇報喜。

  兒于乾元三年十一月過木鹿進攻呼羅珊,首戰馬什哈德得勝,陷呼羅珊首府,次戰攻克波斯重鎮塞姆南。

  乾元四年三月,大軍于塞姆南西南之甲三堡與大食僭主阿杜德.道萊所領之十數萬大軍決戰。

  幸有父皇庇佑,賴將士用命,大破大食軍,斬首四萬,俘虜十萬有加,輜重、糧草、牛馬無算,現已攻克拉伊、伊斯法罕、設拉子等重鎮。

  另擒拿大食僭主阿杜德.道萊之母親、姨母、姑母、姐妹、侄女、女兒等數十,以全部押往神都洛陽途中。”

  “哈哈哈哈!”張鉊忍不住興奮的大笑了起來,立刻就放過了正卡在關竅無法突破李煜。

  “二郎不枉吾親自培養多年,這一戰讓大食人徹底膽寒,牢牢占據波斯之地。

  遙想大唐時,高仙芝利欲熏心強屠石國城,將本心向我的昭武九姓推到大食人那邊去了,吾深以為憾。

  昔日忠謹的波斯末王卑路斯、泥涅師復國之愿,也終要達成了。”

  “二郎肯定在報捷文書中有進一步擊潰大食的計劃吧!”張鉊繼續問道。

  張賢景驚訝的點了點頭,“阿爺圣明燭照,確實有!”

  說著,張賢景把張賢瑀與白從信、虎廣等人商議的戰略給張鉊說了一遍。

  然后張鉊立刻就決定支持了,因為他明白,張賢瑀是自己親手教出來的,白從信、虎廣都是大才,而且他們就在河中,一定比張鉊更了解他們所處的具體情況。

  他們三個商量出來的計劃肯定就是最可靠,最可行的計劃。

  “明日大朝會,命中書省舍人以上,尚書省給事中以上,樞密院諸使以上,并中書昭武學士、瓊林院、尚書翰林院所有人都要出席。”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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