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劃做好了,那么接下來就要開始作戰了。
這也是張賢瑀最關注的地方,張賢太的大勝,只是穩住了他們兄弟強龍的形象。
接下來能不能真的站穩腳跟,特別是讓張賢瑀成為河中諸夏君王的領袖,就要看更進一步。
確切的說,就是到了驗證張賢瑀的計劃能否實現的時刻了。
而這個驗證的第一步,就是能否重挫布韋希王朝奪取拉伊(德黑蘭),第二步是進入巴格達,第三步則是頂住大食人的反撲穩定新波斯王國。
那么現在情況如何呢?
目前的形勢是,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雖然還沒滅亡,但哈里發的地位已經連周天子都不如了。
甚至還不如漢獻帝,至少漢獻帝還有橡皮圖章的權力,能用來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哈里發真的就只剩下了象征意義。
在哈里發徹底失去權力后,傳統意義上的大食,是主要被三股勢力所統治。
暨統治后世伊拉克、科威特、伊朗東部和東南部,以及敘利亞小部分的布韋希王朝。
統治后世敘利亞大部分,約旦大部。黎巴嫩和土耳其小部分的哈姆達尼王朝。
統治后世埃及、巴勒斯坦全部、黎巴嫩大部和一部分約旦的伊赫昔迪王朝。
至于其他統治沙特地區的阿西多王朝,統治阿曼的阿曼教長國等一堆國家,都只能算是實力不強的小國。
至于統治西班牙大部的科爾多瓦哈里發國等,已經自立為帝了。
值得注意的是,現在這三個主要王朝都是一百年內新建立的,基本可以說都處于鼎盛時期。
其中布韋希王朝的阿杜德.道萊和哈姆達尼王朝的賽弗.道萊,都是出色的明君。
嗯,他們可不是一個姓,而是道萊這個詞,其實是一個尊號,大意是洪福齊天能代表國家之人。
阿杜德.道萊的意思是國之肱骨,賽弗.道萊意為國之利劍。
都屬于尊號,跟中國歷史上的加九錫、冕十旒差多一個意味。
而現在張賢瑀面對的一個最難纏對手,就是布韋希王朝的王阿杜德.道萊。
目前布韋希王朝大約有一千三百萬以上的人口,光是巴格達城就有九十萬上下的人口,比張賢熙預計的四十萬,要多得多。
而巴格達城所在省區,人口更是多達七百多萬。
在此時,張周沒有復興之前,巴格達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富裕,文化最繁榮的城市。
當然,張周復興之后,神都和東京的人口雖然還沒達到巴格達的高度,但其他方面已經迎頭趕上了。
面對這樣的對手,當然要慎之又重,上一次的勝利,根本就不能作為標準。
因為這之前在木鹿被曹彬擊敗的布韋希王朝五萬大軍,不過是臨時拼湊的。
甚至很大一部分就是在拉伊(德黑蘭)等薩曼波斯當地拉起來的投靠者,其中只有少量布韋希王朝的精銳。
而且,以布韋希王朝的體量,戰死三萬多人離傷筋動骨還差得遠呢,要打垮他們,還得繼續血戰。
大周乾元三年,公元962年,九月,河中諸夏君王商討完畢后,張賢瑀拿出了張鉊賜給他的節鉞,在金藩的康居城中組建河中行營。
張賢瑀就任河中行營都部署,諸夏聯軍大將軍。任命白從信和虎廣為部署,留白從信鎮守河中穩定后方,虎廣協助張賢瑀掌控大軍。
又以蜀王張賢太為行營副部署,前軍都統使,先鋒將軍,接替曹彬鎮守安息城的石守信為張賢太副將。
大將曹彬與魯克圖為中軍左右兵馬使,碎葉人羅定忠為行軍司馬,金王李從德為行營長史。
為了至少達成攻克拉伊(德黑蘭)的目標,張賢瑀連準備北上西海的張賢太都給扣下了,河中方面,幾乎是精兵強將全出。
十月,得益于河中地區漢民全是被趕出來兇神惡煞之輩,動員的速度非常快。
十月初五,張賢瑀的西征軍就就動員完畢。
共計全能型重甲步卒四千,其中有精銳陌刀軍兩千。著輕甲的步弓手一萬一千,重甲驍騎兩千,輕甲驃騎四千,無甲弓騎兵一萬五,總計三萬六千人。
十月初八,鄭藩動員重甲步卒三千,重甲驍騎兩百,輕甲驃騎兵一千。
碎葉的宋藩動員了重甲步卒一千,精銳鎖子甲弩手三千。
金藩動員了重甲步卒五百,重甲于闐騎兵兩千。
十月初十,定海大公國動員了輕甲驃騎三千,無甲弓騎兵一萬。
薩曼波斯的漢軍由于要防備彈壓,因此沒有出動。
由此,河中諸夏聯軍一共動員了重甲步卒八千五百,輕甲精銳弓弩手一萬四千,重甲驍騎四千二百,輕甲驃騎兵八千,無甲弓騎兵兩萬五千。
其中步軍兩萬兩千五百,騎兵三萬七千二百,步騎總計五萬九千七百。
而且薩曼波斯漢軍雖然沒出動,但張賢瑀任命改名為安蘇的曼蘇爾為后軍部署,他本人一直都在向漢文化靠攏,也很愿意到巴格達去當大王。
這可是巴格達啊!在河中地區除了漢人以外的族群中比長安的名字都要響亮。
安蘇這些天走路都感覺之飄的,到現在都還有點不敢相信大皇帝能安排他去巴格達當大王,因此恨不得把一切都奉獻出來。
而一直堅定支持安蘇的這一票波斯人,特別是皈依了六法宗的波斯人,在確定神都的大皇帝確實是要把他們送到巴格達建立波斯帝國后,都興奮異常。
整個薩曼波斯算是傾巢而出,動員步騎一萬一千,其中甲兵一千七百多。
看起來確實有點寒酸,但薩曼波斯在十年前的第四次石國城之戰打敗后,男丁損失慘重。
之后康居城成了金藩,呼羅珊和波斯本部又被布韋希王朝吃掉,損失了兩百多萬的人口,現在能拉出來一萬多軍隊就不錯了。
不過他們兵馬雖然少,但是民夫可不少,河中諸夏國一共才動員四萬多民夫,但薩曼波斯動員了足足十二萬。
十月十一,趕在寒冬來臨之前,張賢瑀命大軍開始出發,分四路從河中各地趕到木鹿城。
十年前曹彬在木鹿大敗布韋希王朝后,薩曼波斯在木鹿的統治就逐漸穩固了下來。
這些年不管是把持薩曼波斯軍事大權的曹彬和石守信,還是短暫暫代過的潘美,都在木鹿囤積了大量的糧草,就是為了對抗布韋希王朝。
不過,就在距離木鹿城不過四十多里的時候,張賢瑀突然抽調精騎一萬五千,由魯克圖為主帥,劉廷讓、李繼偓為副將,向西渡過烏滸水(阿姆河),六晝夜狂奔八百里,兵臨解蘇(杜尚別)城下。
實際上此時,廣義上的吐火羅還被昔年安遠國的余孽占領著,李存惠攻滅鎮遠國后張秉忠僥幸逃脫的族人和一部分流亡吐蕃人,也在此地匯聚。
此前河中諸夏自己都暗中斗來斗去,根本沒人勞心勞力來對付這些人,反倒是他們,還不斷侵擾金藩的邊境。
張賢瑀到了之后,一直就想拿下他們,但是這些人很警惕,加上解蘇城位于吉薩爾盆地之中易守難攻,根本沒有機會。
一直等到大軍擺明車馬要去呼羅珊跟布韋希王朝死磕之后,被嚴密封鎖的盆地,才露出一點點縫隙。
而就是這么點縫隙,立刻讓張鉊留在吐火羅制衡薩迪德的羅蘭城(巴米揚)鎮遏使拉希德.薩萊曼之子孫,找到了機會。
當初薩迪德勢力膨脹后趁著拉希德.薩萊曼病逝,突襲了羅蘭城,導致拉希德.薩萊曼的子孫被迫逃到了山林之中。
現在他們打聽到中土天兵真的來了,立刻趁這個機會出山來通報消息當帶路黨。
十月二十,毫無準備的解蘇城被大軍拿下,斬首三千余級,薩迪德任命的解蘇總督戰死,魯克圖留兩千步騎扶持拉希德.薩萊曼子孫鎮守解蘇,大軍開始返回。
身居細柳州城(喀布爾)的薩迪德被嚇得魂飛魄散,留在山上不敢再有異動。張賢瑀遂解決了最后的后顧之憂。
幾乎在同時,河中諸夏聯軍到達木鹿城后,張賢瑀立刻命張賢太、石守信、郭守文、崔翰等將率軍進兵呼羅珊重鎮馬什哈德。
馬什哈德位于科佩特山脈南麓,是波斯本部通過呼羅珊進入河中的關鍵重鎮,歷史上也是波斯呼羅珊省的省府。
波斯看著大,但是在中間的波斯高原上存在著卡維爾鹽漠和盧特荒漠兩塊大戈壁荒漠。
所以波斯內部的城市,基本都是沿著在北部的科佩特山脈、厄爾布爾士山脈和西南部的庫赫魯特山脈分布,依靠高山融雪水生存。
整體呈現出中間荒漠,四周山麓靠融雪形成農耕帶的奇特地理特征。
因此,從河中進軍波斯,就只能沿著科佩特山脈走,去一個一個的攻打這些山麓城市,又尤其以馬什哈德地勢最為險要,城市最為堅固。
但如今,這個險要又堅固的城市,卻很難抵擋住河中諸夏聯軍的攻打,哪怕就是張賢太率領的兩萬先鋒,他們也抵擋不住。
這是因為呼羅珊和波斯本部并不是布韋希王朝的地盤,而是他們從薩曼波斯身上撕下來的,滿打滿算的統治也沒有十年時間。
甚至說統治都不確切,因為布韋希王朝雖然控制了馬什哈德,但是整個波斯本部和呼羅珊,卻充滿了大量心向薩曼家族的波斯人,以及大量被迫改宗,但心里還記著宗教仇恨的曾經波斯上層。
還有被六法宗滲透的原祆教、摩尼教教徒和大量被郭婤兒大撒幣收買的帶路黨。
這些年,郭婤兒控制的薩曼波斯和布韋希王朝大仗沒打過,但是互相滲透、收買的小摩擦根本沒斷。
因此馬什哈德看起來堅固,但內部千瘡百孔,別說齊心守城了,就是對外封鎖消息都做不到。
張賢太領軍只攻打了差不多五天,城內就爆發了兩次內亂,雖然沒能打開馬什哈德的城門,但是消息卻源源不斷的傳了出來。
如今也身著戎裝,腰挎橫刀的趙二哥收集到消息后,立刻建議張賢太發動攻心戰。
趙二哥命人在草紙上用波斯語寫上沙赫沙阿大皇帝的詔書,承諾將來會扶持波斯人到巴格達恢復波斯王國。
然后再用這些草紙包裹堅硬的玉米饃饃并系緊,通過各種渠道送入城中去。
這哪怕不是在戰時,糧食都是寶貴的,有了玉米饃饃的吸引,不一會就傳的全城都是,連最底層的波斯人都知道,東面的桃花石帝國要來幫助波斯人復國了。
接著趙二哥又把曼蘇爾和薩曼家族的人叫到前線,打出波斯之王的大旗,繞著馬什哈德城三面不停叫喊,招降城內的波斯人。
最后,再命人在遠處大造煙塵,做出大軍馬上趕到的樣子。
果然,城內的大食守軍扛不住了,因為布韋希王朝也知道馬什哈德守起來是有難度的,他們真正在波斯的據點是拉伊(德黑蘭)。
馬什哈德實際上是作為前哨站存在的,主要作用是預警,能守最好,不能守那就在拉伊決戰,要是在馬什哈德擺上主力,結果波斯人反水搞不好就會被一鍋端。
此時的馬什哈德城中,只有大食軍六千,波斯仆從軍兩萬,眼見城內人心惶惶,城外怕不得有十幾二十萬大軍到來,大食軍兵將晚上連睡覺都不敢卸甲,士氣幾乎到了谷底。
十一月初二,數千大食守軍趁著大風雪前夜,搶了城中的馬匹,把馬什哈德留給波斯仆從軍守衛,自己則往拉伊的方向逃之夭夭。
這些波斯仆從軍雖然有兩萬,但不過是些二鬼子,大食人一走,他們哪還鎮得住場子,大食人前腳剛走,城內的內應后腳就把消息傳了出去。
張賢太立刻命萬余甲士猛攻馬什哈德西南邊的小門,波斯仆從軍眼見漢軍攻勢兇猛,大批大批的成建制投降。
張賢太進城之后沒有休息,立刻命崔翰率三千精騎循著腳印追擊。
大食軍沒想到漢軍來的這么快,驚慌之下幾次攔截都被擊敗,始終無法甩掉崔翰,被崔翰攆著腳后跟狂追七百多里,若不是天降大雪,他們一定會全軍覆沒的。
張賢瑀知道前方近戰順利之后,也在不停的通過研判,調整自己的方案。
這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原本的兵源,很大一部分是從呼羅珊等地招募的。
這也是大食人一貫的作風,戰斗力最強的部隊往往是從遠離政治中心的地區招募,用奴隸軍的方式運作,甚至到了后世,沙特等國還是靠巴巴羊的軍隊當雇傭兵。
等到阿拔斯王朝哈里發失去權力,各地諸侯輪番進入巴格達后,從呼羅珊地區征兵的習慣就開始被削弱。
這些大食諸侯們用來替代奴隸軍的隊伍,往往就是自己的部族的族人,所以生存于靠近高加索地區的德萊木人和庫爾德人等,才開始不斷崛起。
認識到布韋希王朝并不能立刻從龐大的人口中動員出足夠的軍隊以后,張賢瑀立刻決定快沖快打,一定要在布韋希王朝動員出全部力量之前,進軍到拉伊附近。
因此,十一月十七,周軍主力三萬余人并民夫五六萬,就從木鹿城出發,進入了馬什哈德。
隨后在馬什哈德停留不過十天,又冒著大雪全軍向西,目的是距離德黑蘭僅有四百里的塞姆南。
塞姆南位于厄爾布爾士山南麓,附近的小平原是非常肥沃農耕區,多產糧食水果等。
它不但是拉伊(德黑蘭)的東南門戶,還是拉伊城的主要生產物資供應區。
更重要的是,塞姆南山區有幾個非常大的天然硫磺礦產區。
之前這玩意在波斯人眼中用處不大,但是對于周軍來說非常重要,因為硫磺可以用來制作火藥。
經過十年的發展,張周的火炮技術愈發成熟,已經有歷史上十五世紀左右的水準了。
不但有數千斤的重炮,還有很多中型可以放在馬車上快速機動的輕型火炮。
更有大量重量只有幾十斤,可以靈活操作,近似后世九節炮和大抬桿槍的,這種介于火炮和火槍之間的輕型火器。
當然,目前的火器數量并未廣泛應用,主要是鋼鐵和火藥的生產能力跟不上,張周現在正經歷大發展時期,到處都要用錢。
再加上全國保有的數十萬套鐵甲,已經足夠震懾四方,在鐵甲、精騎這一波軍事優勢消失之前,不能急著將槍炮完全推上歷史舞臺,因為那樣反而會削弱自己的戰爭優勢。
子彈面前人人平等,一個穿三層甲的漢家武士,不會比一個只穿單衣的蠻人防御力好多少。
是以雖然火器開始快速發展,但在各種因素的制約下,張賢瑀這里還沒有火器隊伍。
不過他擔任樞密副使的時候,是跟著父親張鉊見識過的,知道火器的厲害,他沒有但可以向父親請求。
現在把這些硫礦開采、提煉出來,進軍巴格達的時候,用得著。
十二月十一,周軍三萬五千大軍冒著紛飛的雪花,開始圍攻塞姆南城,雖然沒有火炮,但是棺材爆破的老本事還是沒忘。
張賢瑀親自領兵猛攻七八日,打的城中守軍筋疲力盡,張賢太領著萬余精騎又連續兩次擊敗拉伊(德黑蘭)方向來的援軍,使城中陷入了絕望之中。
就在這種疲憊又絕望的交雜中,張賢瑀遣死士扛著數十個裝滿火藥的小棺材,在黎明冒險沖到城下。
隨后在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塞姆南城城墻直接被炸塌了一截,等候多時的漢軍甲士一擁而入。
紹明三年,公元962年,十二月二十一,張賢瑀進入了大食人被肅清一空的塞姆南城。
這位大王周圍,都是狂熱的漢軍低級軍官,不少人已經在興奮的談論這么富庶的地方,能夠封出多少個封臣,那些被俘虜的金發菩薩蠻多么夠勁了。
且不單是低級軍官這么狂熱,張賢瑀身邊幾十米內的中高級軍官都很興奮,他們不斷向張賢瑀請命,希望能作為先鋒,現在趁著風雪來個奇襲拉伊。
而在這種狂熱的氣氛中,張賢瑀保持了足夠的冷靜。
因為塞姆南距離馬什哈德,已經足足有一千里之遙,跟東京開封府到長安的距離差不多了。
于是張賢瑀堅決制止了麾下兵將的冒進,開始一邊加固塞姆南城囤積物資,一邊建立可靠的后勤補給線。
另外還大肆宣揚,漢軍是來讓曼蘇爾進入巴格達去恢復波斯王國的,以此拉攏波斯人。
而直到了這時候,呼羅珊被完全攻陷,漢軍兵臨拉伊的消息,才傳到了巴格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