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元猩所預料的不錯,張鉊短時間是不會讓留紹基回到泉州去的。倒也不是對于清源軍這種兩州十三縣的小割據政權,也要用上權謀,而是張鉊準備正式接納留從效作為朝廷轄地了。張鉊準備在不久后,就當著南唐和吳越使臣的面,公布留紹基前來朝貢,并且被任命為朝廷官員的事情。這一切的根源,還是占城稻。留從效這么有心的主動承擔了占城稻的前期工作,無疑是極大減輕了張鉊負擔和縮短了推廣的時間。所以張鉊不敢賭,萬一李璟什么時候腦子抽了,覺得留從效打了他的臉,趁著張鉊出兵塞外或者什么時候發兵攻破了泉州。就算不能攻破,但是亂兵無意間毀了張鉊的占城稻田,那損失都是巨大的。還不如干脆現在就把事情公之于眾,點名讓李璟不要輕舉妄動。既然做出了決定,那就沒必要再把南唐和吳越的使臣團擋在城外,張鉊立刻讓隨行的禮部官員通知兩國使臣進城。不過張鉊最先召見的不是南唐使臣李景達,而是吳越國正使裴堅等人。原因就是吳越國這些年,實在太不像話了。這裴堅,上次來東京朝見,是來為吳越大王錢左請冊封的,而這次僅僅過了一年,他除了來涼州為張鉊賀壽以外,還有個任務是來給吳越新任大王錢弘俶請封。短短一年,正當壯年的錢左下線不說,離譜的是,在錢左和錢弘俶之間,還有一個錢弘倧。原因也很簡單,錢左在他父親,吳越國第二任大王錢元瓘去世的時候,只有十三歲,是被一幫子吳越權臣給抬上吳越王之位的。相應的吳越國內大權,都是掌握在當時擁立他的權臣,比如丞相曹仲達、內督監章德安、上統軍使闞璠、右督監李文慶、右統軍使胡進思等人手中。其后年紀稍長,錢左理所當然的開始想要奪回被一眾權臣分走的權力。這是要是一般的君主,早就被逼退位或者廢黜了,但偏偏錢左是個很有能力的君主,十六歲時就利用一眾權臣的矛盾,誅殺了將章德安逐走的內督監使杜昭達。此后一發不可收拾,他利用援助王閩等內外因素,幾乎將內外權臣誅殺殆盡。一時間吳越國內大為震恐,錢左掌握的權力,遠遠超過了父親錢元瓘,接近祖父錢镠。看起來一片形勢大好,錢左也非常英明,但實際上他這么做,是本末倒置了。因為吳越國內真正的權臣,不是他所誅殺的這些跳上臺面的人物,而是胡進思。胡進思生于唐宣宗大中十二年,也就是公元858年,今年已經九十歲了,身體還非常強健,是此時的超級老人瑞。這歲數有多離譜呢,張鉊的曾祖父張義潮曾被封為右神武統軍,而胡進思也曾做過右神武衛的蔭庇官。也就是說,胡進思曾經在編制上,名義上是張義潮的麾下。他的歲數,比張鉊的祖父張淮鼎還要大,可以勉強說跟張義潮、李克用、朱溫是一個時代的人物。戰亂中,胡進思舉家遷到江南東道的湖州以后,立刻就成為當地豪族,因為胡家原本就是因為做官而從湖州遷到長安去的,現在不過是回歸本籍。此后錢繆興起,胡進思迅速成為了錢镠身邊的重臣,在錢镠建造的功臣堂中名列第二,被封大將軍,特賜劍履上殿。可以說,胡進思就是吳越國內權臣的標桿,錢左殺了一大批所謂的權臣,特別是兩年內處死了三任內督監,手段不可為不狠辣,但是他不動,或者不敢動胡進思,就是在給自己掘墓。在錢左殺人的時候,胡進思表現的相當配合,甚至還暗中為錢左出謀劃策,看似忠心,實際上是在把錢左架到火山烤。等錢左再次以狠辣的手段處死并無大罪的內督監程昭悅的時候,吳越國內不管是不是權臣,都感到了極度的恐懼。因為他們不知道錢左下一個殺的,會不會就是自己,畢竟權臣這個認知的下限,在不斷的被錢左親手刷新。原本可能要丞相才是權臣,現在一個軍中兵馬都頭,都可能是。以殺人作為主要解決問題的辦法雖然順手,也確實能解決問題,但積累的矛盾和恐慌也在迅速的蔓延。胡進思看準時機,振臂一呼,吳越國上下響應,直接于錢左殺程昭悅三個月后,召集甲士沖入吳越王宮,將錢左直接殺死,隨后擁立錢左的弟弟錢弘倧為大王。錢左被殺時,年僅二十歲,對外宣稱是得疾病而亡。錢弘倧自然知道兄長不是得疾病而亡,因此對于擁立他上位的胡進思等人并不感激,反而深深忌憚,數次欲尋不滿于胡進思之人,合謀誅殺胡進思。而胡進思這樣的老狐貍,自然時刻關注錢弘倧的動向,在發覺錢弘倧有心殺他之后,決定先下手為強。于是,在擁立錢弘倧不到六個月之后,胡進思又扇動吳越內牙兵兵亂,將錢弘倧囚禁在宮內義和院中,對外宣稱錢弘倧中風不能理事。這真是個笑話,要知道此時錢弘倧不過十八歲,就算他是萬中無一的天選之人十八歲就中風,那也不可能這么巧,在他將要殺胡進思的當口神奇中風。這簡直就是將自己的行為昭告天下,當然也是在示威。囚禁錢弘倧之后,胡進思等人又擁立錢弘倧之弟錢弘俶繼位。果然錢弘俶眼見兩位兄長的遭遇,內外權力都操于胡進思及其同黨手中,完全不敢再有別的想法。同時,胡進思一年內一殺一囚兩位君王,也實在不敢繼續再害錢弘俶,再搞下去,除了他胡進思自己登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可是胡進思已經九十歲高齡,諸子都是庸碌之輩,這天下間,哪有九十歲還叛亂登基的,于是吳越國,就陷入了詭異的平靜之中。裴堅這次前來,一是為張鉊賀壽,二就是為了給錢弘俶求封。只要張鉊肯封錢弘俶為吳越國王,那么就代表著,他認可了胡進思的兩次犯上。呃,應該說也不是認可,而是不會再追究,反正只要撈到冊封,胡進思人的事情,就算是能遮掩下去了。張鉊原本是不了解吳越這一連串變動的,在弄清原委之后,張圣人的臉,黑的都能滴出墨水來了。他在中原推崇忠義,獎勵忠臣義士。這胡進思倒好,蹲在吳越不聲不響的當起了董卓是吧?裴堅見張鉊神色如此,跟吳越國的幾個使臣一起跪到地上一言都不敢發。張鉊緩緩踱步幾圈后,心里還是下定不了決心。胡進思等人,眼看就是掌握了吳越的全部大權,若是要討伐他們的話,無異于就是和吳越開戰。不提中間隔著南唐,要是因為這件事情,讓南唐和吳越走到一起去的話,那就不美了。張鉊也終于知道,歷史上錢弘俶那么痛快就獻上了吳越戶籍圖冊,未經刀兵就歸降了北宋,感情這吳越國中,他就是個半傀儡啊!氣氛凝重無比,幾個吳越使臣這時才感覺到,朝見張鉊這樣的大朝圣主,跟拜見錢弘倧、錢弘俶完全不一樣。這種由中原皇帝幾千年累積起來的威嚴,是他們從未見識過的。但裴堅卻明白,屬于他的時機到了,趁著其他吳越使臣不敢抬頭的機會頻頻抬頭。張鉊立刻注意到了他,因為裴遠從東京寫過秘表上奏了,提過這個裴堅,或是可以詢問大事之人。于是張鉊立刻借機大發雷霆,將吳越國使臣褫奪官服,送去永訓宮平日里關押宮中犯禁內侍、宮人的地方單獨囚禁。其他人是立刻關押,被嚇得魂飛魄散,但是裴堅剛進關押之所,下一秒就被張鉊身邊宦者持令從后面接走了。張鉊看著這個剛剛消失三五分鐘然后又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吳越大臣,澹澹的問道;“汝是河東人士?”裴堅把一手一拱:“回圣人,臣不但是河東人士,還與趙國公同出聞喜裴氏。臣之曾祖正平縣男裴公諱倩,乃是大唐禮部尚書,贈揚州大都督,聞喜獻公之曾孫。”好嘛!張鉊知道裴遠為什么要跟眼前這位裴堅續族譜的原因了,因為裴遠家雖說是河東裴氏,但實際上地位很低,屬于只是姓裴而已,其他都不沾邊了。但眼前這個裴堅,是真正的河東聞喜裴氏傳續,他口中的禮部尚書、贈揚州大都督、聞喜公,謚號獻的這位七世祖,正是唐高宗時期的名將,蘇定方的關門弟子,大唐軍事家、政治家、大書法家裴行儉。人家這才是族譜完整,祖上就是近支的聞喜裴氏。裴遠現在富貴了,想要抬高家族出身,自然就要讓裴堅給他背書。而裴堅也想攀上高枝,自然也樂意與裴遠親近。張鉊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趙國公幾日前秘表上奏,說你有意為朝廷效力?”看著是要接納了是吧?但這其實是一道送命題。吳越國對于張鉊來說,并不是一定要靠內應才能搞定的國家,因為他們的實力,注定了無法抗衡中原。事實上吳越國從開國大王錢镠開始,就沒有想過對抗中原。這天下十國中,真正想過對抗中原的,只有孟蜀、南唐和南漢三家。前者有山川之險,五萬甲兵乃是中原精銳留存,有一搏之力。中間這位,幅員千里,占據富庶之地,丁口數百萬,帶甲十萬有余,還自視正統,所以有心想要逐鹿。后面這個重量級,是因為天高皇帝遠,欲效彷趙佗,關起門來做皇帝。其余諸國,實際上都是沒有實力,也沒有想法與中原大朝對抗的。而正因為他們沒有這種想法,那么他們的國境之內,有大量的心向朝廷,支持統一的人存在,如南平孫光憲、馬楚張少敵、元恒等。相應的,吳越國內也不少,張鉊就算需要內應,也有大把的人可以選。歷史上錢弘俶就是被心向大朝,講究大一統的臣下給忽悠到了東京,然后就走不脫了,只能納土獻表。所以張鉊問裴堅這話,是大有深意的。如今我張圣人講究忠義,像裴堅這樣的,沒有一點冠冕堂皇的理由,張圣人是不可能收的,免得污了名聲。吳越國再是恭順,那也是割據之地,裴堅說到底,并非周國之臣,而是吳越之臣。他不能給張鉊一個說得過去的投靠理由,張鉊就肯定不會接納他。而且連這點也想不透的,想來也是個庸碌之輩,用庸碌之輩做內應,往往是得不償失。好在裴堅并非庸碌之輩,歷史上他可是得到后周謚號文憲的吳越丞相。所以只是略略思考,他就明白了張鉊這么問的用意,斟酌了一下語氣,方才緩緩的說道。“臣本河東之人,祖上流落浙西,方得活命,父子兩代人均受錢氏恩遇,出仕為官,若以忠義論,當為錢氏效死。惜乎文穆王山崩以來,錢氏不寧,內有君臣相斗,外結兵禍綿延,一年而換三主,天下為之側目。今胡進思等挾持幼主,內牙兵不聽調遣,比之昔年魏博諸鎮,不妨多讓。臣深恐他們加害主上,又無力護衛,但想來圣天子以忠孝仁義治天下,必不能見吳越兩年立四主之事發生。錢氏大王俶若是心懷忠義之人,自然知道納土獻表歸于國家,才是正道。臣所欲,就是點醒錢氏大王,使其歸于正途,又欲借圣天子威勢,震懾胡進思等輩,使其不敢再造次。”說的不錯,張鉊都想鼓掌了,而且他要的就是這個覺悟,至于理由是什么,并不是那么關注,更何況這裴堅找的理由,那是相當不錯。別的不說,就像裴堅說的這樣,若是在他張圣人大力宣傳忠孝仁義特別是忠義的時候,錢弘俶又被胡進思等人廢黜,吳越國內發生兩年換四個大王的事,這不是打我張圣人的臉嗎?裴堅話一說完,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張鉊的心思,因為張鉊已經親手把他扶了起來,態度更是非常之和藹,明顯是準備接納他了。裴堅不由得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痛瞬間讓他清醒了一點,心里更是不斷告戒,千萬不要把紹明天子這種開國雄主當成錢元瓘、錢左那樣的君上。“胡進思此人如何?可是操....呃,可是王導、桓溫那樣的權臣?”張鉊剛想說操莽之輩,但突然想起,人魏武帝曹操可是皇后一家名義上的祖宗,趕緊將對比換成了不那么準確的王導、桓溫。裴堅猶豫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胡進思此人,雖有跋扈之舉,但并非是王導、桓溫之輩。它早年追隨武肅王,頗有戰功,其后歷二主,握有實權,但也并未起不臣之心,只想保住家族富貴。且吳越國與大朝不同,大朝乃是圣人一手建立,其余諸名臣將帥不過是追隨者。但吳越以杭州八都起家,忠肅王當年是被推舉上位的,其后也多借重浙東、浙西豪強之力。因此錢氏雖是大王,但并不能一言而決國家大事。”張鉊明白了,這吳越國實際上就是個眾籌的加盟公司,是大家推舉錢镠打下來的江山。錢镠在位時,曾想利用收降孫儒降軍武勇都來收攬權力,但最終沒有做成。開國大王就是如此,自然就形成了定制,其子錢元瓘在位時,也尊重這個玩法,是以國內安定,經濟發展。等到錢元瓘的兒子錢左繼位,少年心性,自高自大,做事又有些過于急躁。他把吳越國內的這些個小小股東當成了聘用的總經理,不行就立刻‘開除’,物理上的開除。這就激起了吳越股東們的反抗,胡進思振臂一呼,錢左就歸了天,錢弘倧不服,也立刻被廢黜。裴堅繼續說道:“胡進思現在,實際上也騎虎難下,他已經九十高齡還做了這樣的事,生怕身后家族不保。內牙兵參與了廢黜君上,胃口已經被吊了起來,頗有昔年魏博牙兵之勢。說他是王導、桓溫,實在是太高看他了。”張鉊摸著下巴思考了片刻,裴堅都能看得出來張鉊推行忠義,勢必不能容人胡進思等人在吳越國的搞法。胡進思這種九十歲還敢搞政變,弒殺國君的老狐貍,能不知道這個?他為何不干預使臣人選以圖蒙蔽過關,反而是將幾次出使朝廷,很可能被朝廷收買的裴堅作為正使?不過張鉊沒把這個疑惑表現出來,而是繼續問裴堅,“既然胡進思是在火上烤,并非王導、桓溫之輩,廷實有什么看法?”廷實是裴堅的字,聽到皇帝能直接叫出他的字,裴堅心頭一凜,似乎預感到了什么,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圣人,吳越國此時上上下下,都已經是攪和在了一起,麻煩如絲線互相纏繞,很難解開,若要破局,唯有借助外力。胡進思等人,雖有大罪,但圣人若是要征討,反而會讓這些麻煩們團結起來。其雖不能抗拒天兵,但戰火一起,吳越百姓必將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個幾成廢墟的吳越,定然也不是圣人想要的。倘若圣人能寬宏大度,饒了胡進思等人,替他解開此難題,不但可以避免一場戰火,還能收彼等之心。”嗯!張鉊點了點頭,把眼微微一瞇,用一種讓裴堅毛骨茸然的眼神看著他。我說為何這胡進思會讓裴堅來,原來兩人早有勾連。對了裴堅好像也是湖州人,兩人說不定還有親戚關系。“這些話,是你與胡進思商量之后,專門說給朕聽的吧!”裴堅如遭雷擊,他實在沒想到,張鉊這么快就找到了問題的核心,全身麻酥酥半晌之后,裴堅跪伏到地上,以頭杵地。“圣人千里之外,也能洞察一切,實乃圣主也!臣萬死,不敢瞞圣人,出發之時,胡進思確實與臣有過商議,但胡進思等所處困境也是屬實。他們確實不是王導、桓溫,也沒有資格當王導、桓溫,他們只想圣人能夠寬恕罪過,以便日后為圣人效力。”裴堅心里哇涼哇涼的,這紹明天子太厲害了,直接就看穿了胡進思的把戲,這下肯定更不信任他這剛投靠的吳越之臣,大禍臨頭了。想到這些,裴堅更加害怕,跪伏在地上的身體,都開始微微顫抖。張鉊生氣嗎?他壓根就不生氣,這天下能找出幾個諸葛孔明那種能力又強又沒私心的臣子。這裴堅剛決定投靠,也不會是什么純臣,他首先考慮的,自然是他自身的利益,能在保住自身利益的情況下為朝廷分憂解難的,就已經算是可用之人了。剛才裴堅說吳越不是錢氏的吳越,而是一個股份公司的時候,實際上也就是在說,他裴堅及其家族,也是這個股份公司的一個小股東了。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像用張希崇、閻晉、慕容信長、裴遠那么用,但也不可一棍子直接敲死。于是張鉊沒有直接讓人把裴堅拉下去,而是讓他抬起頭來,再次很嚴肅的問道:“胡進思等人,真的可用?”一陣驚喜沖上裴堅的心頭,他重重磕了三個頭后喊道:“確實可用!吳越國內上下君臣,早就盼望著歸于國家。臣來時胡進思曾說,只要圣人用得上,彼等哪怕傾家蕩產,也愿意。”張鉊思考了片刻,此時東渡日本,大部分船只都是從明州,既后世寧波一帶出海。這里正好是胡進思及其黨羽的地盤,想來吳越國的造船基地,也應該是在這里。明州距中原有數千里之遙,張鉊不可能坐鎮明州監督,慕容信長也不可能長期坐鎮。所以要用明州作為慕容信長東征日本的水軍主要出發地之一,確實要借重胡進思等本地人。不過張鉊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小眼一瞇,計上心頭,他看著裴堅說道:“胡進思等雖是迫不得已,但犯上作亂,罪大惡極,實在不能寬恕。”裴堅不傻,真要罪無可恕,皇帝直接就會下令派兵誅殺,哪用這么明說,這么說,自然就是有戲。當即他繼續在地上伏地叩首,只磕的額頭烏青一塊,嘴里也不說別的,只是悲呼,“圣人饒命!”等到裴堅又磕了幾個頭,張鉊才緩緩開口,“憐爾迫不得已,死罪或可饒恕,但活罪難逃!”裴堅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停止叩首說道:“但憑圣人裁決!”張鉊搖了搖頭,“這不是朕來裁決的事,你要朕裁決,那朕就只能判你們死罪!”裴堅咬了咬牙,紹明天子這是要他自己入甕啊!當下一狠心,說道:“臣可以勸說胡進思等人納投名狀!”“如何納之?名為何物?”“臣可讓胡進思等人,親筆寫明昔日是如何謀害忠獻王的,日后若敢有所背叛,圣人可昭告天下,彼等定然身敗名裂,全族不保。”忠獻王就是錢左,官面上他可是暴疾而亡,這胡進思等人只要親筆寫明,確實是一大把柄。沒有這把柄,張鉊懲罰胡進思等,本地人肯定人心不服,要鎮壓,沒有五年八年,沸騰人心就壓不下去,明州建水師基地的事,也無從談起。可要是有了這個,那就是名正言順了,錢镠善待吳越百姓,必不會支持胡進思等人。毒計啊!而且從這可以看出,裴堅肯定沒參與胡進思的犯上作亂,看來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可用。好啊!拿捏住了胡進思等人的把柄,眼前就可以半控制吳越,以后還可以成為東征日本的水軍大本營,不錯!“告訴胡進思等人,若是錢弘倧再出任何意外,他們就等著全族陪葬吧!”末了張圣人還狠狠告戒了裴堅一句。這是實話,現在這樣,張鉊還可以想法壓下去,要是錢弘倧再出意外,那張鉊就寧愿把吳越打成白地。裴堅大喜過望,在地上高呼不敢。